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晨雾像浸了水的棉絮，裹着落霞村的青瓦白墙。萧天背着粗布包裹站在村口，肩带压得锁骨生疼——里面除了那四本磨破边角的旧书，还塞着王婶硬塞的十个煮鸡蛋，张猎户偷偷塞的半块腌鹿肉。
"走了啊！"王铁柱村长扯着嗓子喊，腰间铜铃叮当作响。他身后跟着二十几个村民，手里举着南瓜、红薯，还有用荷叶包着的热馒头。有几个小娃追着跑了半里地，被自家大人揪着后领提回去时，还举着沾了泥巴的野果喊："萧哥哥回来给我们变雷法！"
萧天喉咙发紧。三天前他用铜线引雷劈散风狼群时，这些人看他的眼神还带着敬畏的恐惧；此刻却像送自家孩子出远门，连最抠门的刘屠户都塞了块带皮的五花肉。他摸了摸怀里的玉佩，昨晚与墨老的玉珏拼合时浮现的星图还在眼前晃——那些闪烁的光点，竟与前世实验室里粒子对撞机的轨迹有七分相似。
"少爷，看路。"王二狗的声音从前面传来。这二十岁的壮实青年背着两柄磨得发亮的柴刀，裤脚卷到小腿，沾着晨露的草鞋踩得山路沙沙响。他原是村里的孤儿，半年前萧天用盐巴换了他半只山鸡，之后便像块膏药似的黏上了："您救过我命，往后我给您当刀使。"
萧天低头，这才发现自己正盯着路边的野菊发呆。晨雾里的野菊挂着水珠，每片花瓣的弧度都像斐波那契螺旋——昨晚墨老离开时，他布在草屋周围的铜线突然自发排列成的形状。"灵气非异力，不过量子涨落。"他默念着纸条上的字，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藏着的铜线。那是他用破铜盆熔了重铸的，每根都精确到0.3毫米直径，绕成螺旋状塞在袖管里，关键时刻能当导线用。
"不对劲。"王二狗突然停步，柴刀在掌心转了个花。他的鼻子动了动，像猎犬似的嗅着风里的味道："有股子铁锈味。"
萧天的后颈泛起凉意。前世实验室里，当粒子对撞机出现异常波动时，他也有过这种被盯上的感觉。他不动声色地把右手缩进袖管，指尖勾住铜线的末端。晨雾突然被山风撕开一道缝，前面的山道上横着三具倒毙的野狗，喉咙处插着半截竹箭——箭尾的红绸还在滴血。
"山贼！"王二狗低吼一声，柴刀出鞘的声音像划破绸缎。他挡在萧天身前，后背绷得像张弓："少爷往林子里跑，我缠住他们！"
"不用。"萧天按住他肩膀，视线扫过四周。晨雾里的树影有些不自然的晃动，三棵歪脖子树的位置正好形成三角——这是前世学过的狙击阵位。他屈指弹了弹袖口，铜线"唰"地弹开，在掌心绕成微型螺旋。灵气在指尖跃动，像极了实验室里的等离子体，带着细微的噼啪声。
"砰！"
第一支箭破空而来时，萧天的铜线已经引动了空气中的电荷。箭镞擦着他耳尖飞过，却在离弦三尺处突然转向，"叮"地钉进旁边的树干——箭杆上爬满细密的焦痕，像是被电流灼过。
"有古怪！"林子里传来粗哑的吆喝，七八个手持朴刀的汉子从雾里钻出来。为首的刀疤脸盯着树上的箭，喉结动了动："这小子会妖法！"
"妖你奶奶的法！"王二狗抡起柴刀冲过去，刀风带得晨雾翻涌。他的刀背磕开两柄朴刀，反手劈在刀疤脸手腕上，疼得那汉子朴刀"当啷"落地。但剩下的山贼却不缠斗，反而往两边散开，将中间的空隙让了出来。
雾里传来马嘶。
一匹青骓马撞开雾幕，马背上的少女被麻绳捆着，嘴里塞着破布。她的月白裙角沾着泥，发间的木簪歪在一边，却仍挺直脊背，像根被压弯的竹枝。最让萧天瞳孔收缩的是——她的手腕上有道淡青色的脉络，随着呼吸明灭，那是灵气在经脉中运行的迹象。
"小娘子长得俊，给咱们大寨主当压寨夫人正好！"刀疤脸捂着手腕怪笑，从怀里摸出把短刀："识相的把身上值钱的交出来，爷心情好就留你们全尸。"
少女突然剧烈挣扎，马受惊扬起前蹄。她的额头撞在马颈上，渗出的血珠落在泥土里，竟腾起几缕淡金色的雾气——那是高阶修士的精血才会有的异象。
"王二狗，护好马！"萧天的声音突然冷下来。他想起墨老说的"大禁锢时代"，神岛外最高只能到元婴期，但眼前这少女的血脉，分明比普通筑基修士还要纯粹。
铜线在他指尖拉出银亮的弧光。他想起前世学过的麦克斯韦方程组，灵气在他意识里化作流动的电磁场。"嗡——"空气里响起蜂鸣，山贼们的朴刀突然震颤起来，刀身与铜线产生共振，震得他们虎口崩裂，武器"叮叮当当"掉了一地。
"跑！"刀疤脸率先掉头，却被王二狗一柴刀拍在腿弯，跪进泥里。剩下的山贼连滚带爬往林子里钻，却被突然绷紧的铜线缠住脚踝——那是萧天用灵气牵引着，在林间布下的电磁绊索。
少女的马"咴儿"地轻嘶，前蹄踏碎最后一团雾。她吐出嘴里的破布，声音像山涧的泉："多谢救命之恩。"
萧天这才看清她的脸。柳叶眉下是双琥珀色的眼睛，眼尾微微上挑，睫毛上还沾着晨露。最奇的是她的耳尖，泛着淡青色的半透明，像片薄玉——那是精灵族的特征。
"你是..."
"李嫣然。"她打断他的话，手腕轻轻一挣，捆着的麻绳突然自燃，化作飞灰。她指尖还沾着火星，却不是普通的火焰，而是带着木属性灵气的青焰："落霞郡城医馆的学徒。"
王二狗的柴刀"当"地掉在地上。他盯着少女耳尖，结结巴巴道："精灵...精灵族？可三族协议说不能..."
"我娘是人类。"李嫣然摸了摸耳尖，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天气："所以不算纯血。"她跳下马，从怀里掏出个青瓷瓶，倒出两颗红色药丸："两位的伤..."
"我们没受伤。"萧天拦住她，目光落在她腰间的药囊上。药囊绣着七叶莲，针脚细密，每个花瓣的弧度都符合黄金分割比例——这不是普通绣娘能做到的。他想起墨老说的"先懂道再修术"，突然问："你炼药的时候，会计算药材的分子结构吗？"
李嫣然愣住。她上下打量萧天，目光扫过他袖口露出的铜线，还有腰间挂着的铜罗盘——那罗盘的指针不是磁铁，而是用电磁原理驱动的自制装置。
"你...很特别。"她忽然笑了，眼尾的淡青更显柔和："去郡城的话，我正好同路。我师父在郡城开医馆，或许能帮你在学院说句话。"
山风掀起她的裙角，露出绣着星纹的鞋尖。萧天摸了摸怀里的玉佩，昨晚拼合的星图突然在脑海里清晰起来——少女鞋上的星纹，竟与星图边缘的暗纹完全吻合。
"走。"他背起包裹，铜线在袖管里轻轻颤动，像在回应某种召唤。王二狗捡起柴刀，偷偷把李嫣然掉在地上的药瓶塞进怀里——那是治刀伤的金创药，他娘的老寒腿正好能用。
晨雾渐渐散了，东边的天空泛起鱼肚白，像极了前世实验室里的量子云图。三个人的影子拉得老长，踩过带露的野菊，往郡城方向走去。山路上的野菊被风一吹，花瓣打着旋儿飘起来，竟也排成了斐波那契螺旋的形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