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昔几乎是哭着冲出庄氏大厦的。

我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她狼狈地拦出租车，肩膀还在微微抽动。演技不错，可惜用错了对象。

秦昭那几句话，确实戳肺管子。谢昔那种靠依附男人生存的菟丝花，最怕的就是被人说“没本事”、“上不得台面”。

手机响了。屏幕上跳动着“周温昱”三个字。

来得真快。

我接起，没开免提，听筒里立刻炸开周温昱怒气冲冲的声音：“庄颜！你对小昔做了什么？！”

我走到办公桌前坐下，语气平静：“我能对她做什么？”

“你还装！小昔从你那儿回来，哭得话都说不利索了！她说你就是看不起她，还纵容你身边那个……那个秦昭欺负她！”周温昱的声音因为愤怒而拔高，“庄颜，我真没想到你是这种人！小昔她单纯，没什么心眼，你就这么容不下她？”

我几乎能想象出他此刻的表情，眉头紧锁，一副为“真爱”出头、正义凛然的样子。

“周温昱，”我打断他的咆哮，“首先，是谢昔自己不请自来，在我的办公室，对我明褒暗贬。其次，秦昭只是说了几句实话。最后，”我顿了顿，声音冷了几分，“你有什么资格，用这种兴师问罪的口气跟我说话？”

电话那头噎了一下，随即是更深的恼怒：“资格？就凭我们两家的关系！就凭我曾经……庄颜，就算我们联姻不成，好歹也算朋友吧？你就这么对小昔？她怎么得罪你了？不就是因为我选择了她吗？你心里有气冲我来，欺负她算什么本事！”

我简直要气笑了。

自私的人，逻辑总是如此感人。他把他的小情人当宝贝，就觉得全世界都该捧着哄着，谁让他的宝贝受委屈，谁就是十恶不赦。

“周温昱，”我放缓语速，每个字都清晰无比，“你是不是忘了，是你，为了你的小昔，把你弟弟送到我这里的？现在又跑来指责我‘纵容’秦昭？你是不是精神分裂？”

“你！”周温昱被堵得哑口无言，喘了几口粗气，才蛮横地说，“那能一样吗？秦昭他是个男人，受点委屈怎么了？小昔她不一样！她柔弱，需要保护！庄颜，我警告你，立刻向小昔道歉！否则……”

“否则怎样？”我挑眉，“中断和庄氏的合作？还是让你爸来施压？”

周家现在什么光景，他心知肚明。他那个烂摊子，要不是靠着和周家那点旧情分，以及看在我爸的面子上，庄氏早撤资了。

周温昱显然也清楚这点，气势弱了下去，但嘴上还不肯服软：“庄颜，你别太过分！小昔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

“放心，”我冷冷道，“她好得很，有功夫在你面前哭诉，说明精力旺盛得很。有那个时间，不如多教教她，下次想挑衅之前，先做点功课，别连‘现金流量表’都说不利索，平白让人看了，觉得你周大少的眼光……不过如此。”

“庄颜你！”周温昱彻底恼羞成怒。

我没再给他口不择言的机会，直接挂了电话。

世界清静了。

跟这种被“真爱”冲昏头脑的人对话，纯属浪费生命。

我按下内线：“让秦昭来一趟。”

几分钟后，秦昭敲门进来。

他依旧穿着那身白衬衫，额发微微有些汗湿，可能是刚从项目部跑上来。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像是做好了挨训的准备。

“庄总，您找我。”

我看着他，没立刻说话。少年身姿挺拔，像一株小白杨，明明处境尴尬，却硬撑着不肯弯腰。

“刚才，为什么那么说谢昔？”我开口，听不出情绪。

秦昭抿了抿唇，垂下眼睫：“她说话不尊重您。”

“所以你是替我出头？”

他沉默了几秒，才低声道：“我不喜欢她看您的眼神，也不喜欢她说话的方式。”顿了顿，又补充，“而且，她确实很蠢。”

最后这句，带上了点属于他这个年龄段的、直白的嫌弃。

我有点想笑，但忍住了。“你知道她是谁的人。得罪她，等于得罪周温昱。”

秦昭抬起头，目光直直地看向我，那双清冷的眼里，此刻没有任何退缩：“得罪就得罪。我不怕他。”

“哦？”我向后靠了靠，“凭什么？凭你现在还是靠我养着？”

这话有些刻薄。秦昭的脸色白了一下，指尖微微蜷缩，但背脊挺得更直了。

“我会尽快还您。”他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用我的能力还。”

看着他这副倔强又认真的样子，我心里那点因为周温昱而起的烦躁，奇异地平复了些。

“能力不是靠嘴说的。”我敲了敲桌面，“王总监跟我说，你最近在跟的那个智慧社区项目，前期数据调研部分做得不错。”

秦昭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我会突然转到工作上，耳根微微泛红：“……应该的。”

“下周项目组要去实地勘察，你跟着去。”我吩咐道，“多看，多听，少说。把现场的情况和用户真实需求摸清楚，回来写份详细的报告给我。”

这不是轻松的活儿，要跑现场，要跟各种人打交道，远比坐在办公室里整理资料辛苦。

秦昭的眼睛却亮了一下，像是被注入了活力：“是，庄总！我一定做好！”

“出去吧。”

他转身离开，脚步似乎都轻快了些。

看着关上的门，我若有所思。

这只雏鹰，似乎比我想象的，更有意思。他厌恶周温昱和谢昔，这种厌恶，暂时和我同仇敌忾。但以后呢？

利益捆绑的关系，能走多远？

周温昱到底没敢真的跟我“没完”。

谢昔大概又用了什么“温柔小意”的手段安抚了他，这件事表面上算是过去了。

但暗流，从未停止。

圈内的风言风语更多了。不少人都在看我的笑话，觉得我庄颜精明一世，却在感情上栽了这么大个跟头，被一个实习生撬了墙角，还得“忍气吞声”地帮前男友养弟弟。

几个平时就不怎么对付的世家太太，聚会时话里话外都带着刺。

“要我说啊，这女人事业做得再大有什么用？关键还是得拴住男人的心。你看温昱那孩子，以前对庄颜多上心，现在呢？哎……”

“可不是嘛，那个谢昔，听说家世普通得很，但就是会来事，把温昱迷得五迷三道的。庄颜就是太要强了。”

“听说她现在把气撒在温昱那个弟弟身上了？那孩子也挺可怜见的……”

我端着酒杯，面无表情地听着，偶尔扯扯嘴角，不置可否。

夏虫不可语冰。

她们的世界，除了男人就是攀比，永远理解不了，有些女人，志向根本不在那方寸之间的后宅。

倒是秦昭，有一次陪我去参加一个不得不露面的商业晚宴，听到了几句闲言碎语。

那几个长舌妇看到我们，立刻噤声，眼神却不断往我们这边瞟。

秦昭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握着香槟杯的手指收紧。

我轻轻碰了下他的胳膊，低声道：“狗朝你叫，你还要叫回去？”

他怔住，看向我。

我抿了口酒，目光掠过那几个女人，淡漠地移开。“做好你该做的事。无能者才嚼舌根。”

秦昭深吸一口气，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他学着我的样子，不再理会那些目光，安静地跟在我身侧，偶尔有人来打招呼，他也能礼节性地应对几句。

虽然青涩，但进退有度。

有人半开玩笑地问：“庄总，这位是？看着一表人才，不像普通助理啊。”

我微微一笑，答得模棱两可：“秦昭，很有潜力的年轻人，在公司实习。”

既不承认，也不否认。留下足够的想象空间。

秦昭看了我一眼，眼神复杂。

晚宴后半程，有个不开眼的纨绔子弟，大概是喝多了，凑过来想跟秦昭套近乎，话里话外打探他和我的关系，语气轻佻。

“小秦总，跟着庄总混，前途无量啊……嘿嘿，庄总可是我们圈里出了名的冷美人，难接近得很，你小子有福气……”

秦昭的脸色瞬间冷得像冰。

他没等那人说完，直接打断，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冷冽的压迫感：“李少，请自重。庄总是我尊重的前辈和上司。如果你再出言不逊，我不介意用我的方式，让你学会怎么说话。”

那纨绔被他的气势慑住，酒醒了一半，讪讪地走了。

我站在不远处，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前辈？上司？

我晃着杯中的残酒，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

看来，这只小狼狗，护食的本能是天生的。

而且，他似乎已经开始下意识地，把我们划归到同一个阵营了。

这感觉，不坏。

第二天上午，我正和海外项目组开视频会议，周温昱的电话又打了进来。锲而不舍，一遍又一遍，大有不接电话就誓不罢休的架势。

我示意会议暂停，拿起手机走到窗边，接通。

“庄颜！你什么意思？！”周温昱的声音几乎是立刻炸开，比上次更加气急败坏，“你昨晚跟秦昭在晚宴上眉来眼去，是故意做给谁看？打我的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