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是从一片冰冷的虚无中逐渐凝聚起来的。

第一个感觉是疼。

并非某种具体的伤痛，而是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在发出过载后的哀鸣，仿佛他整个人被塞进了一个高速运转的服务器里，被巨大的信息流反复撕裂又强行重组。

沈哲猛地睁开眼，剧烈的眩晕让他差点又晕过去。

入眼并非熟悉的办公室天花板，也没有电脑屏幕幽幽的蓝光。取而代之的，是灰蒙蒙似乎永远也不会亮堂的天空，扭曲干枯的枝桠像鬼爪般伸向天际，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得化不开的腐败味和铁锈味。

他发现自己正躺在一片泥泞不堪的洼地里，身下硌得慌，伸手一摸，摸到半截不知是什么生物的骨头。

“我……这是在哪？”

记忆的最后片段，是连续加班72小时后心脏骤停的剧痛，以及屏幕上那一行还没写完的代码。

猝死。这是他作为一个顶尖程序员预想过无数次的结局。

但眼前这景象，绝非天堂，更不像地狱。倒像是……某个荒芜的古代战场边缘？

【叮——！】

一个极其突兀，毫无情感波动的电子合成音直接在他脑海深处响起。

【文明观测与同化系统-X（试用版）已激活。】

【正在绑定唯一宿主：沈哲。】

【身份认证成功。开始扫描当前世界坐标……扫描完毕。世界编号：T-178（低武低魔，封建王朝时代，文明潜力：低）。】

【核心指令：观测，引导，同化。祝您试用愉快。】

一连串的信息砸得沈哲头晕眼花。系统？穿越？作为一个浸淫各类网络小说多年的程序员，他迅速理解了现状，但巨大的荒谬感和警惕心瞬间攫住了他。

“系统？你的目的是什么？同化是什么意思？”他在心中急问。这系统的用词让他极不舒服，“观测”、“同化”，这不像是什么善意的馈赠。

【指令已接收。解答：系统旨在收集多元宇宙文明样本，丰富数据库。宿主需利用系统提供的知识，加速本世界文明进程。当文明范式达到预定标准，即视为同化成功。宿主将获得管理员权限。】

系统的回答冰冷而机械，避重就轻。

沈哲的心沉了下去。这听起来更像是一个文明殖民程序。

【新手任务发布：生存（24/24小时）。】

【任务描述：在当前环境下存活24小时。】

【任务奖励：基础生存礼包（含本世界语言包、体质微强化）、系统能量*100。】

【任务失败惩罚：意识抹除。】

“抹除？！”沈哲头皮一麻，强烈的危机感瞬间压过了所有思绪。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发现身体虚弱得厉害，这具身体显然不是他原来那副亚健康的程序员躯体，但也没好到哪里去。

他环顾四周，这是一片乱葬岗般的荒地，散落着残缺的兵器甲胄和些许白骨。远处隐约可见官道的轮廓，更远处则是一片黑沉沉的森林。

必须立刻离开这里，找个能藏身的地方。夜晚的野外有多危险，他用脚趾头都想得到。

就在他勉强撑起半个身子时，远处突然传来了沉闷如雷的马蹄声，迅速逼近！

沈哲心脏狂跳，连滚带爬地躲到一块巨大的风化岩石后面，屏住呼吸偷偷望去。

只见一队约莫十人的黑衣骑士，风驰电掣般沿着官道冲来。他们纪律严明，动作整齐划一，浑身散发着百战精锐才有的肃杀之气。而更让人心惊的是，他们似乎在……追杀前方一个踉跄奔跑的伤兵。

那伤兵没跑出多远，就被为首骑士掷出的长矛贯穿，钉死在地上。

骑士们勒住马，冷漠地扫视战场，像是在进行某种清理工作。

沈哲吓得大气不敢出，死死捂住嘴。这是真正的古代战场，视人命如草芥！

然而，祸不单行。他藏身的岩石上方，一截松动的枯骨被他刚才的动作碰落，沿着石壁滚下，发出并不响亮但在此刻死寂环境下无比清晰的“咔哒”声。

“吁——！”

为首骑士猛地一抬手，整个小队瞬间静止。所有骑士冰冷的目光，齐刷刷地射向沈哲藏身的岩石。

完了！

沈哲浑身血液都快冻僵了。

【警告：检测到高威胁目标接近。建议宿主立刻规避。】系统的提示音毫无帮助地响起。

规避？往哪规避？

马蹄声再次响起，不紧不慢，如同死亡的鼓点，朝着岩石包抄而来。

沈哲背靠着冰冷的岩石，绝望地闭上眼睛。刚穿越就要被当成溃兵清理掉？这开局也太地狱了！

然而，预想中的刀剑并未加身。

一阵更沉重、更威严，带着无形压迫感的马蹄声从另一个方向传来，仿佛踩在所有人的心跳节拍上，让原本逼近的黑衣骑士们动作一滞，纷纷勒马转向，姿态瞬间变得无比恭敬。

沈哲惊疑不定地微微探出头。

只见一匹神骏无比的玄黑色战马踏着碎步而来，马背上端坐着一人。

那人身披玄色大氅，内衬暗金纹路的铠甲，身形挺拔如松。他的面容俊美得近乎凌厉，眉眼深邃，鼻梁高挺，薄唇紧抿，下颌线透着一股冷硬的弧度。最让人心悸的是他那双眼睛，深不见底，锐利如鹰，扫视间带着一种俯视众生、漠视生命的冷酷和绝对的权威。

他仅仅是站在那里，周遭的光线都仿佛暗淡了几分，一种名为“权力”和“力量”的实质般气场压迫得沈哲几乎无法呼吸。

黑衣骑士首领立刻下马，单膝跪地：“主公！此地溃兵已清理完毕！”

那被称作“主公”的男人目光甚至没有扫过那名死去的伤兵，仿佛那只是被抹去的一粒尘埃。他的视线，越过跪地的部下，精准地落在了岩石后，瑟瑟发抖的沈哲身上。

沈哲对上了那双眼睛。

冰冷，探究，还有一丝……仿佛看到什么有趣玩物的兴味。

【警告！警告！遭遇高优先级异常目标！目标信息无法扫描！存在强烈未知干扰！建议宿主立刻远离！重复，建议立刻远离！】

系统的警报声在沈哲脑中疯狂响起，甚至带上了一丝前所未有的……急促和紊乱？

沈哲猛地一愣。

系统……在害怕这个男人？

就在这时，那个男人开口了，声音低沉悦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岩石后面的，”他淡淡地说道，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落玉盘，“出来。”

与此同时，沈哲眼前的系统界面，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毫无规律的乱码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