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青苔镇的风林微第一次见到陈屿时，青苔镇正下着连绵的梅雨。

她蹲在镇口的废品站里，把湿漉漉的纸箱拆开叠成方块，指缝里沾着墨色的纸浆，

额前的碎发黏在汗湿的脸颊上。十七岁的夏天，别的女孩在穿碎花连衣裙，

她却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裤，

裤脚还沾着从工地带来的黄泥土——父亲在邻镇的建筑队摔断了腿，母亲的哮喘又犯了，

她得趁着暑假多攒些学费。“这个纸箱我要了。”清冽的男声从头顶传来时，

林微以为是收废品的老板。她仰头的瞬间，撞进一双干净的眼睛，男生穿着浅灰色的连帽衫，

背着洗得发亮的帆布包，手里还攥着一本卷边的《百年孤独》。后来她才知道，

陈屿是从城里来外婆家避暑的大学生，读的是她连名字都觉得陌生的“建筑设计专业”。

那天陈屿没要纸箱，反而帮她把堆在墙角的废品分类捆好。他手指修长，系绳子时动作很轻，

不像工地上那些粗糙的汉子，总把绳子勒的她手腕发红。“你这么能吃苦，

以后肯定会成为很不错的人。”陈屿蹲在她身边，看着远处被雨雾笼罩的青山说。

林微攥着满是褶皱的零钱，没敢接话——青苔镇的孩子，大多像镇外那条浑浊的小河，

顺着地势往下流，能考上县重点高中已经是她拼尽全力的结果，未来，对她来说，

就好像天边的云，好看，却抓不住。暑假快结束时，陈屿要回城里了。

他把那本《百年孤独》送给林微，扉页上写着：“命运不是风，来回吹，命运是大地，

走到哪里你都在命运中。”林微把书藏在枕头下，每晚睡前摸一摸书脊，

仿佛能感受到一点来自远方的温度。第二章水泥森林里的蜗牛三年后，

林微背着褪色的帆布包站在上海火车站广场时，高跟鞋踩出的清脆声响从身边掠过，

她下意识把沾着补丁的帆布包往身后藏了藏。高耸的玻璃幕墙反射着刺眼阳光，

来往人群说着她需费力分辨的上海话，

手里拎着的奢侈品纸袋晃得她眼睛发疼——这是她从青苔镇的小河边，

第一次真切触碰到的“另一个世界”。她考上了上海二本院校的服装设计专业，

兜里揣着家里卖了三头猪凑的三千块钱，贴身口袋里还藏着那张泛黄的纸条，

上面是陈屿当年在《百年孤独》扉页写的话，被她抄了一遍又一遍，纸边都磨出了毛边。

开学第一天的落差比她想象中更锋利。同宿舍的张萌背着**版双肩包，

打开行李箱时露出一排名牌口红；李然的笔记本电脑开机时的音效，

让林微攥紧了自己那台二手台式机的电源线。晚上卧谈，她们聊意大利佛罗伦萨的皮具店，

聊父亲安排的投行实习，林微缩在被子里，听着手机电量低的提示音，

手指在通讯录里“陈屿”的名字上反复摩挲，

最终还是没敢拨通——她怕自己的声音里满是窘迫，

会打碎当年青苔镇雨里那个“能走出这里”的约定。为凑学费和生活费，

林微找了两份**：每天课后去大学城的餐厅端盘子到晚上十点，

周末清晨五点就要去服装批发市场搬货。有次她抱着一摞厚重的面料样卡往仓库走，

脚下被纸箱绊倒，样卡散了一地，

其中一张画着苔藓纹样的草稿纸飘到了一个穿着深灰色西装的男人脚边。“抱歉！抱歉！

”林微慌忙爬起来捡，抬头时撞进一双沉静的眼睛，

男人胸前的工牌亮着“星途设计总监沈亦舟”。他弯腰捡起那张草稿纸，

指尖在画着毛线肌理的线条上顿了顿：“这是你画的？”林微的脸瞬间红了，

赶紧把草稿纸抢回来按在胸口，像护着被人窥见的心事：“是……是课堂作业，画得不好。

”沈亦舟没说话，只是蹲下来帮她捡样卡。他的西装裤沾了地上的灰尘，却依旧动作从容，

手指拂过样卡时会轻声念出面料名称：“亚麻混纺，

适合做春夏装……你对材质的敏感度不错。”他把最后一张样卡递给林微时，

顺势塞了张名片：“星途缺个设计助理，明天有空来试试？

”林微捏着那张印着烫金字体的名片，指尖都在发抖。星途是国内顶尖的设计公司，

她前几天在图书馆查资料时，还对着杂志上沈亦舟的访谈照片发呆，

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以这样狼狈的方式遇见他。实习的日子比端盘子累十倍。

她每天早上六点起床，先去批发市场帮老板理货，再赶去公司打卡，

午休时啃着馒头改设计稿，晚上还要去餐厅**。有次她帮资深设计师李曼整理参赛作品，

因为连续熬了两个通宵，把标注“最终版”的设计稿和“修改版”弄混了。

李曼当着整个设计部的人，把文件摔在她脸上：“农村来的就是没脑子！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还想在上海混？”文件页角划破了林微的脸颊，她没敢擦渗出来的血，

只是蹲在地上一张张捡。沈亦舟刚好从会议室出来，脚步顿了顿，却没立刻上前，

只是等李曼走后，让助理给林微递了盒创可贴，附带一张便签：“设计稿我看过了，

苔藓纹样的细节处理很特别，别丢了自己的优势。”林微捏着那张便签，

在茶水间的角落里哭了。她想起高中时在废品站里，陈屿帮她捆纸箱时说“你这么能吃苦，

以后肯定能走出这里”，可现在她走出来了，

却觉得比在青苔镇时更累——那里的苦是看得见的泥土和汗水，而这里的苦，

是藏在“农村来的”这句话里的轻视，是连哭都要躲着人的委屈。那天晚上，

她在餐厅后门的路灯下吃盒饭时，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是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听说你在上海读设计，我下周去上海出差，要不要见一面？

——陈屿”林微手里的筷子掉在地上，眼泪毫无预兆地砸在盒饭里。她赶紧回短信：“要！

我请你吃桂花糕，就像当年你请我吃的那样。”一周后，林微特意请了半天假，

穿着自己攒钱买的第一条连衣裙，在地铁站等陈屿。他从出口走出来时，

还是穿着浅灰色的衣服，只是换成了合身的衬衫，手里拎着一个纸袋子，

看到林微就笑了：“我从青苔镇的供销社买的桂花糕，还是老味道。

”他们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吃桂花糕，陈屿听她说起实习的委屈，没说什么大道理，

只是把自己的保温杯递给她：“里面是我妈煮的红糖姜茶，你总熬夜，喝点暖身子。

”他看着林微手指上因为搬货磨出的茧，轻声说：“我还记得你高中时，为了省草稿纸，

在废纸箱背面画画，那时候我就觉得，你一定会成为设计师的。”林微咬着桂花糕，

甜意里带着点涩：“可我现在觉得好难，好像不管怎么努力，都赶不上别人。”“慢慢来，

”陈屿从包里拿出一本新的速写本，扉页上画着青苔镇的小河，“我导师常说，

好的设计需要时间沉淀，就像青苔镇的石头，要被雨水淋很多年，才会有好看的纹路。

”那天分别时，陈屿把速写本送给她：“下次见面，我想看到你画的上海。

”林微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地铁站，握紧了速写本，

突然觉得心里的委屈好像被红糖姜茶暖化了——原来不管她走多远，

青苔镇还有个人记得她的梦想，这就够了。而此时的星途公司，

沈亦舟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看着林微和陈屿在公园长椅上说话的身影，

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屏幕。助理刚给他送来了林微的实习报告，

上面写着“学习能力强，对乡土元素有独特理解”，他想起那天在茶水间，

林微对着便签纸偷偷抹眼泪的样子，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他打开通讯录，

找到“林微”的名字，输入又删除，最终只发了条短信：“明天不用太早来公司，

好好休息。”第三章两颗星的距离林微第二天到公司时，

发现自己的工位上放着一杯热豆浆和一个三明治，便签上写着“沈总监让给你的”。

她抬头看向沈亦舟的办公室，门虚掩着，能看到他正对着电脑修改设计稿，

阳光落在他的侧脸上，柔和了平日里的严肃。从那天起，

沈亦舟总会给林微“特殊照顾”：把难度适中的设计任务交给她，

在李曼刁难她时以“需要修改参赛作品”为由把她叫走，甚至在她**迟到时，

帮她打卡。有次林微因为父亲的医药费发愁，在茶水间偷偷算账单，沈亦舟走过来，

把一张银行卡放在她手里：“这是公司给优秀实习生的补贴，你先拿去用，以后从工资里扣。

”林微知道这是沈亦舟的借口——星途根本没有实习生补贴，但她没拒绝，

只是把银行卡小心收好：“谢谢您，我一定会尽快还您。”沈亦舟看着她认真的样子，

嘴角忍不住上扬：“不用急，我更想看到你把心思放在设计上。

”他拿出一份面料手册：“下周有个小型设计展，你可以提交作品，我帮你看看。

”林微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设计展的作品中。她以青苔镇的雨季为灵感，

设计了一套连衣裙，面料用的是便宜的棉麻，却在领口和袖口绣上了细小的苔藓纹样，

裙摆处还缝了几片用浆过的纸做的“树叶”，风一吹就会轻轻晃动。

陈屿每周都会来上海看林微，

每次都带些青苔镇的特产：晒干的桂花、母亲织的毛线袜、甚至是河边的鹅卵石。

他会陪林微去面料市场选材料，帮她修改设计稿，在她熬夜画图纸时，坐在旁边帮她削铅笔。

有次林微问他：“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陈屿看着她的眼睛，

认真地说：“因为在青苔镇的雨里，我看到你蹲在废品站里，明明那么累，

却还在纸箱背面画画。那时候我就想，我一定要帮你实现梦想。”他顿了顿，

声音轻了些：“而且，我不想只做你的‘朋友’。”林微的心跳突然加快，她低下头，

看着手里的设计稿，不敢看陈屿的眼睛。她知道陈屿的心意，

可她现在满脑子都是设计展和父亲的医药费，根本不敢想感情的事。

陈屿好像看穿了她的心思，没再追问，只是帮她把散落的头发别到耳后：“没关系，

我可以等，等你准备好。”设计展开展那天，林微的作品被放在了最角落的位置。

李曼看到后，故意当着众人的面说：“用这么便宜的面料，还敢参加设计展，

真是丢星途的脸。”林微的脸瞬间白了，刚想反驳，沈亦舟走了过来，

拿起她的连衣裙：“棉麻面料贴近自然，苔藓纹样有地域特色，这是我见过最有温度的作品。

”他看向在场的评委：“我推荐这件作品参加最终评选。”最终，

林微的作品获得了设计展的银奖。颁奖时，沈亦舟亲自给她颁奖，

在她耳边轻声说：“我就知道你可以。”林微看着他温柔的眼神，

突然想起陈屿在公园长椅上说的话，心里泛起一阵复杂的情绪。活动结束后，

陈屿在门口等林微，手里拿着一束向日葵：“恭喜你，我就知道你能获奖。

”他看到林微手里的奖杯，开心得像个孩子：“我们去吃火锅庆祝吧！”林微点点头，

跟着陈屿走了。她没看到，沈亦舟站在门口，看着他们的背影，手里还攥着准备送给她的花，

花瓣被捏得有些变形。他拿出手机，删除了编辑好的短信：“庆祝你获奖，

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第四章风雨来袭林微的“青苔系列”礼服在国内设计大赛中获得银奖后，

星途决定重点推广这个系列。李曼看着林微越来越受重视，心里的嫉妒越来越深。

她偷偷把林微的设计稿泄露给竞争对手，还伪造了“抄袭”的证据，在网上爆料。

消息一出，网上一片哗然。

“农村女孩靠抄袭上位”“星途设计师学术不端”的标题随处可见，

林微的个人信息被扒了出来，甚至有人打电话到她家里，辱骂她的父母。

林微看着网上的评论，整个人都垮了。她把自己关在出租屋里，不吃不喝，陈屿赶过来时，

看到她蜷缩在沙发上，眼睛红肿得像核桃，桌上的设计稿被撕得粉碎。“微微，你别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