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半寸。
楼下突然传来一声沉闷的枪响,
紧接着,
爆豆般的枪声和怒吼声瞬间撕裂了雨夜的宁静!
有人强攻进来了!
不是警察的风格,
是灭口!
书房的门被猛地撞开,
黑豹浑身是血地扑进来:“
烬哥!有内鬼!我们被卖……”
他的话没能说完,
一颗子弹从门外射入,
精准地击中他的后心,
血花溅上我的脸颊,
还带着温热的触感。
几乎没有思考的时间。
我猛地挥开罗麟持刀的手,
在他错愕的眼神中,
一把将他拽向厚重的实木书桌后方,
同时抄起桌上的伯莱塔,
对着门口冲进来的黑影连续扣动扳机!
“砰!砰!砰!”
枪口喷吐着火舌,
弹壳叮当作响。
有人倒下,
但更多的人影出现在门口。
“走!”
我对着罗麟低吼,
一边射击,
一边试图挪向书房连接露台的侧门。
混乱中,
一颗流弹擦着我的手臂飞过,
带起一阵**辣的疼。
我闷哼一声,
动作慢了半拍。
就在这时,
一个枪口在混乱的人影缝隙中,
对准了正与另一人缠斗的罗麟的后背。
大脑一片空白。
身体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
我猛地朝他扑了过去,
用尽全身力气将他撞开。
“噗——”
是子弹钻进肉里的闷响。
肩胛骨下方传来一阵难以形容的、
撕裂般的剧痛,
瞬间抽空了我所有的力气。
视野猛地一黑,
我向前栽倒,
被他下意识回身接住。
“陆未烬!”
他嘶吼的声音变了调,
手臂死死箍住我下滑的身体。
**在他怀里,
剧痛让意识有些模糊,
却能清晰地看到他近在咫尺的脸上,
那瞬间褪尽血色的惊恐和难以置信。
那双猩红的眼睛里,
恨意被一种更剧烈的情绪覆盖,
是混乱,是恐慌,是……痛楚。
“为什么……”
他看着我迅速被鲜血染红的衬衫,
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我张了张嘴,
想给他一个解释,
哪怕是一个谎言。
可是那沉重的、
压了我三年的秘密,
那个关于那份将他送入地狱的、
由我“亲手”递交的“铁证”
——其实是经过上级授意、精心伪造的,
只是为了取信雷坤,
只是为了把这出戏演得更真——
此刻却像一块烧红的烙铁,
堵在喉咙里,
烫得我发不出任何声音。
鲜血不断从嘴角溢出。
视野彻底陷入黑暗前,
我最后看到的,
是他那双彻底被慌乱和某种绝望击碎的眼睛。
不知道过了多久,
可能在几分钟,
也可能有几个世纪。
我在颠簸中恢复了一丝意识,
发现自己被他半背半抱着,
在一条狭窄、肮脏、
弥漫着霉味和垃圾酸臭的后巷里艰难前行。
雨还在下,
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
稍微驱散了一些昏沉。
枪声似乎被甩在了身后。
他把我小心地放在一个相对干燥的、
堆满废弃纸箱的角落,
动作粗鲁却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撕开我肩头的衣服,查看伤口。
子弹还留在里面,血还在流。
“撑住!”
他撕下自己衣服的下摆,
用力压住我的伤口,试图止血。
雨水顺着他紧绷的下颌线流淌,
分不清是水还是汗。
“你必须给我撑住!你的账,还没算清!”
他恶狠狠地说着,
眼神却暴露了他的无措和恐惧。
疼痛像潮水一样一阵阵涌上来,
我看着他,
意识在清醒和模糊间徘徊。
也许是失血过多带来的虚弱,
也许是压抑了太久太久,
那句我至死都不敢说出口的话,
竟然冲破了所有理智的枷锁,
带着血沫,
从齿缝间微弱地溢了出来:
“证据……是……假的……”
压住伤口的手猛地一僵。
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像是被一道惊雷劈中。
那双死死盯着我的眼睛,
在昏暗的光线下,
瞳孔剧烈地收缩,
然后,一点点地放大。
震惊,茫然,怀疑,
以及一种山崩地裂般的、
席卷一切的了悟。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
巷口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和手电筒晃动的光柱。
他猛地回过神,
眼神在瞬间变得无比锐利和决绝。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那眼神复杂得我永远也无法完全解读。
然后,他一把将我背起,
用一种近乎透支生命的力量,
撞开了旁边一扇虚掩的、生锈的铁门,
蹒跚着,
融入了更深、
更绝望的黑暗之中。
那扇生锈的铁门在我们身后哐当一声合拢,
隔绝了巷口传来的追捕声和晃动的光柱。
世界骤然缩小,
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黑暗,
浓稠得仿佛凝固的血液,
还有罗麟沉重的喘息。
他背着我,
每一步都走得极其艰难。
我的体重,
加上失血后的虚软,
几乎全压在他身上。
子弹还嵌在肩胛骨下面,
每一次颠簸都牵扯着那片区域的神经,
带来一阵阵撕裂般的剧痛。
冷汗和雨水混在一起,
浸透了我们紧贴的衣物,
冰冷黏腻。
“放……放下我……”
我试图挣扎,
声音微弱得自己都听不清,
“你……自己走……”
“闭嘴!”
他低吼,
手臂却收得更紧,
箍得我几乎喘不过气,
伤口因此传来更尖锐的刺痛,
让我瞬间失声,
只剩下压抑的抽气。
黑暗似乎没有尽头。
这是一条废弃的管道或者通风井,
空气里弥漫着铁锈、
尘土和某种动物腐烂的腥臭。
脚下湿滑,
布满了黏腻的苔藓和不知名的污物。
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行,
有几次差点摔倒,
都硬生生用手臂撑住了冰冷的墙壁,
稳住身形。
我看不到他的脸,
只能感受到他脖颈间暴起的青筋,
和透过湿透衣物传来的、
滚烫得吓人的体温。
他在发烧?
还是仅仅因为极度的疲惫和紧绷?
不知走了多久,
前方隐约透出一丝微弱的光线。
他停下脚步,
警惕地侧耳倾听片刻,
才继续朝着光亮处挪去。
光线来自一个破损的栅栏口,
外面似乎是一个更大的空间,
有滴滴答答的落水声回荡。
他小心地将我从背上放下,
让**坐在冰冷的、
布满冷凝水的金属壁旁。
脱离了他体温覆盖的区域,
寒意立刻如同无数细针般扎进皮肤,
我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哆嗦,
牙关都在轻颤。
他蹲在我面前,
借着那点微光,
再次检查我的伤口。
他的动作很粗鲁,
撕开临时止血的布条时,
疼得我眼前发黑,
几乎晕厥过去。
但下一刻,
他撕下自己里面相对干净些的棉质T恤下摆,
重新用力按压上去。
“子弹还在里面,必须取出来。”
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这里不能久留,他们很快会搜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