1绝症宣判当医生用一种近乎宣判的语气,说出“尿毒症终末期”这七个字时,
我的世界先是死寂,然后轰然崩塌。窗外是六月,阳光灿烂得有些恶毒,明晃晃地刺进病房,
照在我惨白的脸上。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冰冷、尖锐,像一把手术刀,
剖开了我二十八岁的人生,露出了里面鲜血淋漓的败絮。陆寻年握着我的手,掌心湿热,
指尖却冰凉。他英俊的眉眼紧紧蹙着,那张我爱了整整八年的脸上,写满了痛苦和不敢置信。
“医生,不可能的,她才二十八岁,怎么会……”他的声音在颤抖。医生推了推眼镜,
语气是职业性的冷静:“病情发展很快,目前最好的治疗方案是肾脏移植。
你们家属尽快去做个配型吧,直系亲属成功率最高。”我的父母闻讯赶来,
母亲当场就哭昏了过去。父亲强撑着,一夜之间仿佛老了十岁。而陆寻年的母亲,
我未来的婆婆林岚,则表现得最为镇定。她拍着我的手,眼神里满是怜爱:“微微,别怕,
有阿姨在。寻年,你明天就去,我们全家都去,一定要把微微治好。我们是一家人。
”“一家人”这三个字,像一剂强心针,暂时稳住了我摇摇欲坠的世界。我和陆寻年,
从大学走到现在,八年。这八年里,我陪他从一个一无所有的穷学生,
变成了如今业界知名的建筑设计师。我用我开设计工作室赚来的第一桶金,
付了我们婚房的首付,房子写的是我们两个人的名字。我照顾他的饮食起居,
迁就他母亲时常的挑剔和苛责,努力扮演着一个完美未婚妻的角色。我以为,我的付出,
我毫无保留的爱,已经让我们密不可分,坚如磐石。我以为,他是我的,我们是彼此的。
所以,当配型结果出来,显示陆寻年是唯一一个完美匹配的肾源时,我抱着他,
哭得像个孩子。这不是绝望的眼泪,是劫后余生的狂喜。“寻年,太好了,
我不用死了……”我把脸埋在他怀里,感受着他温暖的胸膛,
那是我以为可以依靠一生的港湾。他紧紧抱着我,声音沙哑:“傻瓜,我怎么可能让你死。
我早就说过,我们会永远在一起。我的就是你的,包括我的身体。”林岚也红了眼眶,
拉着我的手,语重心长:“微微啊,你看,这就是天定的缘分。寻年就是来救你的。你放心,
手术的钱我们家来想办法,你什么都不用管,好好养身体就行。”那一刻,
我被巨大的幸福和感激包裹着。我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运的人,在生命的绝境里,
有这样爱我的一个男人,和即将成为我家人的他们。我甚至开始规划手术后的生活,
我要为陆寻年调养身体,我要更加孝顺林岚,
我要把过去因为忙于工作而忽略的一切都弥补回来。我天真地以为,一场致命的疾病,
只是一场考验。考验过后,我们会更爱彼此。我不知道,这根本不是考验。
这是一场精准的、残忍的、将所有温情脉脉的面纱都撕得粉碎的……价值评估。而我,
就是那个被放在天平上,明码标价的商品。2协议陷阱变故发生在一周后。那天下午,
陆寻年去公司处理一个紧急项目,病房里只有我和林岚。她为我削着苹果,动作优雅,
语气温和地聊着家常,问我想吃什么,说等我好了要给我煲最拿手的乌鸡汤。
我沉浸在这种其乐融融的家庭氛围里,心中温暖。“微微啊,”她削好一个苹果,切成小块,
用牙签插了一块递到我嘴边,“你和寻年在一起八年了,阿姨是看着你们一路走过来的。
寻年有多爱你,我们都看在眼里。”我点点头,心里甜丝丝的。“所以啊,这次手术,
他也是第一个站出来。自己的身体啊,说捐一个肾就捐一个肾,眼睛都不眨一下。
”她叹了口气,话锋开始subtly地转变,“说实话,阿姨心疼啊。
他可是我唯一的儿子。这肾,就是他身上的一块肉,比心肝还宝贝。”我的心微微一沉,
感觉到一丝不对劲。“阿姨,我知道,我……”她摆摆手,打断我,
脸上依然是慈爱的笑:“你别多想,阿姨不是怪你。救你,是应该的。
只是……寻年毕竟是个男人,是我们陆家的顶梁柱。他以后还要打拼事业,
还要为我们陆家开枝散叶。这手术对他身体的亏损,是不可逆的。我们作为家人,
总得为他的将来多考虑考虑,对不对?”我沉默了,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林岚从她那个精致的爱马仕包里,拿出了一份文件,轻轻放在我的床头柜上。
那是一个牛皮纸文件夹,看起来很正式。“微微,你别紧张。”她柔声说,
“这不是什么坏东西。这只是……一份保障。一份对你,也是对寻年,
对我们这个家未来的保障。”我的手指有些发凉,慢慢伸过去,打开了文件夹。
标题是黑体加粗的几个大字,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我的眼睛里。
《婚前财产暨肾脏捐赠附加协议》我的呼吸瞬间停滞了。我一页一页地翻看下去,每一行字,
都像一把冰冷的刀,凌迟着我的理智和情感。协议内容清晰、冷酷,条款滴水不漏,
显然是出自专业律师之手。第一条:鉴于陆寻年先生为沈未女士捐赠肾脏,
对其身体造成永久性损伤,沈未女士自愿将其名下位于“滨江一号”的婚前房产,
于手术成功后一个月内,无偿过户至陆寻年先生一人名下,作为健康补偿。那套房子,
是我拼了命工作,熬了无数个通宵,用我工作室的所有利润买下的。
当时为了给陆寻年安全感,房本上加了他的名字。现在,他们要我把它变成他一个人的。
第二条:沈未女士承诺,婚后将即刻关闭其个人设计工作室,回归家庭,安心休养。
家庭所有开支由陆寻年先生负责,沈未女士婚前个人存款及工作室注销后剩余资产,
将转入夫妻共同账户,由陆寻年先生统一管理和规划。他们要剥夺我的事业,
我引以为傲的独立和价值。第三条:考虑到手术对沈未女士生育能力可能造成的影响,
以及陆寻年先生为家族延续做出的健康牺牲,沈未女士承诺,
婚后三年内必须为陆家诞下一名健康的男性继承人。如自然受孕困难,
需积极配合试管婴儿等辅助生殖技术,费用由沈未女士婚前财产承担。我的子宫,我的身体,
也成了他们交易的一部分。我不是妻子,是必须完成生育指标的工具。
第四条:若未来婚姻关系破裂,无论由何方提出离婚,
沈未女士自愿放弃对所有婚内财产的分割权利,并需一次性支付陆寻年先生五百万元人民币,
作为其捐肾行为的后期健康风险与精神损失的终极补偿。我看着这些条款,
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血液仿佛都冻住了。这不是保障,这是卖身契。
是用我下半辈子的人生,我所有的尊严、财产、自由和未来,去换一颗肾。
一颗本该是出于爱而给予我的肾。“阿姨……”我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
“这是……什么意思?”林岚脸上的笑容不变,甚至更加温柔了:“微微,你别误会。
阿姨知道这些条款看上去可能有点……不近人情。但你想想,寻年付出的,
是一个健康的器官啊!这是拿命在爱你。我们做父母的,能不为他多想一层吗?
”“这套房子,本来就该是你们的婚房,写谁的名字不是一样?让你管钱,也是怕你操劳,
对身体不好。至于孩子,哪个女人不生孩子呢?我们陆家三代单传,
总不能到寻年这里断了根吧?这些都是为了你们好,为了你们的未来更稳固啊。
”她的声音那么轻柔,说出的话却那么残忍。我看着她,
这个平日里对我嘘寒问暖、一口一个“好孩子”叫着的女人,此刻她的脸上,
我看不到一丝一毫的亲情和怜悯。只有精明的算计和冷酷的权衡。我突然明白了。
在他们眼里,我不是陆寻年的爱人,不是他们未来的儿媳。我是一个即将报废的资产,
而他们,正在商讨如何用最低的成本,对我进行维修,并最大化地榨取我的剩余价值。
我的心,一瞬间,死了。3真相撕裂我没有当场发作。我只是默默地合上了那份协议,
把它推回到林岚面前。“阿姨,这件事太大了,我想等寻年回来,和他商量一下。
”我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林岚显然对我的反应很满意。她以为我的“商量”,
只是讨价还价的另一种说法,是默认了交易的开始。“应该的,应该的。”她笑着站起来,
“你们年轻人好好沟通。微微,你是个聪明的孩子,知道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命,
比什么都重要,对不对?阿姨不打扰你了,你好好休息。”她踩着高跟鞋,
优雅地离开了病房。病房的门关上,隔绝了走廊的光和声音。我一个人坐在病床上,
抱着自己的膝盖,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不是因为冷,
而是因为一种从骨髓里渗透出来的恶心和绝望。八年。整整八年。
我回忆起这八年里的点点滴滴。大学时,他家里条件不好,我把自己的奖学金和**的钱,
分出一大半给他,让他能体面地参加各种社交,拓展人脉。毕业后,
他想进一家顶尖的设计院,需要一份惊艳的作品集。我陪着他熬了三个月,
几乎没睡过一个好觉,查资料,画草图,做模型,最后累到胃出血。
他拿着那份几乎是我主导完成的作品集,成功入职时,抱着我说:“微微,
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以后,我一定让你过上好日子。”我创业开工作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