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你儿子把同学打‘怀孕’了!”
接到班主任的电话时,我正准备签下一份价值千万的设计合同。笔尖悬在纸上,差点划破了合同。我深吸一口气,用尽毕生的职业素养,微笑着对客户说:“抱歉,犬子顽劣,我处理一下就回来。”
十五分钟后,我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杀气腾腾地冲进了小学办公室。
我儿子苏子言,正和另一个穿着同款小西装的男孩并排站着,两个小家伙都挺着胸脯,一副“我没错”的英勇模样。
“苏子言!”我压着火,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像个温柔的母亲,“过来。”
苏子言一见我,立刻扑了过来,抱住我的腿,还不忘对我挤眉弄眼。我懒得理他,抬头看向班主任:“王老师,到底怎么回事?什么叫‘怀孕’了?”
王老师是个刚毕业的小姑娘,脸憋得通红,指着那两个小祖宗,哭笑不得:“苏女士,您别急。是这么回事,今天课间,陆星泽同学说他长大了要娶苏子言,苏子言说不行,得他娶陆星泽,然后……然后两个孩子就为了谁当‘新郎’的问题,打起来了。至于那个‘怀孕’,是陆星泽说,他爸爸告诉他,只有结婚了才能生宝宝,所以他要先让苏子言‘怀上’他的孩子……”
我听得太阳穴突突直跳,感觉血压在飙升。
我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儿子是亲生的,不能扔。
“陆星泽同学的家长呢?”我决定先跟对方家长达成共识,再回来收拾我这个不省心的儿子。
“哦,陆先生应该就快到了,他……”
王老师的话还没说完,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逆光走了进来,带着一股熟悉的、清冽的雪松味。
“抱歉,王老师,路上有点堵车。”
那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像一把淬了冰的大提琴,精准地砸在我十年未曾愈合的伤口上。
我的身体瞬间僵硬,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男人走到光亮处,露出一张英俊得无可挑剔的脸。深刻的轮廓,高挺的鼻梁,薄而性感的嘴唇。岁月似乎格外厚待他,不仅没有在他脸上留下痕迹,反而为他增添了成熟男人的致命魅力。
是他,陆景深。
那个在我整个青春里投下最亮的光,又留下最深阴影的男人。我分手十年,连做梦都不敢再想起的前任。
他也看到了我,那双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和我同样剧烈的震惊。我们四目相对,空气仿佛被抽干,只剩下令人窒ăpadă的沉默。
“爸爸!”“妈妈!”
两声清脆的童音打破了这该死的寂静。
我儿子苏子言,和我前任的儿子陆星泽,竟然像两只小企鹅一样,迈着小短腿,激动地抱在了一起。
陆星泽仰着和他爹如出一辙的小脸,对着我甜甜地喊:“妈妈好!我是陆星泽,子言最好的朋友!”
我儿子苏子言则一脸得意地看着陆景深,大声宣布:“爸爸好!我是苏子言,星泽最好的朋友!”
我:“……”陆景深:“……”
世界观在崩塌。我儿子最好的朋友,是我前任的儿子?
这还不是最离谱的。
更离谱的是,两个小家伙手拉着手,站到我们中间,用一种近乎宣誓的语气,理直气壮地对我们说:
“爸爸,妈妈,我们商量好了!以后我当新郎,娶苏妈妈!子言当新郎,娶陆爸爸!我们两家,亲上加亲!”
我看着陆景深那张瞬间龟裂的冰山脸,第一次觉得,或许世界末日,也不过如此了。
办公室里的空气,粘稠得像一碗忘了放糖的藕粉。
王老师显然也被这惊世骇俗的“亲上加亲”宣言给震住了,张着嘴,半天没说出话来。
我率先从石化中恢复过来,一把揪住苏子言的后衣领,将他从陆星泽身边拖开,咬牙切齿地低声问:“苏子言,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没胡说!”苏子言一脸无辜,甚至还有点委屈,“我和星泽早就说好了的!我们要做一辈子的好兄弟,所以我们的爸爸妈妈也要结婚!”
另一边,陆景深也正低头看着自己的儿子,表情复杂到了极点。
陆星泽仰着头,一脸认真地解释:“爸爸,你不是总说,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十年前放开了一个笨蛋的手吗?我问过子言了,苏妈妈就是那个笨蛋!我帮你把她找回来了,你不高兴吗?”
“轰——”
我的大脑里仿佛有颗炸弹被引爆了。
我猛地抬头,死死地盯住陆景深。他的脸上,闪过一丝狼狈与慌乱,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情绪翻涌,像一片被投入巨石的深潭。
笨蛋……
十年前,他确实总这么叫我。带着无奈,也带着宠溺。
十年了,我以为自己早已百毒不侵,可这两个字,却依然能轻而易举地击溃我所有的伪装。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我快要无法呼吸。
“陆先生,苏女士,您看这事……”王老师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小心翼翼地开口。
“抱歉,王老师,童言无忌,给您添麻烦了。”陆景深率先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恢复了惯有的冷静,“医药费和误工费,我会双倍赔偿。”
他说着,从钱夹里抽出一张黑卡,递给王老师。那姿态,从容优雅,仿佛刚才那个失态的人不是他。
我冷笑一声,从包里拿出手机:“不必了,陆总家大业大,我们高攀不起。孩子的教育问题,我会自己负责。王老师,加个微信,该赔多少,我转给您。”
“陆总”两个字,我说得又冷又硬。
陆景深的身体明显一僵,看向我的眼神,瞬间沉了下去。
我们之间的气氛,降到了冰点。两个孩子似乎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乖乖地闭上了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里满是困惑。
最终,这场闹剧以我和陆景深各自领回自家孩子,并向学校保证严加管教而告终。
走出校门,我一言不发,拉着苏子言就往停车场走。
“苏晚。”
陆景深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我的脚步顿住了,却没有回头。
“我们……能谈谈吗?”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我听不懂的沙哑和疲惫。
“我跟陆总,没什么好谈的。”我冷冷地回应。
“那……为了孩子呢?”
我沉默了。是啊,为了孩子。我怎么也没想到,命运会开这么大一个玩笑,让我们以这种方式重逢。
就在我犹豫的瞬间,苏子言和陆星泽两个小叛徒,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凑到了一起,正鬼鬼祟祟地在交换一个粉红色的信封。
陆星泽把信封塞到苏子言怀里,像个小大人一样,拍了拍他的肩膀,严肃地说:“子言,这是我们俩的‘婚约’,你可得收好了!上面写了,我们必须想办法让爸爸妈妈结婚,谁要是半途而废,谁就是小狗!”
苏子言重重地点了点头,宝贝似的把那个所谓的“婚约”塞进了自己的小书包里,然后一脸豪气地对陆星泽说:“放心吧!我妈那边,包在我身上!”
我看着眼前这荒唐的一幕,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我,苏晚,三十岁,知名设计师,独立带娃的单亲妈妈。
今天,我和我分手十年的前任,在我儿子的家长会上重逢了。
并且,我俩年仅六岁的儿子,还背着我们,偷偷给我们定了“娃娃亲”。
我深吸一口气,缓缓地转过身,对上了陆景深那双复杂的眼。
“好。”我说,“谈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