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拍打着画廊的落地窗，模糊了外界的视线。徐嘉铭坐在VIP休息区的真皮沙发上，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他今天提前半小时到达，特意选了这个能纵观全场却又不易被察觉的位置。

"徐总，您的咖啡。"服务员小心地放下一杯冒着热气的危地马拉单品。

徐嘉铭点头致谢，目光却未离开入口处。根据林悦提供的情报，苏沐晴今天会来见一位新兴艺术家，洽谈合作项目。这是他精心设计的"偶遇"第二步。

门被推开，一阵冷风卷入。苏沐晴穿着一件米色风衣，发梢还挂着雨珠。她环视四周，目光在掠过徐嘉铭所在角落时微微停顿，却没有走过来，而是径直走向展厅深处。

徐嘉铭不急不躁，抿了一口咖啡。十五分钟后，他起身朝苏沐晴消失的方向走去。

当代艺术展区空旷安静，苏沐晴正站在一幅巨大的抽象画前。画布上泼洒着猩红与暗黑的颜料，像是凝固的血与夜。徐嘉铭悄无声息地走到她身旁半米处。

"《创伤记忆》，"他轻声念出画作标签，"有意思的选择。"

苏沐晴没有转头，嘴角却微微上扬："徐总对艺术的理解总是这么...独特。"

"投资人的职业病。"徐嘉铭双手插兜，目光落在画作右下角艺术家的签名上，"听说这位艺术家在寻找赞助？"

苏沐晴这才转头看他，眼中闪过一丝警觉："你的消息很灵通。"

"巧合而已。"徐嘉铭微笑，"事实上，我最近对艺术科技融合很感兴趣。如果有合适的项目..."

"你想投资我？"苏沐晴直接打断他，红唇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真是令人意外的转变。"

徐嘉铭不慌不忙："商业就是商业。我听说你的艺术营销公司做得很出色，三个月内帮三位新锐艺术家作品拍卖价翻了三倍。"他停顿一下，"纯粹从投资角度，这是个不错的机会。"

雨声渐大，敲打着玻璃穹顶。苏沐晴审视着徐嘉铭，像是在评估一件待价而沽的艺术品。良久，她突然笑了："好啊，明天下午三点，我的办公室。"她从包里抽出一张名片，两指夹着递过来，"别迟到。"

徐嘉铭接过名片，指尖故意擦过她的手指。苏沐晴迅速收回手，转身离去，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出清脆的声响。

望着她的背影，徐嘉铭将名片凑近鼻尖。上面残留着她常用的香水味——苦橙与雪松的混合，尾调是一丝几不可闻的焚香。这是他为她定制的味道，没想到她还在用。

走出画廊时，雨已经下得极大。徐嘉铭站在屋檐下，看着苏沐晴在路边拦车。她的风衣被雨水打湿，贴在身上，显出单薄的轮廓。十分钟过去，没有一辆空车。

徐嘉铭撑开黑伞，走到她身旁："我送你。"

苏沐晴侧头看他，雨水顺着她的脸颊滑下，像是眼泪："不必。"

"不是为你，"徐嘉铭平静地说，"那位艺术家的联系方式在你包里，我不想耽误投资。"

苏沐晴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笑了："真是冠冕堂皇的理由。"但她还是走进了伞下。

伞不算大，两人不得不靠得很近。徐嘉铭能闻到她发丝间的雨水气息，混合着若有若无的香水味。他刻意将伞向她那边倾斜，自己的右肩很快被雨水浸透。

"你住哪儿？"上车后，徐嘉铭问道。

苏沐晴报了一个高档公寓的地址，然后转头看向窗外。雨水在玻璃上蜿蜒而下，将外面的世界扭曲成模糊的色块。

车内沉默良久，苏沐晴突然开口："为什么真的来谈投资？"

"我说了，商业就是商业。"

"我们之间从来就不只是商业。"她的声音很轻，几乎被雨声淹没。

徐嘉铭握方向盘的手紧了紧："那你说是什么？"

苏沐晴没有回答。直到车停在她的公寓楼下，她才说："明天见，徐总。"语气恢复了那种熟悉的、带着刺的轻快。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公寓大堂，徐嘉铭长舒一口气。他掏出手机，拨通了林悦的电话："查一下明天下午三点后苏沐晴的行程安排...对，全部。"

挂断电话，他瞥见副驾驶座位上落了一支口红。徐嘉铭捡起来，是那种标志性的暗红色，苏沐晴最喜欢的颜色。他犹豫片刻，将口红放进了西装内袋。

第二天下午两点五十分，徐嘉铭准时出现在苏沐晴公司所在的写字楼。电梯门打开时，他差点撞上一个匆匆走出的身影。

"林悦？"徐嘉铭皱眉，"你在这里做什么？"

林悦明显吓了一跳，手中的文件夹差点掉落："徐总！我...我来送文件。"她匆忙将文件夹抱在胸前，"您约了苏**？"

徐嘉铭点头，目光落在林悦手中的文件上。封面上印着"艺术投资合作框架协议"，落款是周氏集团。

"这是..."

"抱歉徐总，我得赶紧回去了。"林悦匆忙按了下行键，"对了，今晚苏**七点会在'云顶'参加一个朋友聚会。"

电梯门关上前，林悦补充道："小心她的朋友们。"

苏沐晴的办公室出乎意料的简洁。白色墙面，黑色家具，唯一的色彩来自窗台上的一盆蓝色绣球花。她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今天穿了一件黑色高领毛衣，衬得肤色更加苍白。

"准时是个好习惯。"苏沐晴示意他坐下，"我看了你的投资意向书。"

徐嘉铭从公文包中取出一份文件："这是更详细的计划。"

苏沐晴接过文件，指尖在纸页上轻轻滑动。徐嘉铭注意到她的指甲今天涂成了深紫色，像是一小块淤血。

"条件很优厚。"她合上文件，"为什么？"

"我说过..."

"商业就是商业，"苏沐晴打断他，"但我不信。"她站起身，走到窗前，"你知道我昨天为什么答应见你吗？"

徐嘉铭不语。

"因为我想看看，你到底想玩什么把戏。"她转身，阳光从背后照过来，将她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婚礼上的羞辱还不够吗？"

徐嘉铭笑了："你以为我在报复？"

"不然呢？"

"苏**，"徐嘉铭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袖口，"如果我想报复，方法多的是。"他抬眼直视她，"比如，把你和赵世诚的交易录音交给媒体。"

苏沐晴的表情瞬间凝固："什么录音？"

"关于如何联手打压嘉铭科技股价的谈话。"徐嘉铭站起身，走到她面前，"或者，你和王振海夫人见面的照片？"

苏沐晴的瞳孔微微收缩，但很快恢复平静："看来你做了不少功课。"

"商业调查而已。"徐嘉铭后退一步，"不过放心，我今天来不是为了这些。正如文件所说，我对你的艺术营销模式确实感兴趣。"

苏沐晴盯着他看了许久，突然伸手按下了内部通话键："Lisa，取消我四点的会议。"然后对徐嘉铭说："走吧，我带你去看看我们正在筹备的项目。"

接下来的两小时，苏沐晴带他参观了公司合作的几个艺术工作室。她介绍项目时神采飞扬，完全看不出先前的敌意。徐嘉铭配合地提问、记录，时不时提出专业建议。两人之间的气氛竟出奇地和谐。

傍晚分别时，苏沐晴突然问："晚上有安排吗？我有个朋友聚会，都是艺术圈的人，或许对你有帮助。"

徐嘉铭想起林悦的提醒，微笑点头："荣幸之至。"

"云顶"是城中最高的酒吧，位于五星级酒店顶层。徐嘉铭到达时，苏沐晴已经和五六个男女坐在环形沙发区。她今天换了一件酒红色的露背连衣裙，在昏暗灯光下像一簇跳动的火焰。

"啊，我们的大投资人来了。"苏沐晴向众人介绍，"这位是徐嘉铭，嘉铭科技的CEO。"

一个留着短发的女人吹了声口哨："就是那个婚礼上..."

"Lily！"苏沐晴警告地瞪了她一眼，但嘴角却带着笑，"别这么没礼貌。"

徐嘉铭面不改色，在唯一的空位——苏沐晴旁边坐下："没关系，那确实是个难忘的经历。"他接过侍者递来的威士忌，"不过人生就像艺术，有时候破碎反而能创造出新的美。"

这番话引得在座几位艺术家模样的男女纷纷点头。一个扎着小辫子的男人举起酒杯："敬破碎！"

几轮酒下来，气氛逐渐热络。徐嘉铭谈吐得体，对当代艺术的见解让在座几位专业人士都频频点头。苏沐晴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的时间越来越长，眼中闪烁着困惑和某种难以名状的情绪。

"说真的，"那个叫Lily的短发女人又开口，"沐晴以前的男友们在这种场合都会很不自在，你倒是很特别。"

徐嘉铭微笑："可能因为我真的只是来谈生意的。"

"得了吧，"Lily大笑，"沐晴可从来没带'纯商业伙伴'参加过我们的聚会。"

苏沐晴在桌下踢了Lily一脚，但后者已经喝得半醉，继续道："你们知道她那个'奖杯墙'吗？每次甩了男人，都要拿一件他们的东西当战利品..."

"够了！"苏沐晴厉声打断，脸色变得煞白。

众人陷入尴尬的沉默。徐嘉铭从容地啜了一口酒："每个人都有收藏癖好。我大学时收集过啤酒瓶盖，后来是腕表。"他转向苏沐晴，"不知道苏**收集什么？袖扣？领带？"

他的语气轻松，仿佛只是在讨论天气。苏沐晴盯着他，眼中的警惕渐渐被某种好奇取代："有时候是手表，有时候是其他私人物品。"她慢慢说，"看心情。"

聚会散场时已近午夜。苏沐晴喝得不少，走路有些摇晃。徐嘉铭绅士地扶住她的手肘："我送你回去。"

这一次，她没有拒绝。

车停在公寓楼下，苏沐晴没有立即下车。她转向徐嘉铭，眼中带着酒意和探究："你到底想要什么？"

徐嘉铭看着她的眼睛："投资回报。"

苏沐晴摇头："你骗不了我。从画廊到今晚，每一步都是设计好的。"她靠近一些，呼吸间的酒气混合着香水味，"你想报复我，对不对？"

"如果我说是呢？"

"那我只能说，"苏沐晴轻笑，"你的演技比我差远了。"她推开车门，"谢谢送我回来，徐总。"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公寓大堂，徐嘉铭长舒一口气。他掏出手机，看到林悦发来的短信：「查到了，周氏集团下周有个秘密董事会，讨论收购嘉铭科技竞争对手的事。」

徐嘉铭正要回复，突然发现副驾驶座位下有什么东西闪闪发光。他弯腰捡起——是一枚钻石耳钉，正是苏沐晴今天戴的那对中的一只。

他将耳钉举到眼前，钻石在车内灯下折射出冰冷的光芒。徐嘉铭想起Lily说的"奖杯墙"，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与此同时，苏沐晴的公寓里。

她赤脚走到书房深处的一面墙前，按下隐藏按钮。墙面缓缓滑开，露出后面的陈列柜。七个玻璃展柜排列整齐，每个里面都陈列着一件物品：一块破碎的腕表、一条染血的领带、一个空药瓶...

苏沐晴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纸杯——徐嘉铭今天下午用过的咖啡杯。她小心地将它放入一个空展柜，贴上标签："奖杯7号"。

然后她翻开一本皮质笔记本，写下今天的日期，以及一段话："目标反应异常。预计痛苦值3/10，实际表现8/10。需进一步观察。"

合上笔记本，苏沐晴走到窗前，望着楼下仍未离去的黑色轿车。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仅剩的一只耳钉，眼神复杂难辨。

天气预报说今晚有雪。

徐嘉铭站在办公室落地窗前，看着外面铅灰色的天空。手机屏幕亮起，是苏沐晴发来的消息：「项目会议改到明天上午十点，我感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