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跪在爷爷面前。那个冒牌货也在。我妹妹护着他。她说,要走一起走。我爸却看着我。
眼神里是哀求。他在求我。别说出那个秘密。1我踏进江家大门的时候,
江皓正在客厅里指挥佣人挂一幅新的油画。他穿着高定的休闲服,姿态闲适,看到我进来,
眉头微微一皱。“你是谁?谁让你进来的?”他旁边,
一个和我眉眼有几分相似的女孩也看了过来,眼神里带着审视和不悦。
她就是我素未谋面的妹妹,江月。我没理会他,目光扫过整个大厅,
最后落在主位上那个不怒自威的老人身上。江家老爷子,江山。“爷爷,我回来了。
”我的声音很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老爷子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
他盯着我的脸看了很久,“你说你是江辰,有什么凭证?”“凭证?”我笑了笑,
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份文件,轻轻放在茶几上,“这个够吗?”那是一份亲子鉴定报告。
是我来之前,用母亲留下的,带有父亲江文渊生物信息的旧物,和我自己做的。
报告的结果清晰明了。“爸,你别信他,现在科技这么发达,伪造一份报告算什么?
”江皓快步走过来,想把那份报告抢走。我按住报告,抬头看他,眼神很冷。“你怕什么?
”“我怕什么?我怕你这个骗子骗我们家!”江皓的反应很大。“是真的还是假的,
再做一次不就清楚了?你,我,还有爸,一起去。”我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
最后看向站在一旁,从我进门就一言不发,脸色极为复杂的男人。我的亲生父亲,江文渊。
“哥,你别激动。”江月拉住江皓的胳膊,然后转向我,语气带着敌意,“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们家不欢迎你这种想攀龙附凤的人。”“妹妹?”我看着她,语气里带着一丝玩味,
“你最好先搞清楚,谁才是你哥。”江文渊终于开口了,声音干涩:“够了,都别吵了。
”他走过来,拿起那份鉴定报告,手指都在微微颤抖。“爸,您别被他骗了,
我才是您的儿子啊!我们在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难道这点感情,
还比不上一张来路不明的纸吗?”江皓开始打感情牌,声音里充满了委屈。
江月也帮腔:“是啊爸,哥哥对你多好,你忘了吗?这个人一出现就搅得家里不得安宁,
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江文渊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他抬头看着我,眼神躲闪。
“你……你母亲她……还好吗?”“她去世了。”我平静地陈述事实,“临终前,
她让我回来,拿回属于我的东西。”这句话像一记重锤,砸在江文渊的心上。他踉跄了一下,
面如死灰。“好了。”一直沉默的爷爷发话了,他的声音不大,但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文渊,你,江皓,还有他,”他指了指我,“明天一早,都去医院,我亲自盯着,
再做一次鉴定。”爷爷顿了顿,目光如炬地扫过江皓和江文渊,“我们江家,不认一张纸,
只认血脉。是真是假,血脉不会骗人。”江皓的脸,瞬间白了。2第二天去医院的路上,
气氛压抑得可怕。江皓几次三番地找借口,说公司有急事,说身体不舒服,
但都被爷爷一个冷冷的眼神给瞪了回去。江月陪在他身边,不停地安慰他,
同时用愤恨的目光剜我,仿佛我是拆散他们家庭的罪魁祸首。我父亲江文渊则全程失语,
他坐在车子的角落,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死气沉沉的颓败。
我坐在他对面,冷静地观察着他。我很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母亲说,
我刚出生就在医院里被人抱走了,她和父亲找了我很久,心力交瘁,加上感情破裂,
最终离了婚。她带着江月离开,而父亲则在一年后,声称“找回了”我。可现在看来,
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如果江皓是假的,那父亲当年为什么会认下一个假儿子?是被人骗了,
还是……他根本就知道?到了医院,一切流程都在爷爷的亲自监督下进行。抽血的时候,
江皓的手抖得厉害,针头扎进去,他甚至疼得叫出了声。鉴定结果需要等几个小时。
等待的时间里,江月一直陪着江皓,我爸则把自己关在吸烟室里,一根接一根地抽烟。
只有我和爷爷,坐在贵宾休息室里,相对无言。“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许久,
爷爷才开口。“还行。”我简单地回答,“跟着我妈,虽然不富裕,但很安稳。
”“你妈她……为什么不早点联系我们?”“她以为我死了。”我看着爷爷,一字一句地说,
“当年我被抱走后,她找了五年,最后得到的消息是,我在一场意外中没了。她万念俱灰,
才带着江月远走他乡,再也不想回这个伤心地。
”“那你是怎么……”“我养父母前年出车祸去世了,整理遗物的时候,
我发现了收养我的证明,还有一封信,信上说了我的身世。我花了两年时间,才找到我妈。
可惜,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病得很重了。”我的身世很简单,也很干净。爷爷听完,
长长地叹了口气,眼神里流露出一丝疲惫和愧疚。“是我们江家,对不起你们母子。
”几个小时后,医生拿着密封的报告走了进来。爷爷亲自拆开,
他的视线在报告上停留了足足一分钟。然后,他把报告递给了我。我没接,
因为我早已知道结果。“给他们看吧。”医生会意,将报告递给了闻讯赶来的江文渊和江皓。
江文渊的手抖得几乎拿不住那几张纸,而江皓只是看了一眼,就全身瘫软,靠在江月身上。
报告上,白纸黑字,清清楚楚。我,江辰,与江文渊存在亲子关系。江皓,
与江文渊排除亲子关系。3回到江家大宅,气氛已经降到了冰点。
江皓“噗通”一声跪在了爷爷面前,眼泪鼻涕流了一脸。“爷爷,我错了,我不该骗你们!
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从小在孤儿院长大,后来被人领养,养父母告诉我,
我就是江家走失的儿子,让我回来认亲,我当时太小了,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他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把所有责任都推给了一对莫须有的“养父母”。“够了!
”爷爷一拍桌子,怒喝道,“你不是我们江家的种,从今天起,就给我滚出江家!
”“不要啊爷爷!”江皓爬过去抱住爷爷的大腿,“我虽然不是您亲孙子,
可我也喊了您二十多年爷爷啊!您以前那么疼我,您忘了吗?看在这二十多年的情分上,
您就让我留下吧,我给江辰……不,我给哥哥当牛做马都行!”“哥,你帮我求求爷爷,
我们是兄弟啊!”他又转向我,满脸哀求。我没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他表演。这时候,
一直护着他的江月站了出来。“爷爷,不能赶哥哥走!”她的眼睛红红的,脸上写满了倔强,
“就算他跟我们没有血缘关系,可我们在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他是我唯一的哥哥!
你们要是赶他走,我就跟他一起走!”“小月!你胡闹什么!”江文渊急了。“我没胡闹!
”江月的声音带着哭腔,“在我心里,他就是我哥!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人,我不认识,
也不想认!”她指着我,眼神里的厌恶和排斥毫不掩饰。好一出兄妹情深的大戏。
爷爷的脸色铁青,他看着执拗的孙女,又看看跪在地上的江皓,陷入了为难。孙女是亲生的,
总不能也赶出去。僵局中,江文渊突然开口了。“爸,要不……就让阿皓留下吧。
就像小月说的,毕竟在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养条狗都有感情了。对外就说,是我们的养子。
”他的声音很低,像是在请求。我敏锐地捕捉到,他说出这句话时,
眼神下意识地瞟了我一眼,充满了愧疚和……一丝恳求。他在求我同意。这一刻,
我心里的那个猜测,愈发清晰了。“我不同意。”我冷冷地开口,打破了所有人的幻想。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这个家里,有他没我,有我没他。”我看着江文渊,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爸,你来选。”我故意把“爸”这个字咬得很重。
江文渊的身体猛地一颤,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他不敢选。或者说,他没法选。“你凭什么!”江月对我怒目而视,“你才刚回来一天,
凭什么对我们的家事指手画脚!”“就凭我是江家唯一的儿子。”我迎上她的目光,
毫不退让,“这个家,所有的一切,未来都是我的。而他,”我指着江皓,“一个骗子,
一个小偷,偷了我二十多年的人生,现在还想留下来?你们不觉得恶心,
我都替你们感到恶心。”“你!”江月气得浑身发抖。“滚出去。”爷爷终于做出了决断,
他指着江皓,语气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我江家的门,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的。
念在过去的情分,我不报警抓你诈骗,已经是最大的仁慈。现在,立刻,从我眼前消失。
”见爷爷动了真格,江皓彻底慌了。他最后的希望,落在了江文渊身上。“爸!你救救我!
你不能让他们赶我走啊!爸!”他凄厉地哭喊着。而江文渊,我的好父亲,
只是痛苦地闭上了眼睛,紧紧地攥着拳头,身体因为极力隐忍而微微颤抖。他一句话都没说。
4江皓最终还是被赶走了,像一条丧家之犬。江月哭着想跟他一起走,被爷爷呵斥住,
锁在了房间里。偌大的客厅,只剩下我,爷爷,还有失魂落魄的江文渊。“文渊,
”爷爷的声音里充满了疲惫,“你跟我说实话,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么大的一个孩子,
你怎么就认错了?”江文渊低着头,声音沙哑:“爸,是我没用。当年找了辰辰一年多,
一点消息都没有,我快疯了。那个时候,有人把阿皓送了过来,说是在外地找到的,
他身上有我们江家的信物,很多信息也都对得上……我当时太想儿子了,就……就信了,
连亲子鉴定都没做。”这个解释听起来合情合理,把一切都归咎于“思子心切”。
可我一个字都不信。“信物?什么信物?”我追问道。“是你出生时,
你妈给你戴的一块小小的平安扣玉佩。”我的心沉了下去。那块玉佩,我一直戴在身上。
是我养母告诉我的,当年我被送到他们家时,身上唯一的物品。如果玉佩在我这里,
那江皓当年拿着的,又是什么?“爸,你记错了吧?”我拿出脖子上的玉佩,
它温润的触感已经陪伴了我二十多年,“这个,才是我妈给我的。”江文渊看到玉佩的瞬间,
瞳孔骤然收缩,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毫无血色。他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
“文渊!”爷爷也看出了不对劲,他猛地站起来,指着江文渊,气得手都在发抖,
“你……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江文渊“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不是对着爷爷,
而是对着我。“辰辰,是爸对不起你!是爸的错!”他泣不成声,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
哭得像个孩子。这一跪,彻底证实了我心中的猜想。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他知道江皓是假的,
也知道我在哪里。是他,默许甚至参与了这场持续了二十多年的骗局。“为什么?
”我看着他,声音冷得像冰,“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他痛苦地揪着自己的头发,
却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说!”爷爷的拐杖重重地敲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是苏琴!”江文渊终于崩溃了,他嘶吼出声,“是苏琴逼我的!我没办法!”苏琴。
我母亲的亲妹妹,我的姨妈。这个名字一出来,所有的线索,瞬间在我脑海里串联了起来。
5母亲在世时,偶尔会提起这个妹妹。她说,苏琴从小就嫉妒她,什么都要跟她抢。
她嫁入豪门,苏琴就怨恨她命好,断绝了姐妹关系。我小时候,见过苏琴几次。
她总是在暗处,用一种我说不出的眼神看着我,那眼神里,有嫉妒,有不甘,
还有一丝……贪婪。后来母亲带着江月离开江家,就再也没见过她。“她是你母亲的堂妹,
当年在你家做过一段时间的保姆。”爷爷补充道,他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后来因为手脚不干净,被你母亲辞退了。”原来如此。一个手脚不干净,
还充满嫉妒心的亲戚。“当年你被抱走,其实就是苏琴干的。”江文渊的声音里充满了悔恨,
“她把你偷走,藏了起来,然后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江皓,让他冒充你。
她拿着你的照片威胁我,如果我不认下江皓,不把他当成江家的继承人培养,
她就……她就撕票。”“所以你就认了?”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为了一个冒牌货,就放弃了自己的亲生儿子?”“我不敢赌!”江文渊痛苦地吼道,
“她是你的亲姨妈,她知道我们家所有的情况!她说她只要钱,只要她的儿子能过上好日子!
她说只要我听话,她就会保证你的安全,会找一户好人家收养你,让你平平安安长大。
如果我敢报警,或者告诉爸,她就立刻让你消失!”“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妈?”我追问道,
“你们是夫妻,为什么不一起商量?”江文渊的眼神闪躲了一下,
声音低了下去:“我……我不敢。你妈妈她性子烈,如果她知道了,
一定会不顾一切地把事情闹大,到时候……我怕会激怒苏琴,伤害到你。
”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他不是怕我妈把事情闹大,他是怕爷爷知道。
怕爷爷知道他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保护不了,如此无能,会动摇他在家里的地位,
影响他继承人的身份。所以,他选择了一个最自私,也最愚蠢的办法。他向魔鬼妥协了。
他用自己的亲生儿子,去换取暂时的安宁和自己的地位。“所以,这些年,
你一直知道我在哪里?”他点了点头,声音微弱:“苏琴会定期给我寄你的照片,
告诉我你的情况。我……我也有偷偷去看过你几次,只是不敢让你发现。
”“那你给过我妈钱,对吗?以匿名的形式。”他又点了点头。我全明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