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曦，不好了，你快出来看看！”婚礼策划师慌张地撞开化妆间的门，
高跟鞋在地板上发出刺耳的刮擦声。我正对着镜子，整理着头纱上最后一颗珍珠，
闻言不悦地回头，“怎么了？吉时快到了，这么毛毛躁躁的。”“不是我毛躁，
是……是李伟，他在外面，他……”策划师结结巴巴，一张脸涨得通红，急得快要哭出来。
我心头一紧，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我。“他怎么了？”1我提着沉重的婚纱裙摆，
快步走出化妆间。婚礼进行曲的前奏已经悠扬地响起，宾客们都已落座，
正翘首以盼地望着红毯的起点。我的父亲站在不远处，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
正准备将我的手交给我未来的丈夫。一切都美好得不真实，除了策划师那张快要哭出来的脸。
我的新郎，李伟，就站在红毯的入口。他穿着白色的礼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英俊得让我心动。可他没有看向我，也没有走向我的父亲。他的身侧，站着我的婆婆，张兰。
张兰今天穿了一件正红色的定制旗袍，上面用金线绣着大片的凤凰，
合身的剪裁将她保养得宜的身材勾勒得淋漓尽致。那颜色，
比我敬酒时准备的礼服还要艳丽夺目，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才是今天的新娘。
在众人惊诧的注视下，李伟缓缓转身，朝着张兰，伸出了自己的手臂。张兰脸上带着得意的，
胜利者般的笑容，优雅地将手搭了上去。我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婚礼进行曲的**部分恰在此时奏响，那本该是属于我和他的旋律。李伟清了清嗓子，
对着司仪的话筒，用一种激动到微微颤抖的声调宣布：“在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里，
在我开启人生新篇章的时刻，我最想感谢的，是我的母亲。是她，含辛茹苦将我养大。所以，
我决定，由我亲自，牵着我最爱的妈妈，走过这段红毯。”话音落下，全场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探照灯一样，齐刷刷地打在我身上。
我能感受到那些目光里夹杂着震惊、同情、还有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
我的脸颊**辣地烧着，仿佛被人当众狠狠地甩了一个耳光。
我提着裙摆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指甲深深陷进肉里。
我看见我父亲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他攥紧了拳头，迈开腿就要冲上去。我一把拉住了他。
“爸，别去。”我的声音出奇的平静。“这混账东西！他把你当什么了！这婚不结了！
”我爸气得浑身发抖。“别，”我重复道，死死地扣住他的手腕，“我自己的事，
我自己解决。”说完，我松开手，提起裙摆，一步一步，
朝着那对在红毯上无比刺眼的母子走去。高跟鞋踩在柔软的红毯上，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可我每走一步，都像踩在所有人的心跳上。音乐不知何时已经停了。我走到他们面前，停下。
李伟看到我，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但他很快就镇定下来，
甚至还对我露出了一个安抚的笑容：“曦曦，你别误会，我就是想……”“李伟，
”我打断他，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宴会厅，“今天，是我们的婚礼。”“我知道，
”他急忙点头，“所以等我陪我妈走完，我马上就回来接你，一样的，一样的。
”旁边的张兰用眼角瞥着我，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讽，她轻轻拍了拍李伟的手臂，
用一种故作大度的口吻说：“哎呀，曦曦，你也太小气了。阿伟就是一片孝心，
你怎么还闹上脾气了？大喜的日子，别让亲戚朋友看了笑话。
”她的话像一把淬了毒的软刀子，扎得我心口生疼。我没理她，只是定定地看着李伟，
看着这个我爱了三年，即将托付终身的男人。他的脸上写满了为难，一边是含辛茹苦的母亲，
一边是即将过门的妻子。他觉得他只是做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决定，一个能彰显他孝心的决定。
他根本没想过，这个决定会将我置于何地。我忽然觉得很可笑。我缓缓地，
从司仪僵硬的手中，拿过了话筒。冰凉的金属触感让我瞬间清醒。我看着台下数百位宾客，
看着他们各异的神情，然后，我的视线重新落回李伟的脸上。“李伟，我只问你一个问题。
”我的声音通过音响，在寂静的宴会厅里回荡，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冷意。“今天，
你是要娶我，还是要娶你妈？”2我的问题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炸弹，
瞬间在人群中激起千层浪。宾客们再也无法维持表面的镇定，交头接耳的议论声嗡嗡作响，
汇成一片嘈杂的声浪。李伟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他显然没想到我会在大庭广众之下，
把事情闹到这个地步。他压低了声音，带着一丝恳求和责备：“曦曦！你胡说什么！别闹了，
快把话筒放下！”张兰的脸色也彻底沉了下来，她搭在李伟臂弯里的手猛地收紧，
尖声叫道：“陈曦！你这是什么意思？有你这么跟长辈说话的吗？还没进门呢，
就想给我这个婆婆下马威了？我儿子孝顺我，难道有错吗？”“孝顺没错，”我举着话筒，
平静地迎上她愤怒的视线，“但错在不分场合，不明事理。今天是我和李伟的婚礼，
红毯的另一头，站着的是我的丈夫。请问，您现在挽着我的丈夫，是想取代我的位置吗？
”“你！”张兰被我堵得哑口无言，一张保养得宜的脸气得扭曲起来。“我什么？
”我步步紧逼，“还是说，在您心里，您儿子的婚姻，不过是您用来彰显母子情深，
满足您个人虚荣心的舞台？”“你血口喷人！”张兰的声音变得歇斯底里，“李伟，你听听！
你听听她说的这叫什么话！我辛辛苦苦把你养这么大，到头来，倒成了我的不是了！
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她一边哭喊，一边捶打着李伟的胸口，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
李伟立刻手忙脚乱地去安抚她：“妈，妈您别生气，曦曦她不是那个意思，
她就是一时想不开……”他转过头，用一种极其失望的眼神看着我：“陈曦，
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妈？她为我付出了多少，你难道不知道吗？我只是想让她高兴高兴，
你怎么就不能体谅一下，大度一点呢？”大度？体谅？我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觉得无比陌生。
三年的感情，在这一刻，显得像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我为了他，顶住父母的压力，
远嫁到这个陌生的城市。我为了迁就他的家庭，放弃了更好的工作机会。
我以为我嫁的是爱情，却没想到，我只是嫁给了一个还没断奶的巨婴。
我的心一点一点地冷下去，最后凝结成冰。我笑了，举着话筒，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好，
好一个大度，好一个体谅。”我一边说，一边缓缓地，开始脱左手上的白纱手套。
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了下来，看着我。李伟也愣住了，不安地问：“曦曦，你干什么？
”我没有回答他，只是慢条斯理地，将手套褪下，露出无名指上那枚闪闪发亮的钻戒。
这是他向我求婚时，亲手为我戴上的。他说，这代表着一生一世的承诺。现在看来，
多么讽刺。我看着那枚戒指，然后抬起头，对上李伟惊慌失措的眼睛。“李伟，你说的对，
是我不大度，是我不体谅。”我的声音里再也没有一丝温度。“所以，
这场需要我‘大度’和‘体谅’才能完成的婚礼，我不结了。”说完，我用力地，
将那枚戒指从手指上拔了下来。金属划过皮肤，带来一丝轻微的刺痛。
在李伟和张兰震惊的注视下，我扬起手，将那枚曾经象征着我们爱情的戒指，
狠狠地砸在了李伟的脚下。戒指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然后滚落到红毯的角落，
钻石的光芒一闪而逝，归于暗淡。“这场婚礼，”我对着话筒，一字一句，清晰地宣布，
“到此为止。”3整个宴会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所有人都被我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目瞪口呆。李伟低头看着滚落在脚边的戒指，
又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看着我，嘴唇翕动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张兰也停止了哭闹，
她大概从没想过，这个在她看来一向温顺好拿捏的准儿媳，会做出如此决绝的反抗。“疯了！
你这个女人简直是疯了！”她最先反应过来，指着我的鼻子尖叫，“为了这么点小事，
你就要悔婚？你把我们李家的脸往哪儿搁！你把这么多宾客当什么了！”“脸是自己挣的，
不是别人给的。”我冷冷地回敬，“在你们决定把一场婚礼变成一出母子情深的独角戏时，
就该想到会有这个后果。”“你……”“够了！”一声暴喝打断了张兰的咒骂。
我的父亲大步流星地走上前来，一把将我拉到他身后，高大的身躯像一座山，
为我隔绝了所有的风雨。他的双眼因为愤怒而布满血丝，死死地瞪着李伟父子。“李伟，
我陈家自认没有亏待过你。房子首付我们出了一大半，车子是曦曦的名字，
几十万的彩礼我们一分没要，还陪嫁了一辆车。我们把最宝贝的女儿交给你，
不是让你和你妈在婚礼上这么作践她的！”我爸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愤怒而微微颤抖。
李伟的父亲，那个从头到尾都一言不发，仿佛隐形人一样的男人，此刻终于站了出来，
搓着手上前打圆场：“亲家，亲家你消消气，这事儿是阿伟和他妈不对，
我代他们给你和曦曦道歉。你看，宾客们都还在，别把事情闹僵了，啊？”“闹僵？
”我妈也走了过来，挽住我的另一只胳膊，她的眼圈是红的，但说出的话却掷地有声，
“从你们让新郎官牵着婆婆走红毯的那一刻起，这事就已经僵了！今天这婚，我们不结了！
我女儿，就算一辈子不嫁，也绝不受这种委屈！”“就是！”我爸指着门口，
对李家三人下了逐客令，“现在，立刻，带着你的人，从这里滚出去！”李伟彻底慌了，
他挣开他妈的手，冲到我面前，想要拉我的手。“曦曦，曦曦你别这样，我错了，
我真的错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们重新开始，我马上就去接你，我们把仪式走完！
”我厌恶地甩开他的手，往后退了一步。“李伟，晚了。”我的心已经死了。
在他说出让我“大度一点”的时候，就已经死了。“不可能了。”我看着他，
一字一句地告诉他。我的决绝让他眼中的最后一丝希望也熄灭了。张兰看着失魂落魄的儿子，
所有的怒火再次对准了我。她像一头被激怒的母狮，
张牙舞爪地就要朝我扑过来：“你这个扫把星！狐狸精！是你毁了我儿子的婚礼！
我跟你拼了！”宴会厅彻底乱成了一锅粥。我方的亲友团和我爸妈一起，将我牢牢护在中间。
李家的亲戚也围了上来，拉的拉，劝的劝。场面混乱不堪。我冷眼看着这一切，
看着张兰撒泼的样子，看着李伟懦弱地躲在他父亲身后的样子，心中再无半分波澜。我转身，
在一片嘈杂声中，提着我那身洁白的婚纱，一步一步，逆着红毯的方向，向外走去。
我没有回头。身后是毁于一旦的婚礼，和一段可笑的爱情。而我的前方，是未知，
却绝不会比此刻更糟糕的未来。走出宴会厅大门的那一刻，外面阳光正好。我眯了眯眼，
深深地吸了一口自由的空气。真好，一切都结束了。4我回到家，
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关进房间，脱下那身象征着耻辱的婚纱。
我把它胡乱地塞进衣柜最深的角落，眼不见为净。换上舒适的家居服，
我整个人都松弛了下来。爸妈和几个亲近的亲戚朋友很快也回来了，客厅里一片唉声叹气。
“作孽啊！这叫什么事儿！”“曦曦真是受了大委屈了。”“那李家母子，简直就不是人！
”我妈推开我的房门，端着一碗热汤走进来，眼圈还是红的。“曦曦，来，
喝点东西暖暖身子。别想太多了，都过去了。”我接过碗，却没有喝，只是看着她，
认真地说：“妈，我没事。我一点也不难过，真的。我现在只觉得庆幸。
”庆幸在一切无法挽回之前，我看清了他们的真面目。我妈愣了一下，
随即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叹了口气：“傻孩子。”她以为我是在说气话。但我说的是真的。
比起伤心，更多的是一种解脱后的轻松。就在这时，门铃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我爸透过猫眼一看，脸色顿时沉了下去：“他们还有脸来！”是李伟，带着他的父母。
我爸本想直接把人赶走，但我拦住了他。“爸，让他们进来。有些事，必须当面说清楚。
”门一开，李伟就冲了进来，扑通一声跪在了我面前。“曦曦，我错了！你原谅我！
都是我妈，都是我妈出的馊主意！她说她就是想风光一下，我一时糊涂就答应了，
我没想到会让你这么难堪！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他抱着我的腿，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他的身后，李父一脸尴尬地搓着手，而张兰，则是一脸的不情不愿，要不是被李父死死拽着，
恐怕早就扭头走了。我低头看着跪在地上的男人，只觉得无比讽刺。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我冷漠地抽回自己的腿。“有用！有用的！
”李伟急切地抬起头，“曦曦，我们重新办一场婚礼，就我们两个人，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我都听你的！求求你，别不要我！”“呵。”一声冷笑从旁边传来。是张兰。
她终于忍不住了，甩开李父的手，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我。“陈曦，
你也别太得寸进尺了。阿伟都给你跪下了，你还想怎么样？不就是牵着我走了一段路吗？
天大的事吗？为了这点小事，你毁了我儿子一辈子一次的婚礼，你还有理了？
”她丝毫没有半点歉意，反而倒打一耙。“你儿子一辈子一次的婚礼？”我妈气得浑身发抖，
指着她骂道，“难道就不是我女儿一辈子一次的婚礼吗？有你这么当婆婆的吗？
你安的什么心！”“我安的什么心？我能安什么心！我就是觉得我儿子孝顺，我高兴！
倒是你们，把婚礼搅黄了，现在还摆出这副嘴脸，不就是觉得我们李家高攀了你们吗？
不就是仗着自己有几个臭钱吗！”张兰彻底撕破了脸。“你！”“够了！”我爸怒喝一声，
指着门口，“我不想跟你们废话。从今天起，我们两家婚事作罢，再无任何关系！
婚礼是我们家出的钱，酒店、婚庆、酒席，所有的损失，我们会整理好账单，
一分不少地寄给你们！现在，滚出我的家！”李父脸色煞白，连连道歉，
想拉着张兰和李伟走。可李伟还跪在地上，死死地看着我，不肯起来。
张兰更是火上浇油：“凭什么我们赔？婚礼是她自己说不结的！要赔也是她赔！我告诉你们，
我儿子这么优秀，想嫁给他的姑娘多的是，不差她一个！今天这门，我还真就看不上了！
”“好！好！好！”我爸气得连说三个好字，他不再废话，直接拿出手机，
拨通了物业保安的电话。“保安部吗？我家里来了几个无赖寻衅滋-事，
请你们上来处理一下！”眼看我爸动了真格，李父彻底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