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妈说,姐姐生来就是为了弟弟活的。初中时,爸妈让我辍学打工,用三份**的工资,
给他铺平往后的学业。后来他得了尿毒症,爸妈让我在“配型同意书上”按下手印。
我拖着病,签下了我生命中最后一次名字。直到手术前夜,
我听见爸妈想用我的补偿款给弟弟买婚房,并要把我赶出家门。可是后来,
我看着爸妈跪在我的病床前,眼泪不断往下流。“湘湘,你再应爸妈一声,好不好?
”我张张嘴,喉咙里却只能发出一声微弱的气音。1.太阳晒的地面泛白。
我缩在闷热的厨房里,汗顺着额角滑下来,滴进眼睛里,又涩又痛。
我端着最后一道糖醋排骨走出去,客厅里炸开一阵欢呼。“来!我们一起敬小浩一杯!
”爸爸**的声音洪亮,满脸红光。杯子碰撞的声音清脆。“咱小浩可真争气,
一下子就拿到重点大学录取通知书了。”他们都在夸着弟弟。没人看我,
也没有人给我留椅子。我站在餐边柜旁,默默地给每个人的空杯添上橙汁。一圈添完,
我爸眼里扫到我。他指了指陈浩面前的骨碟:“骨头满了,去给你弟倒了。”我低下头,
端起骨碟,转身走回厨房。在我身后,我妈王桂芬的声音扬了起来:“你们猜,
我给咱们家状元准备了什么礼物?”一阵起哄声。我从厨房出来时,
正看到我妈从一个崭新的包装盒里,拿出一部最新款的水果手机。银色的,在灯光下闪着光。
“哎哟,桂芬,你可真舍得!”“还是小浩有福气!以后可得出人头地,好好孝顺你们!
”我妈一把抢过话头,笑声尖锐,“快,小浩,咱家的状元郎,快打开看看!”陈浩接过去,
手指在屏幕上划了几下,眼睛亮晶晶的:“谢谢妈!”我口袋里的旧手机震了一下,
我掏出来,屏幕上裂痕,让那条信息都变得看不清楚。这部手机,
是我三年前从二手市场淘来的。上个月发了工资,我原本想去换掉它,
顺便报个夜校的会计班。现在,它变成了陈浩手里的新玩具。“姐,你也看看,
这手机像素真高。”陈浩举着手机对着我,屏幕里映出我那张被油烟熏得发黄的脸。
我扯了扯嘴角。爸看向我,眉头微微皱起:“怎么不说话?你不替你弟高兴吗?
”我连忙点头,避开他的目光,盯着自己的脚尖:“高兴,弟弟喜欢就好。
”爸的手轻轻落在陈浩的肩膀上,转头说,“就该这样,你是姐姐嘛。
”我低头看了下自己粗糙的手,把它藏进了围裙口袋里。晚饭结束,我收拾碗筷,
他们一家三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吃着我切好的果盘。电视里声伴随着笑声传来。
我刚刷完盘子,胃突然抽痛了一下。回到自己储物间小的屋里,
我从床底下摸出一包快要过期的苏打饼干。干巴巴地啃了两口,手机又震了。
是妈发来的微信。“湘湘,你弟上大学一个月生活费两千够不够?
你下个月工资能不能早点发?”我看着那条信息,又看了看手里啃了一半的饼干。“好。
”我把手机塞回枕下,一同被压住的,还有那张被我藏了很久的夜校报名表。
2.很弟弟开学,爸妈开车送他去学校。后备箱塞满了新被褥和各种名牌运动鞋。这些鞋子,
每一双都抵得上我半个月的工资。我站到旁边正想上车,我妈说。“你就别去了,
家里这一堆东西还要你收拾呢。”“噢”我低下头,我回到楼上,
看着他们有说有笑地上了车。我竟然你他们最多余的存在。弟弟走后,家里的开销更大了。
爸妈说,“儿子在外面不能受了委屈,吃的穿的都要最好的。”然后,我白天在公司当文员,
晚上去餐厅端盘子,周末的两天家教,也从不断。我把自己的时间、健康,
全都换成一张张钞票,交到我妈手上。然后,我妈再把它们变成弟弟社交软件里,
一张张光鲜亮丽的照片。“姐,我们宿舍同学都用最新的平板电脑上网课,我也想要一个。
”“姐,社团要去海边团建,你再给我转点钱呗。”“姐……”我的工资永远不够。
我只能在深夜,坐在便利店里,吃着最便宜的临期饭团。当月,我为多赚五百块的全勤奖,
连着上了二十八天班。每天下班爬楼梯的时候,我的膝盖每一步都钻心地疼。
餐厅晚上的客人特别多。我端着滚烫的汤锅,在狭窄的过道里穿梭,脚底像踩着棉花。
眼前一阵阵发黑。“啪”碗碟摔碎的声音很刺耳。我只记得餐厅老板老王焦急的脸,
和耳边越来越远的嘈杂声。再醒来,是在回家的出租车上。老王把我扶下车,
递给我一杯热糖水:“小陈,你这是低血糖,加上累着了。叔劝你一句,钱是赚不完的,
身体要紧啊。”我捧着那杯糖水,手抖得厉害。“谢谢叔。”那股暖流滑进胃里,
我才发现很久没有尝过甜味了。”我撑着墙,一步步挪到家门口,掏出钥匙。门刚打开,
客厅的灯“啪”地一下亮了。爸妈坐在沙发上,脸色铁青地看着我。我还没来得及开口,
妈手里的账单就摔在了茶几上。“陈湘!你这个月怎么才交五千回来?
你是不是在外面藏钱了?”我愣住了,虚弱看着她:“妈,我这个月公司效益不好,
奖金没发……”“我不管你什么奖金不奖金!”我爸打断我,声音冷冷的说,
“你弟下个月就要参加辩论赛,要买新西装,你知不知道?你少一分钱,
你弟在学校就要被别人看不起!”我看着他们,嘴唇动了动,叹出一口气。我只觉得累,
一种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疲惫。还有冷。明明是夏天,我却冷得牙齿都在打颤。
“我……知道了。”我低着头,声音小的跟蚊子一样。“知道了就赶紧想办法!
”我妈不耐烦地挥挥手,恶狠狠指着我,“明天再去多找一份工,别一天到晚死气沉沉的,
晦气!”我拖着双腿,回到自己的房间。黢黑的空间里,我连灯都忘了开。手机屏幕亮起,
是陈浩发来的朋友圈。照片里,他穿着一身崭新的名牌,
和一群朋友在高级KTV里笑得开怀。配文是:“感谢我最爱的家人,
让我可以无忧无虑地追求梦想。”我看着那张照片,胃猛地一缩。我下意识地用手死死按住,
却感觉那里根本不是胃,而是一个无底的洞。3.转眼就到了春节。这是我三年来,
第一次在家过年。往年,餐厅过年期间有三倍工资,我都没有回来。
今年我妈提前一个月就下了死命令,让我必须回家。她说:“你弟第一年上大学,寒假回来,
家里要办得热热闹闹的,你这个当姐的怎么能不在?”我回来了。我带回来的,
是整整两万块钱的工资和奖金。那是我去年一年,省吃俭用攒下来的。刚一进门,
就让父母强制上交了。然后,我又成这个家里最忙碌的免费保姆。大年三十。
小小的客厅里挤满了人,吵吵嚷嚷,热气熏天。大学生陈浩成了全场的焦点。
他穿着我买给他的名牌卫衣,在客厅讲述着大学里的新鲜事。每个人都围着他,夸他有出息,
是光宗耀祖的料。我端着一盘盘刚出锅的菜,在人群的缝隙里艰难地穿行。“借过,小心烫。
”“让一下,谢谢。”没有人听见。他们的注意力,都在陈浩身上。终于,所有菜都上齐了。
满满当当一大桌。我想找个角落的位置坐下,我三婶拉住我。她上下打量着我,
语气有些刻薄:“湘湘,都二十好几了,怎么还穿得跟个学生一样?”我尴尬的一笑,
“在城里打工,也不知道给自己买件好衣服。
”手指捻了捻我羽绒服袖口上那撮磨出来的毛边。我妈笑着接过话头。“哎呀,三嫂,
你不知道,我们家湘湘就是这个省钱的性子。”她说着,骄傲地拍了拍身边的陈浩。
“她赚的钱,全都给她弟花了。小浩这身衣服,还有他上大学的学费生活费,
可都是他姐给的!”客厅里瞬间安静一秒。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我的身上。
三婶“啧”了一声,摇摇头:“桂芬,你这可不行啊。女儿家家的,以后总是要嫁人的。
得留着钱,要不准受欺负?”“就是,女孩子还是得富养。”另一个亲戚附和道,
“你看我家娜娜,每个月零花钱都三千。”我妈的脸色有些挂不住。她干笑两声,
摆了摆手:“哎呀,我们家湘湘不一样。”她看着我,用半开玩笑的口吻:“她啊,就那样,
没什么大出息,在个小公司混日子。以后老了,还不得靠我们家小浩这个大学生养着嘛。
”“现在多为弟弟付出点,那都是应该的!”我看到,坐在人群中央的陈浩,
有些得意地挺了挺胸膛。客厅里随之爆发出哄堂大笑。“还是桂芬会算计!
”“这话说得没错!”笑声跟针一样扎进我的耳朵里。我看着满桌的亲戚,
和一脸理所当然的爸妈和弟弟。我猛地转身,冲回厨房。油烟机轰隆隆地响着。
我把水龙头开到最大,冰冷的水冲刷着我的手背。我想用那巨大的噪音盖住客厅里的笑声,
可声音冲冲接钻进我的脑子里,一声比一声尖锐。4.春节的喧嚣过后。
我不再主动给家里打电话,不再关心弟弟的生活费够不够花。我只是上班,下班,
按时把工资的一部分打回家。我妈对此很不满,在电话里抱怨我越来越冷漠,像个白眼狼。
我挂掉电话,继续餐厅后厨刷碗,我爸的电话疯一样打进来。他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带着哭腔,“湘湘!你快来市医院!你弟……你弟他出事了!”我脑子里“嗡”的一声。
赶到医院时,爸妈正瘫坐在抢救室门口的地上。妈的头发乱糟糟的,妆也哭花了,看到我,
一把扑过来。“湘湘!医生说你弟是尿毒症!要换肾才能活啊!
”这一句话锤子一下下砸进我的心口。我扶着墙,才勉强站稳。抢救室的门开了。
医生走出来,摇了摇头:“情况很不好,肾功能已经基本衰竭了。家属最好尽快做准备,
看能不能进行亲属间的肾脏移植。”爸妈立刻冲上去,抓着医生的白大褂。“医生!用我的!
我跟他配!”“用我的!我是他妈!”他们争先恐后。我站在后面,看着他们通红的脸,
心里涌上心酸的滋味。配型的结果很快出来了。爸妈的,都不匹配。
医生遗憾地通知他们这个消息时,我妈当场就晕过去。医院里乱成一团。等我妈醒来,
她躺在病床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然后,她慢慢地转过头,目光死死地锁住了我。
她身子挣扎着探出了病床,一把抓住我的手腕...“湘湘……”她的声音嘶哑,
眼睛里闪着光,“你,你去跟你弟配型!”我浑身一僵。“妈……”“你肯定可以的!
你们是亲姐弟啊!”她眼里全是渴求,“医生说了,亲属的成功率是最高的!”我看着她,
嘴唇动了动:“妈,那捐肾对身体……有影响吗?”我妈愣住一下,抓着我的手猛地松开。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一直沉默着抽烟的我爸,猛地站起来。
他把烟头狠狠地摁在地上,几步冲到我面前,指着我的鼻子。“什么意思?她不愿意!
她怕死!”他瞪着我,眼睛里布满了血丝。“陈湘!我们白养你这么大了是不是?
现在要你为家里出点力,你就推三阻四!”“他可是你亲弟弟!你就眼睁睁看着他去死吗?
”我被他吼得接连后退,后背抵住冰冷的墙。我下意识地看向躺在病床上,
一直没说话的陈浩。他接触到我的目光,立刻把头转向了窗外。
“我……不是……”我扶着墙,后槽牙都在打颤,“我只是……想问……”“问什么问!
”我爸一拳头砸在墙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你弟都快没命了,你还在想你自己!
你还有没有良心!”他一步步走到我面前。他低下头,他一字一句地,从牙缝里挤出话来。
“我告诉你,陈湘。”“养你这么大,现在就是你回报这个家的时候。”“你的命,
难道比你弟的命还金贵吗?”5.我看着他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看着妈眼中的失望。
我没再说话。几天后,配型结果出来了。成功。爸妈脸上瞬间爆发出狂喜,
嘴里不停念叨着:“小浩有救了!小浩有救了!”他们冲向医生办公室,商量着手术时间。
全程,没人再看我一眼。从那天起,妈每天提着保温桶来医院,里面是各种我没喝过的补汤。
“湘湘,快喝,趁热喝。”她把汤递给我,脸上是陌生的笑,“把身体养好了,
才能给你弟一个健康的肾。”我接过碗,一口口往下咽。汤很烫,一路从喉咙烧到胃里。
我爸手里提着一个大牌纸袋来了。他把袋子扔在床头,语气生硬:“给你买的,穿上。
别一天到晚穿得破破烂烂的。”我打开一看,是件价格昂贵的羽绒服。我把它叠好,
放在一边。陈浩也每天给我发微信。“姐,今天感觉怎么样?”“等我好了,
我带你去吃城里最贵的日料,我请客!”我淡淡打出一个回复。“嗯。
”我唯一的朋友林月来看我,抓着我的手,眼圈通红。“湘湘,你别犯傻!你告诉叔叔阿姨,
你不愿意!”“我说了。”“他们怎么说?”我看着她,扯了扯嘴角:“他们问我,
我的命是不是比我弟的命金贵。”林月愣住了。最后,她从包里掏出一张银行卡,
塞进我手里:“这里面有五万块,是我全部积蓄。”“你拿着,跑吧,湘湘,
去一个没人认识你的地方。”我把卡推了回去。“月月,我跑不了。”“以我爸妈的性子,
他们会去你家闹,去你单位闹去,会把你们家搅翻天的。”护士拿着手术同意书进来的时候,
爸妈和林月都在。“陈湘女士,请在这里签字。”我捏着笔,
看着“活体器官捐赠风险告知书”那一行字,手开始发抖。“湘湘,快签啊。
”妈在一旁催促,声音里带着一丝紧张。我爸的眼神,死死地钉在我身上。
林月猛地站起来:“阿姨,你们不能逼她!”“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我妈脸色一变,
“我们怎么逼她了?这是她自愿的!是不是啊,湘湘?”她看向我,眼神里充满了警告。
我抬头,看了一眼他们,又看到林月通红的眼睛。我低下头,在纸上签下自己的名字。陈湘。
签完手一松,笔掉在了地上。手术定在第二天早上。一晚上,我怎么也睡不着。半夜,
喉咙干得冒火,我下床向走廊尽头的饮水机走去。隔壁就是陈浩的病房,门虚掩着。
我刚走近,就听见我妈兴奋的说话声。“……医生说了,这次手术,
国家会给一笔不小的补偿款。”“多少?”是我爸的声音。“二十万!整整二十万!
”我爸沉默了一下。“嗯,够了。等小浩一康复,就把城东那套首付给交了。
他女朋友家不是一直催吗?”“太好了!”我妈的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喜悦,
“这下我们家小浩也就圆满了!”我看着自己捏着杯子的手指,逐渐泛白。然后,
我听见弟弟的声音:“那……我姐呢?她住哪儿啊?”空气里顿时安静了。
静得我能听到自己的心跳,一声紧接着一声,又重又慢。“她啊?”我妈轻笑了一声,
那笑声又冷又滑。“她一个女孩子,能怎么办?”“等她出院,
就让她先去林月家住段时间养养身体。咱们家里那间小屋子,正好腾出来给你改成书房,
放大电脑。”“你爸说得对,你以后是要做大事的人,得有个像样的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