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定罪

无法定罪

主角:苏雅陈默
作者:北方小咬

无法定罪第1章

更新时间:2025-09-19

前言:

我亲手解剖了妻子的尸体,所有证据指向我才是凶手,唯独缺少决定性动机,审讯中我崩溃承认虚构记忆,却在释放回家那夜收到她发来的短信:“游戏才刚开始,亲爱的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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胸腔里那股熟悉的、带着福尔马林和血腥混合气味的冰冷空气,几乎让我窒息。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碎玻璃。强光毫无怜悯地打在我脸上,皮肤被烤得发烫,汗水沿着鬓角滑落,痒得像有虫子在爬,但我被铐在椅子扶手上的手腕,连抬起擦一下都做不到。

对面,陈默和他的搭档,那个总是沉默记录、偶尔投来审视目光的年轻警员,像两尊凝固的雕像。审讯室的墙壁是那种能吸掉所有声音和希望的灰蓝色。

“林修,再说一遍,七月十四号晚上八点到十二点,你在哪里?”陈默的声音平直,没有起伏,像钝刀子割肉。这个问题,他问了不下二十遍。

我的喉咙干得冒烟,嘴唇黏连在一起,每一次开口都像是撕开一道伤口。“在家……写尸检报告……霏霏在客厅看纪录片……”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

“有人能证明吗?”

我摇头,头发摩擦在汗湿的额头上。“没有……我们……不喜欢应酬。”

“小区监控显示你那段时间没有外出。但你们家的窗帘,那天很早就拉上了。”陈默往前倾了倾身体,阴影投在他的脸上,“为什么拉那么早?”

“……累了,想安静点。”这个理由,我自己听着都苍白。

“你妻子苏霏,社会关系简单,没有仇家。银行账户没有异常,感情生活……”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得像针,“我们走访过,你们最近有过几次争执?声音不小,邻居都听到了。”

我猛地抬头,手铐撞在铁椅上发出刺耳的响声:“那是……那是因为孩子!我们想要孩子,一直没成功,压力大……只是吵架,普通的吵架!”情绪失控只在一瞬,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疲惫和绝望。我垮下肩膀,“警官,我真的……没有杀她。我怎么可能……”

“但尸体是你发现的。是你报的警。”陈默的声音冷硬,“而且,是你亲手进行的初步尸检。”他拿起桌上的一份报告复印件,纸张发出脆响,“这份报告,写得非常‘专业’,林法医。指向性明确,但又巧妙地……绕开了所有能直接指向你的痕迹。太干净了,干净得不像第一现场。”

我闭上眼,就能看见霏霏躺在浴室瓷砖上的样子。猩红的血蜿蜒曲折,像某种邪恶的藤蔓,爬过白色瓷砖的缝隙,浸透了她散开的黑发。她的眼睛睁着,空洞地望着天花板上的水渍。那场景每一天、每一夜都在我眼前循环播放,色彩饱和到令人呕吐。而我,穿着睡衣,手上沾着她的血,站在旁边,大脑一片空白。报警电话里我语无伦次的声音,现在听起来都像是精心排练过的表演。

“我……我当时慌了……我是法医,我只是……下意识做了现场评估……”每一个字都艰难地从齿缝里挤出来。

“下意识?”陈默几乎要冷笑了,“下意识地处理掉了凶器?下意识地清理了可能的搏斗痕迹?下意识地……把自己剥离出整个证据链?”

他猛地将一沓照片甩在我面前的桌上。霏霏尸体的特写,伤口的角度,力道分析图。“创口边缘整齐,入刀精准,避开了最坚硬的肋骨,直刺心脏。这手法,没有专业解剖知识的人,根本做不到。力度,角度,干脆利落。仇恨?冲动?看起来不像。倒像是……”他盯着我,“……像一场冷静的解剖练习。”

胃里翻江倒海。我强迫自己看着那些照片,看着我曾吻过无数次的肌肤上那些狰狞的开口,看着我曾紧紧拥抱过的身体变得支离破碎。是我,用这双手,握着冰冷的手术刀,在日常工作的无影灯下,切开过无数具尸体。而现在,所有的技艺,所有的经验,都变成了钉死我的棺材钉。

“不是我……”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带着无法控制的哽咽。

证据。纤维,我的睡衣纤维出现在她指甲里——她挣扎时抓的。血迹喷溅形态,符合我当时站立的方位。时间,没有人证的时间。动机,那些被邻居听到的、关于孩子和压力的争吵。还有我的专业,我那该死的、无法剥离的专业背景。

一环扣一环,严丝合缝地把我锁在正中央。

他们把我关进拘留所。单间,四面墙壁,一张硬板床,一个不锈钢马桶。时间失去了意义。只有在提审时,我才能从那种彻底的、碾碎灵魂的寂静里暂时脱离,然后又陷入另一种更喧嚣的恐怖——陈默那些剥皮抽筋的问题。

睡不着。一闭眼就是霏霏。有时是她笑着的样子,眼睛弯成月牙,喊我“修哥”。有时是她躺在血泊里的样子,眼睛瞪着,无声地控诉。有时,是一些支离破碎的、无法连贯的画面。昏暗的光线,剧烈的心跳,粗重的喘息,玻璃碎裂的声音,还有……一种冰冷的、金属的触感。这些碎片一闪即逝,留下更深的迷茫和恐惧。

我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我真的做了?在某种梦游的状态下?或者精神分裂?压力过大导致的瞬间失控?记忆像一面被打碎的镜子,我努力想拼凑起来,却只割得双手鲜血淋漓。那种对自己的陌生感和恐惧感,比审讯更折磨人。

他们请来了心理专家。一个戴着金丝眼镜、表情温和的男人,引导我做各种测试,问关于童年、关于压力、关于婚姻的问题。在他的引导下,那些混乱的黑暗碎片似乎变得更清晰了一点,但依旧无法组成有意义的画面。我只是越来越疲惫,精神防线一点点被磨成粉末。

最后一次审讯。陈默没有打开强光灯,只是坐在我对面,沉默地抽了半支烟。烟雾缭绕中,他的脸显得有些模糊。

“林修,”他开口,声音里有一种奇怪的、近乎怜悯的东西,“所有证据都指向你。我们都知道。但检察院那边卡住了。缺一点东西——动机。一个足够有说服力的、让你对自己恩爱七年的妻子下这种毒手的动机。”

他弹了弹烟灰:“找不到。没有外遇,没有巨额保险,没有隐藏的债务。那些争吵,不够。你的同事、朋友,都说你们是模范夫妻。这说不通。”

我抬起头,眼眶深陷,眼球布满血丝。

“所以,”他凑近了些,声音压得很低,“有没有一种可能……你自己也不知道你做了什么?或者,你选择忘记了?”

那根绷到了极限的弦,啪地一声,断了。

崩溃来得毫无征兆。也许是连日的审讯,也许是自我怀疑的煎熬,也许是陈默这句话彻底摧毁了我仅存的、对自身清醒认知的奢望。我嚎啕大哭,身体蜷缩起来,剧烈地颤抖,手铐哗啦作响。

“我不知道……我记不清了……”语无伦次,口水鼻涕糊了一脸,“那天晚上……我很累……报告写不完……她好像说了什么……我不记得了……然后……然后就是血……好多血……”

我抬起扭曲的脸,看着陈默,眼神涣散:“是我吗?真的……是我吗?如果我忘了……如果我真的……”巨大的负罪感和恐惧淹没了我。承认,也许是一种解脱。承认了,就不再需要和那些铁证对抗,不再需要忍受记忆的空洞和那些黑暗碎片的折磨。

“是**的……”我听见自己的声音说,缥缈得像鬼魂,“……可能……是我。”

陈默死死地盯着我,很久。审讯室里只有我破碎的抽泣声。最终,他慢慢靠回椅背,对记录员挥了挥手。

之后的事情像一场模糊的快进电影。因为关键动机缺失,加上我精神恍惚下的“供述”逻辑混乱无法作为直接证据,检方最终决定不予起诉。

签了一堆文件,他们把我个人物品还给我。手机没电了,钱包还在。走出市局大门时,午后的阳光刺得我眼睛剧痛,几乎流下泪来。世界喧闹而陌生。我像个幽灵,踉跄地走到路边,打了辆车。

司机透过后视镜好奇地打量我这个形容枯槁、身上还带着拘留所气味的乘客。我报出那个熟悉的地址,然后把头靠在冰冷的车窗上,闭上眼睛。身体回来了,灵魂好像还留在那间灰蓝色的审讯室里,或者,更早之前,那个血淋淋的浴室。

楼下单元门禁卡还能用。电梯缓缓上升,金属壁映出我苍白憔悴的脸。走到家门口,掏出钥匙,手抖得厉害,试了几次才**锁孔。

咔哒。

门开了。一股沉闷的、带着淡淡灰尘的气息扑面而来。客厅里的一切都蒙着一层白布,像一个个沉默的坟茔。警方封锁解除后,显然还没人来过。死亡的气息和寂静压得我喘不过气。

我没有开灯,凭着记忆摸索着穿过客厅,不想去看浴室的方向,直接进了卧室。这里同样被白布覆盖,只有床垫光秃秃地露着。我瘫坐在床沿,手肘支着膝盖,脸深深埋进掌心。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几分钟,也许一个小时。寂静和黑暗像潮水一样包裹着我,几乎要将我溶解。

然后。

嗡——

嗡——

一种细微却尖锐的震动声,突兀地在这死寂的房间里炸开。

我猛地一颤,心脏几乎从喉咙里跳出来。声音来自我的裤袋。

我僵硬地、缓慢地伸出手,掏出了那只关了很久、刚刚开机不久的手机。屏幕在黑暗中发出幽冷的光。

一条新短信。

发送人——【霏霏】。

血液瞬间涌向四肢又猛地抽空,手脚冰冷麻痹。呼吸停滞。时间凝固。

我死死盯着那两个字,眼球几乎要凸出眼眶。幻觉?噩梦?警察还回了手机,但她的手机……应该是作为证物被封存了才对……

指尖冰冷而颤抖,几乎握不住手机。用了全身的力气,我才点开那条信息。

白色的背景上,只有一行黑色的字,像墓碑上刻下的铭文:

“游戏才刚开始,亲爱的凶手。”

冰冷的电子荧光,倒映在我骤然缩紧的瞳孔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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