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支票,像一片轻飘飘的羽毛,落在苏晚的膝盖上。
上面的数字,是一长串的零。
刺眼。
也讽刺。
苏晚的目光从支票上移开,落在了沈司礼那张俊美却冰冷的脸上。
“沈司礼,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
她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喜怒。
“有意思。”
沈司礼的指尖划过她的脸颊,带着一丝冰凉的触感。
“看着你为了钱,再次回到我身边摇尾乞怜,非常有意思。”
苏晚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
再次睁开时,眼底的最后一丝波澜也消失了。
“如果我不答应呢?”
“你没资格不答应。”
沈司礼的语气不容置喙。
“苏晚,五年前你既然选了钱,就该知道,你这辈子都摆脱不了我。”
“因为我有的是钱。”
这句话,像一把钝刀,在苏晚的心口反复切割。
是啊。
他有的是钱。
而她,就是那个为了钱背叛他的女人。
这是他认定的事实。
也是她亲手制造的骗局。
车子一路疾驰,最终停在了一栋依山傍水的豪华别墅前。
这里不是沈司…礼在京城的家,似乎是他在附近置办的产业。
苏晚被他一路拽着,走进了这栋金碧辉煌的牢笼。
别墅里很安静,只有一个中年女管家迎了上来。
“沈先生。”
“带她去洗干净。”
沈司礼的语气,像是在吩咐处理一件垃圾。
“我不喜欢脏东西。”
说完,他松开苏晚,径直走上了二楼,自始至终没有再看她一眼。
苏晚站在原地,看着他消失在楼梯拐角的身影,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空了。
“苏**,请跟我来。”
管家面无表情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苏晚没有动。
她只是静静地站着,看着这陌生又奢华的一切。
大理石地面光可鉴人,巨大的水晶吊灯折射出冰冷的光。
空气里,弥漫着金钱的味道。
也是她最厌恶的味道。
“苏**?”管家又催促了一句。
苏晚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然后迈开脚步,跟着她走向浴室。
巨大的浴缸里已经放满了热水。
旁边整齐地叠放着全新的衣物,从里到外,一应俱全。
连尺寸都分毫不差。
苏晚的心,猛地一抽。
他还记得。
连这种微不足道的细节,他都还记得。
可他记得又如何?
记得的,只有恨。
苏晚脱掉身上那件带着江南水汽的棉布裙子,将自己整个人沉入了温热的水中。
水汽氤氲,模糊了视线。
她的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五年前的画面。
那时候,他们还很相爱。
他会笑着叫她“晚晚”,会在冬夜里把她冰冷的手揣进自己的大衣口袋。
他会说:“晚晚,等我,我会给你一个家。”
她信了。
她满心欢喜地等着,等着成为他的新娘。
直到沈家出事,一夜之间,大厦将倾。
沈司礼的奶奶,那个一向雍容华贵的老太太,拄着拐杖找到她,将一张支票推到她面前。
“离开司礼,这些钱就是你的。”
“司礼现在需要的是一个能帮他力挽狂澜的妻子,而不是一个除了爱情什么都给不了他的拖累。”
“你如果真的爱他,就该知道怎么做。”
苏晚记得,自己当时是怎么笑着收下那张支票的。
她笑着说:“好啊,我早就厌倦了这种没钱的日子。”
她演得很好。
好到连她自己都快信了。
好到沈司礼冲过来质问她时,她能面不改色地告诉他:“是,我就是为了钱。我跟你在一起,就是看中了你的钱。”
她永远忘不了沈司礼当时的眼神。
从震惊,到难以置信,再到彻底的失望和冰冷。
像一团燃烧的火,被一盆冰水从头浇下,连灰烬都泛着寒气。
从那天起,她就死了。
活下来的,只是一个叫苏晚的躯壳。
水渐渐变凉了。
苏晚从浴缸里站起来,擦干身体,换上了那套崭新的丝质睡裙。
布料很滑,贴在身上,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她走出浴室,管家正等在门口。
“苏**,先生让您去书房。”
书房在二楼。
苏晚推开厚重的实木门,走了进去。
沈司礼正背对着她,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手里端着一杯红酒。
窗外,是无边的夜色和山峦的剪影。
听到声音,他转过身。
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
那目光,露骨又充满了侵略性。
“过来。”他命令道。
苏晚的脚像灌了铅一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沈司礼的眉头微微蹙起。
他放下酒杯,走到她面前,一把将她扯进怀里。
浓烈的酒气混合着他身上独特的气息,瞬间将她包围。
“怎么?五年不见,连规矩都忘了?”
他的手,顺着她睡裙的领口,探了进去。
冰凉的指尖触碰到温热的肌肤,让苏晚的身体猛地一僵。
“别碰我!”
她几乎是尖叫出声,用尽全身力气推开了他。
沈司礼没有防备,被她推得后退了两步。
他的脸色,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苏晚,你敢推我?”
“我再说一遍,别碰我!”苏晚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沈司礼,你如果只是想羞辱我,那你成功了!现在可以放我走了吗?”
“走?”
沈司礼冷笑一声,一步步逼近。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放你走了?”
“在你腻了之前,你哪里都别想去。”
他再次抓住她,这一次,力道更重,带着惩罚的意味。
他将她抵在冰冷的书桌上,俯身压了下来。
“你不是喜欢钱吗?”
他的呼吸喷在她的耳廓,灼热又危险。
“那就好好取悦我。”
“只要我高兴了,钱,要多少有多少。”
苏晚的心,彻底沉入了冰窖。
她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曾经让她爱到不顾一切,如今却只让她感到绝望。
原来,五年的时间,并没有磨平他的恨。
反而让这恨,变得更加锋利,更加刻骨。
他要的不是报复。
他要的是将她的尊严,一片片碾碎。
苏晚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两行清泪,顺着眼角滑落,隐没在鬓角。
沈司礼的动作,在看到她眼泪的瞬间,停住了。
他的手还放在她的腰间,身体僵硬。
书房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过了许久,他才缓缓直起身,松开了她。
他的脸上,没有了刚才的暴怒,只剩下一片深不见底的疲惫和……迷茫。
他看着她,像是想从她脸上找出些什么。
但苏晚的脸,苍白得像一张白纸。
沈司礼烦躁地耙了耙头发,转身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扔在了她面前。
“签了它。”
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苏晚低头看去。
文件最上面,用黑体字写着几个大字。
《情人契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