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川第一百次确认了手机上的地址，又抬头看了看眼前这家装修得过分小资的咖啡馆。
落地窗，绿植，原木桌椅，空气里弥漫着咖啡豆的醇香和一种刻意营造的宁静。
这地方和他这个整天跟代码打交道的程序员格格不入。
介绍人王阿姨的话还在他耳边回响：云川啊，那姑娘可好了，叫陆清寒，工作稳定，人长得也精神，就是眼光高了点，你可得好好把握。
顾云川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深吸一口气。要不是老妈以断他网线相威胁，他绝不会出现在这种相亲场合。他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点了一杯最便宜的柠檬水，心里盘算着怎么才能在一小时内礼貌退场。
他正低头研究桌面上木头的纹路，咖啡馆门口的风铃突然急促地响了起来，伴随着一声压抑着的低喝：别动！警察！
顾云川下意识地一哆嗦，差点把柠檬水打翻。他抬头望去，只见一个穿着浅蓝色连衣裙的身影，动作快得惊人，一个利落的擒拿，就把一个试图往咖啡馆里钻的瘦高个男人按在了门口的地板上。整个过程不超过五秒，干净利落。
咖啡馆里瞬间安静，只剩下背景音乐还在不识趣地播放着舒缓的爵士乐。
那身影抬起头，扫了一眼店内被惊到的顾客，露出一张清秀却带着英气的脸，额角有几缕碎发因为动作太大而散落下来。她掏出证件晃了一下，声音清脆：不好意思各位，执行公务，打扰了。
顾云川的嘴巴微微张开，忘了合上。这姑娘……身手真好。等等，她刚才是不是说了警察？
被按在地上的男人还在挣扎，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女警察，或者说，穿着连衣裙执行任务的女警察，膝盖微微用力，那男人立刻哎哟一声消停了。她拿出对讲机：目标已控制，小王小李，过来把人带走。
很快，另外两个穿着警服的年轻警察跑了进来，利索地给那瘦高个戴上手铐带走了。女警察这才站起身，拍了拍裙子上的灰，整理了一下头发。她环顾四周，目光似乎在寻找什么，最后落在了顾云川……旁边的空座位上。她看了看手机，又看了看顾云川，眉头微蹙，径直走了过来。
请问，你是顾云川先生吗？她站在桌边，微微喘着气，额角还有点细汗。
顾云川愣愣地点点头。我是。你是……陆清寒**？
对，抱歉，来晚了点。路上碰到个盯了好几天的扒手，顺手抓了。陆清寒拉开对面的椅子坐下，动作自然地拿起菜单，好像刚才只是去买了杯咖啡一样平常。她点了一杯美式，然后才正视顾云川。让你看笑话了。
没，没有。顾云川赶紧摇头，心里疯狂吐槽，这哪是看笑话，这是看动作大片现场版。王阿姨可没说她是个警察，还是个身手这么好的警察。介绍人只说工作稳定，这可太稳定了，稳定到能徒手制服罪犯。
气氛有点尴尬。顾云川轻咳一声，试图找个话题。陆警官……平时工作都这么……**吗？
陆清寒笑了笑，那笑容很淡，却让她整张脸的线条柔和了不少。叫我清寒就行。也不是天天这样，今天算他倒霉，撞我枪口上了。你呢？听王阿姨说，你是做IT的？
嗯，写代码的。顾云川老实地回答。整天对着电脑，比较枯燥。
挺好，安静。陆清寒喝了一口服务员刚送上的美式，动作干脆。不像我们，有时候电话一响，就得立刻出动。
顾云川看着她放在桌边的手机，屏幕还亮着，屏保是一张风景照，看不出什么特别。他想象了一下这手机随时可能响起刺耳的警**，然后对面这位刚才还安静喝咖啡的女士就会像猎豹一样冲出去。这感觉有点奇妙。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顾云川发现，抛开警察这个身份，陆清寒说话条理清晰，偶尔还会带点冷幽默。和他想象中严肃刻板的警察形象不太一样。但她的坐姿很挺拔，眼神扫过周围环境时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审视，这些都提醒着她的职业。
所以，顾先生平时有什么爱好？陆清寒问道。
看看电影，打打游戏，偶尔爬山。顾云川说完，觉得自己的人生真是苍白无力。
陆清寒点点头。爬山不错，锻炼身体。我们警队也经常组织拉练。
顾云川脑海里立刻浮现出陆清寒背着几十公斤装备在山路上狂奔的画面，而自己可能还在半山腰喘气。他默默地把爬山这个选项从未来可能约会项目里划掉了。
就在这时，陆清寒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她拿起来看了一眼，眉头又蹙了起来。她抬起头，带着歉意说：不好意思，队里有点急事，我得马上回去。
啊？哦，好的，工作要紧。顾云川连忙说。
今天抱歉了，第一次见面就这么兵荒马乱的。陆清寒站起身，从随身的小包里拿出钱包。AA吧，我的这杯……
不用不用，我来吧。顾云川赶紧摆手。就当……就当慰劳人民警察了。
陆清寒看了他一眼，也没再坚持，利落地收起钱包。那谢了。下次有机会我请你。再见。
说完，她转身就走，步伐又快又稳，浅蓝色的连衣裙下摆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很快消失在咖啡馆门口。
顾云川看着对面那杯只喝了一小半的美式咖啡，又看了看自己面前几乎没动的柠檬水，感觉像做了个梦。相亲对象是个警察，还在相亲现场抓了个贼。这经历，够他回去跟那几个损友吹上三天三夜了。
他结完账，走出咖啡馆，午后的阳光有点刺眼。他摸出手机，点开微信，找到那个刚加上的，头像是一片雪景，微信名就是本名“陆清寒”的联系人。他犹豫了一下，发过去一条消息：陆警官，顺利到单位了吗？
消息发出去，石沉大海。直到他坐上回家的地铁，手机才震动了一下。
陆清寒回复了两个字：到了。后面跟了一个系统自带的微笑表情。
顾云川看着那个官方得不能再官方的微笑表情，挠了挠头。这次相亲，好像和他预想的，完全不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