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宴会厅时,发布会已经结束,进入了自由交流的酒会环节。
林晚正被一群制片人和投资商围在中间,巧笑嫣然,应付自如。
顾衍则在她不远处,和几个业内大佬谈笑风生,一副春风得意的模样。
他们是全场的焦点。
我端起一杯酒,径直向林晚走去。
围着她的人看到我,脸上的笑容都变得有些玩味。
“哟,这不是陈少吗?”一个脑满肠肥的制-片-人阴阳怪气地开口,“怎么,来恭喜林晚喜提大**女主角?”
林晚看到我,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恢复自然,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担忧和歉意。
“阿辰,你怎么过来了?身体不舒服就该早点回去休息。”
她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周围的人都听见。
一句话,就将我塑造成了一个不懂事、还可能来搅局的形象。
“我没事。”我看着她,眼神平静得没有一丝涟漪,“我来,是想问你几个问题。”
林晚的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一下。
“阿辰,我们之间有什么话,可以回家再说。这里……不方便。”她试图拉我的手。
我退后一步,避开了她的触碰。
“就在这里说。”我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所有人都停下了交谈,饶有兴致地看着我们,准备欣赏一出前男友大闹现场的好戏。
林晚的脸色有些难看,她压低声音:“陈辰,你别闹了,行吗?”
“闹?”我轻笑一声,“我只是想问问我的女朋友,为什么要把我家人的悲剧,变成你讨好另一个男人的工具?”
这句话,我没有压低声音。
整个角落,瞬间死寂。
所有人的表情都变得精彩纷呈。
林晚的脸,刷地一下白了。
“你……你胡说什么!”她有些慌乱,下意识地朝顾衍的方向看了一眼。
顾衍已经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正皱着眉,朝我们走来。
“我胡说?”我举起酒杯,遥遥对着她,“你拿着我给你买礼服的钱,穿着它,站到别的男人身边,宣布要拍一部污蔑我父母的电影,现在,你告诉我,我在胡说?”
“我……我那是为了艺术!”林晚的眼眶瞬间就红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阿辰,你怎么能这么想我?我只是不想真相被埋没,不想叔叔阿姨走得不明不白!”
“真相?”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消防报告都没出来,你嘴里的真相是什么?是顾衍喂给你的,还是你自己编的?”
“陈辰!”一声厉喝传来。
顾衍大步流星地走过来,一把将林晚护在身后,怒视着我。
“你闹够了没有?这里是公共场合,不是你撒野的地方!”他摆出一副正义凛然的姿态。
“一个靠着消费死者悲剧博眼球的导演,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撒野’?”我毫不畏惧地迎上他的目光。
顾衍的脸色一沉。
“我知道你失去父母,心情不好。但你不能因此就恶意中伤别人。”他义正词严,“《尘埃》是基于事实的艺术创作,我们会客观、公正地展现事件的全貌。”
“客观?公正?”我冷笑,“用我家的悲剧,给你和她铺就一条星光大道,这就是你所谓的客观公正?”
我的目光越过他,落在被他护在身后的林晚身上。
“林晚,我最后问你一次。这部电影,你真的要演吗?”
林晚躲在顾衍的身后,泪眼婆娑地看着我,楚楚可怜。
“阿辰,你冷静一点。这是我的事业,我为之奋斗了这么多年……你不能这么自私,为了你自己的情绪,就毁掉我的梦想。”
梦想?
好一个梦想。
我的心,彻底沉入了谷底。
原来,在她心里,我的痛苦,我的家庭,都比不上她的“梦想”。
“好,很好。”我点了点头,收回了目光。
我看着顾衍,一字一句地说道:“顾导演,记住你今天说的话。希望你的电影,真的能‘客观公正’。”
说完,我不再看他们一眼,将杯中剩下的酒一饮而尽,然后把空杯子重重地放在旁边的桌子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我转身就走。
“站住!”顾衍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带着一丝高高在上的傲慢,“陈辰,我知道你现在一无所有,心里不平衡。但做人,至少要有点骨气。别像个疯狗一样到处咬人,很难看。”
我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一无所有?”
我轻声重复着这四个字,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顾衍,你很快就会知道,到底谁,才是一无所有。”
说完,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宴会厅。
身后,传来林晚压抑的哭泣声,和顾衍温柔的安慰声。
还有周围人幸灾乐祸的窃窃私语。
这一切,都与我无关了。
走出酒店,我拦了一辆出租车。
“去天宇大厦。”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一眼,眼神有些古怪。
天宇大厦,曾经的本市地标,如今因为董事长夫妇的意外离世和集团资产清算,已经成了一座半废弃的空楼。
“小伙子,去那儿干嘛?那地方现在可晦气得很。”
“回家。”我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夜色中。
**在车窗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霓虹灯火,脑海里却一遍遍回放着刚才在宴会厅里的一幕幕。
林晚的眼泪,顾衍的傲慢,旁观者的冷漠。
像一把把淬了火的钢针,反复灼烧着我的神经。
我曾经以为,失去了父母和家业,我至少还有爱情。
现在我才明白,当你的世界崩塌时,那些所谓的爱情,只会是第一个上来分食你残骸的秃鹫。
没关系。
真的没关系。
从今天起,陈辰已经死了。
活下来的,是一个只为复仇而生的魔鬼。
出租车在天宇大厦前停下。
我付了钱,下车。
深夜的大厦,一片死寂,只有几个保安室还亮着微弱的灯光。
我走到大厦门口,一个穿着保安制服的老人立刻从保安室里迎了出来。
是忠叔。
他比两个月前看上去苍老了许多,两鬓已经全白了。
看到我,他浑浊的眼睛里瞬间涌上泪光。
“少爷!”他声音哽咽,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忠叔,我回来了。”我拍了拍他的肩膀。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忠叔擦了擦眼泪,领着我从侧门走进大厦。
大厦内部一片漆黑,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尘封的味道。
忠叔打开手电筒,在前面引路。
我们没有上楼,而是直接走向了地下停车场。
穿过空旷的停车场,忠叔在一面不起眼的墙壁前停下。
他在墙上摸索了片刻,按动了一个隐秘的开关。
墙壁无声地向两侧滑开,露出一个向下的金属阶梯。
一股冷冽的空气从通道里涌出。
“少爷,‘天启’就在下面。”忠叔的声音无比凝重,“这是董事长在世时,花费了近十年时间,为您秘密打造的……一个商业帝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