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佩云的话,像一把淬了毒的刀子,精准地扎在我最痛的地方。
我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下意识地将苏子言护在身后。
“陈女士,我想你误会了。”我冷冷地看着她,“我和你儿子,现在只是陌生人。请你立刻离开我家,否则我报警了。”
“陌生人?”陈佩云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嗤笑一声,“陌生人会一起吃饭,还让他送你回家?苏晚,我警告你,离我儿子远一点!十年前我能让他放弃你,十年后,我照样可以。别以为你带个野种回来,就能母凭子贵,我们陆家,绝对不会承认这种不清不白的血脉!”
“你闭嘴!”
我还没来得及发作,我身后的小小男子汉,已经忍不住了。
苏子言从我身后冲了出来,像一只被惹怒的小豹子,张开双臂挡在我面前,仰着头,对陈佩云怒目而视。
“不许你骂我妈妈!你这个坏奶奶!我妈妈才不是拖油瓶,我才是她的盔甲!”
稚嫩的童音,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坚定。
我看着儿子小小的、却无比坚实的背影,眼眶瞬间就红了。这些年,我一个人带着他,再苦再累,都觉得值得了。
陈佩云显然没料到会被一个六岁的孩子顶撞,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气得手指都在发抖:“你……你这个没教养的小东西!跟你妈一样!”
“我儿子有没有教养,轮不到你来评价。”我将苏子言拉回怀里,眼神冰冷地迎上陈佩云的目光,“陈女士,我最后说一遍,请你出去。我的家,不欢迎你。”
就在我们剑拔弩张的时候,一个冰冷的声音,突然从陈佩云身后传来。
“妈,你在这里做什么?”
是陆景深。
他不知什么时候,竟然也跟了上来。他站在楼道的阴影里,脸色阴沉得可怕,看着陈佩云的眼神,充满了失望和愤怒。
陈佩云一看到儿子,气焰顿时矮了半截,但还是嘴硬道:“我做什么?我来帮你处理掉这些不三不四的麻烦!景深,你是不是忘了,十年前这个女人是怎么……”
“够了!”陆景深厉声打断了她,“我的事,不用你管。现在,立刻回家。”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陈佩云被儿子的态度镇住了,气得浑身发抖,最终还是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踩着高跟鞋,“蹬蹬蹬”地走了。
一场风波,暂时平息。
门口只剩下我们三人,气氛尴尬到了极点。
“抱歉。”陆景深看着我,眼中满是歉意,“我不知道她会来找你。她刚才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我沉默着,没有说话。怎么可能不放在心上?那些刻薄的话,像针一样,扎得我心里密密麻麻地疼。
“妈妈,我们进去吧,我不想看到他。”苏子言拉了拉我的衣角,警惕地瞪着陆景深,显然是把他也当成了“坏人”。
我点了点头,正要关门,陆景深却突然伸出手,抵住了门框。
“苏晚,”他深深地看着我,眼神里有一种我看不懂的执拗,“明天,是学校的亲子运动会。星泽他……一直很羡慕别的同学有妈妈陪着。你……可以和子言,跟我们一起组队吗?”
我愣住了。
“就当是为了星泽,也为了子言。他们是最好的朋友,不是吗?”他放低了姿态,近乎请求。
我看着他眼中的期盼,又低头看了看儿子脸上那既渴望又矛盾的表情,最终还是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第二天,亲子运动会上,我们这个由“前任”和两个孩子组成的临时家庭,成了全场最瞩目的焦点。
陆景深脱下了昂贵的西装,换上了一身休闲的运动服,整个人看起来年轻了好几岁,仿佛又回到了我们大学时的模样。
他很高,腿很长,在两人三足和袋鼠跳这种项目里,占尽了优势。我和他被一根带子绑在一起,不可避免地会有身体接触。他身上熟悉的雪松味,和他手臂传来的温热触感,一次次地让我心跳失速。
两个小家伙则成了史上最强的“僚机”。
“妈妈,你渴不渴?这是陆爸爸买的水!”“陆爸爸,你快擦擦汗!这是我妈妈的纸巾!”“加油!爸爸妈妈加油!你们是天下第一好!”
在他们的加油呐喊声中,我们竟然一路过关斩将,拿下了好几个项目的冠军。
最后的颁奖典礼上,我们一家四口……不,我们四个人,站在一起,胸前挂着金灿灿的奖牌。苏子言和陆星泽高兴得手舞足蹈,一人一边,拉着我和陆景深的手,笑得比阳光还要灿烂。
那一刻,我看着身边这个高大的男人,和他脸上那抹久违的、发自内心的笑容,心中某个冰封了十年的角落,似乎……悄悄地裂开了一道缝。
运动会结束后,两个小家伙以“庆祝胜利”为名,强烈要求再去吃一顿大餐。
于是,我们四个人,又坐到了同一张餐桌上。
席间,苏子言和陆星泽凑在一起,鬼鬼祟祟地嘀咕了半天,然后,陆星泽从他的小书包里,拿出了一本相册,递到我面前。
“苏妈妈,这是我爸爸的宝贝,他从来不给别人看的。”
我疑惑地打开相册。
第一页,就是一张我和陆景深的合影。
那是我们大学毕业旅行时,在海边拍的。照片上的我,笑得一脸灿烂,而他,则在一旁宠溺地看着我。
我的呼吸,瞬间停滞了。
我一页一页地翻下去,里面全都是我们当年的合影。每一张照片背后,似乎都藏着一段甜蜜得发腻的回忆。
而相册的最后一页,没有照片。
只有一张被他珍藏了十年,已经微微泛黄的设计稿。
那是我当年,为他设计的,我们梦想中的“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