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回家。
我在公司待了一宿。
办公室的沙发不舒服，又短又硬，睡得我骨头缝里都疼。
天亮的时候，我拿冷水抹了把脸，镜子里的人，眼睛里全是红血丝。瞧着跟个似的。
手机有几十个未接来电。
许蔓的，她爸的，她妈的。
我一个都回来了。
我点着根烟，坐在老板椅上，慢慢地刷着手机。
事情已经闹大了。
昨晚，警察直接在林凯的生日聚会上，把人给带走了。
连人带车。
那辆紫色的阿波罗，就停在会所门口，扎眼了。林凯正拿着手机，搂着车，跟一帮朋友吹牛逼呢。
警察一到，手铐往手腕上一亮，到时候现场就给他整不会了。
有人拍了视频，发到了网上。
标题起得一个比一个狠。
#震撼！沪上知名富二代订婚工作室被盗，小偷居然是未婚妻白月光！#
#千万引发的血案：是情深义重，还是蓄意盗窃？#
视频不长，就一分多钟。
林凯被两个警察架着，往警车里塞。他还喊着，“我没偷！是蔓蔓送我的！你们抓我啊！”
许蔓也扑上去了，哭得梨花带雨，抓着警察的胳膊不放，“不是他偷的！是我送的！你们放开他！有事冲我来！”
警察同志一脸沉着，“不是没有，我们会调查清楚的。现在，请你们打架。”
视频的最后，警车门“砰”地一声关上。许蔓瘫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
那样子，真是我见犹怜。
评论区已经炸了。
“**，这部情节比电视剧还**！”
“这叫陈言真是牛逼啊，自己未婚妻送出去的东西，反手报警，够狠！”
“送什么叫送？车主是陈言，许蔓有什么资格送？这就是偷！”
“楼上说得对，这女的脑子有坑吧？拿未婚夫的东西去捡好旧情人？这操作我看不懂。”
“陈言一心疼，戴上这件绿帽子，都快成呼伦贝尔大草原了。”
我看着那些评论，脸上没什么表情。
心痛？
不需要。
我陈言从泥地里爬出来，混到今天，靠的不是别人的心痛。
手机又响了。
此时，是一个陌生号码。
我接了。
“是陈言先生吗？”一个很干练、很清冷的女声。
“是我。”
“我姓江，江影。市局经侦支队的。关于您报的案子，有些情况需要跟您当面修复一下。您看您现在方便吗？”
“方便。”我说，“来我公司吧，恒通大厦28楼。”
“好的，半小时后到。”
电话挂了。
江影。
这个名字，有点像武侠小说里的人。
我把烟掐了，起身去洗手间，又洗了把脸，换了一件干净的衬衫。
半小时后，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进来两个人。
一男一女，都穿着警服。
女的走在前面。
很，很瘦，但不是那种风一吹就倒的瘦。是那种常年锻炼，筋骨里都透着劲儿的瘦。
她没化妆，一张脸干干净净，五官很立体，眼神尤其亮。
亮得像两把手术刀，能直接剖开你心里藏着的事。
这就是江影。
“陈先生，你好。”她朝我伸出手。
她的手也很好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握手的时候，能感觉到她手心有一层薄薄的茧。
是握枪留下的茧。
“江警官，你好。”我跟她握了握手。
我们在会客区座位。
她打开文件夹，开门见山。
“陈先生，我们已经初步了解了情况。许蔓和林凯都坚称，那棵是许蔓赠予林凯的生日礼物，不构成外观。”
“哦？”我挑了下眉头，“她有我签的赠予合同吗？还是有车辆过户的凭证？”
“没有。”江影答道，“所以，从法律层面来说，他们的说法站不住脚。”
“那不就结束了。”我摊了摊手，“车是我的，没经过我同意，就被人开走了。这不是是什么？”
江影没有说话，就那么看着我。
她那位那位年轻男警察，有点喘不过气来，插了句嘴。
“陈先生，可许蔓是你的未婚妻啊。你们这……都快成一家人了，为了一辆车，闹到警察局，是不是有点……”
“小李。”江影淡淡地打断他。
那个叫小李的警察，立刻闭上了嘴。
江影的眼神，还是凸显我身上。
“陈先生，我们办的案子，讲的是有证据的。但考虑到人情。许蔓和你的关系，会成为这个案子一个很关键的，也有争议的点。”
“你的意思是，因为她是我未婚妻，所以她偷了我的东西，就不算偷了？”我笑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江影说，“我的意思是，如果许蔓能证明，她有理由相信，她有权处置这辆车，比如，您曾经在公开场合说过，这车就是送给她的，或者有类似的口头承诺，那么，这个案子的性质，可能就会从‘盗窃’，转变为‘家庭纠纷’。”
我看着她，没说话。
办公室里很安静，能听到中央空调出风的细微声响。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开口。
“江警官。”
“嗯？”
“你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我问。
江影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我会问这个。
她打量了我几秒钟。
“冷静，理智，做事有条理，而且……很硬。”她用了一个词，硬。
“你说对了。”我点点头，“我这人，没什么优点，就是记性好，说话算话。”
我站起身，走到办公桌前，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文件夹。
“我确实说过，这车是送给她的。”
我把文件夹，推到江影面前。
“但是，我这个人，做事也喜欢留一手。”
“江警官，你打开看看。”
江影眼里闪过一丝疑惑，她打开了文件夹。
里面，是一份协议。
标题写着：
《婚前财产（赠予）附加协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