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幕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整座城市罩在其中。苏晚抱着纸箱，在湿漉漉的人行道上漫无目的地走着，溅起的泥水沾满了裤脚，冰凉的触感顺着布料渗进皮肤，可她却浑然不觉。脑海里反复回荡着医院的催款声、房东的警告，还有那个陌生电话里冰冷的威胁，每一句话都像重锤，砸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走到一个十字路口时，红灯亮起，苏晚却没注意——她的视线落在手机银行余额页面，那串“2867.5”的数字刺眼得让她眼眶发烫。母亲还在医院等着医药费，可她现在连工作都没了，去哪里凑这五万块？难道真的要像小时候那样，去求亲戚帮忙，再看一遍那些同情又带着嫌弃的眼神吗？
“嘀——嘀嘀！”
尖锐的汽车鸣笛声猛地划破雨幕，苏晚这才回过神，抬头就看见一辆黑色轿车正朝着自己疾驰而来。她吓得浑身僵硬，双脚像被钉在原地，怀里的纸箱“啪”地掉在地上，里面的杂物散落一地，几张她和母亲的合影照片被雨水浸湿，画面渐渐模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黑色轿车猛地刹住车，轮胎在积水的路面上划出一道长长的水痕，溅起的水花打在苏晚的裙摆上。她吓得闭上眼睛，心脏狂跳不止，过了好几秒，才颤抖着睁开眼，看向车窗。
后座的车窗缓缓降下，露出一张轮廓分明的脸。男人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领口系着深色领带，发丝整齐得没有一丝凌乱。他的皮肤很白，却不是那种病态的苍白，而是带着一种冷冽的质感，尤其是那双眼睛，深邃得像寒潭，看向她时，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审视。
苏晚认出这是市面上很少见的**版轿车，光车身价格就抵得上她好几年的工资。她知道自己闯了祸，连忙弯腰去捡地上的东西，声音带着后怕的颤抖：“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
“陆总，要不要报警？”驾驶座上的男人转过头，语气恭敬地询问后座的人。他穿着黑色西装马甲，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看起来干练又沉稳，正是陆承渊的助理陈默。
被称作“陆总”的男人没有立刻回答，目光落在苏晚沾满泥水的手上——她正小心翼翼地捡起那张被雨水泡软的合影，用袖子轻轻擦拭上面的水渍，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呵护什么珍宝。明明自己浑身湿透，狼狈不堪，却还在在意一张照片，这个细节让陆承渊原本冷硬的眉头微微蹙了一下。
“不用。”陆承渊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却没什么温度，“把备用伞和这个给她。”
陈默立刻从储物格里拿出一把黑色雨伞和一个厚厚的信封，推开车门走到苏晚面前，将东西递过去：“这位**，我们陆总说，这点钱你拿去打车，再买身干净衣服。以后过马路，注意看红绿灯。”
苏晚看着那个鼓囊囊的信封，不用想也知道里面装着不少钱。她攥紧了手里的照片，摇了摇头，把信封推了回去：“谢谢您的好意，钱我不能要。刚才是我不小心，差点给你们造成麻烦，真的很抱歉。”
她不是不想要这笔钱——有了这笔钱，她至少能先交一部分医药费，缓解燃眉之急。可她从小就被母亲教育，不能随便接受陌生人的施舍，尤其是在自己还不清的情况下。现在她已经走投无路，可这点骨气，她还想守住。
陈默愣了一下，他跟着陆承渊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有人拒绝陆承渊的“补偿”。他看向后座的陆承渊，眼神里带着询问。
陆承渊坐在车里，透过车窗看着苏晚。雨珠顺着她的头发滴落，打湿了她的脸颊，可她的眼神却很亮，带着一种倔强的光芒，不像那些见到他就想攀附的人，眼里只有贪婪和算计。他突然觉得有点意思，这个女生，和他平时接触到的人，太不一样了。
“没关系。”陆承渊淡淡地开口，“既然你不要，那就算了。陈默，把伞给她。”
这次苏晚没有拒绝，她接过雨伞，撑开后，对着车里的陆承渊深深鞠了一躬：“谢谢您，先生。今天的事，真的很抱歉。”
说完，她弯腰将地上的杂物一一捡回纸箱，抱着箱子，撑着那把明显大了一圈的雨伞，转身慢慢走进雨幕里。她的背影纤细而单薄，却挺得笔直，像一株在风雨中顽强生长的小草。
陈默回到车上，看着陆承渊还在盯着苏晚的背影，忍不住开口：“陆总，要不要查一下这位**的身份？万一……”
“不用。”陆承渊收回目光，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只是个意外而已。”
可陈默却注意到，陆承渊的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了两下——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陈默跟了陆承渊这么久，太了解他了，陆承渊这么说，心里未必真的这么想。
车子重新启动，缓缓汇入车流。陆承渊睁开眼，看向窗外飞逝的街景，脑海里却莫名浮现出苏晚刚才的眼神——那是一种混杂着脆弱、无助，却又带着倔强的眼神，像一颗蒙尘的星星，虽然黯淡，却还在努力发光。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语气恢复了以往的冰冷：“帮我查个人，刚才在XX路口，差点被我们车撞到的女生，把她的资料整理好，明天给我。”
挂了电话，陆承渊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查这个女生，或许是因为她拒绝钱财时的倔强，或许是因为她呵护照片时的温柔，又或许，只是因为在这个冰冷的雨夜，她那点微不足道的“不一样”，让他难得地多留意了几分。
而此刻的苏晚，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那个气场强大的男人记在了心上。她撑着那把黑色雨伞，抱着纸箱，一步步朝着医院的方向走去。雨还在下，前路依旧迷茫，可手里的雨伞却带着一丝残留的温度，让她在冰冷的雨夜里，感受到了一丝微弱的暖意。她不知道，这场意外的相遇，将会彻底改变她的人生轨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