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崎岖，莫尘的伤口在颠簸中又开始渗血。我扶着他靠在一棵老松树下，借着晨曦检查他的伤势。

"说了我没事。"少年倔强地别过脸，但苍白的嘴唇出卖了他。

我解开临时包扎的布条，伤口边缘已经泛红。"发炎了。"我从行囊中找出铁老给的药粉，"忍着点。"

药粉洒在伤口上，莫尘浑身一颤，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我注意到他耳后的工匠烙印在晨光中泛着奇异的光泽——那形似二维码的图案比前几天似乎更清晰了些。

"铁老给你的那本书，"莫尘转移话题，"有什么发现？"

我取出《天工开物·残卷》，小心翻开脆弱的纸页。这本古籍与现代我收藏的那本同名著作截然不同，里面记载的全是些近乎奇幻的机关术——能自行修复的金属、靠水力驱动的巨大人偶、可以预测天气的精密仪器...

"看这里。"我指向其中一页，上面画着一个与我怀中怀表极为相似的装置，只是体积大了许多，"书上说这叫'时轮'，是打开'天工秘境'的钥匙。"

莫尘凑过来，温热的呼吸拂过我耳际："传说天工秘境中有上古机关师的全部传承，得之者可'夺天地造化'。"

我继续翻阅，在最后一页发现了一段被朱砂圈起来的文字："三时轮合，天门开；血脉通，秘境现。"

"三块时轮？"我掏出怀表，金属表面在晨光中泛着幽幽蓝光，"看来我们手里这只是其中之一。"

莫尘突然按住我的手："有人来了。"

我们屏息凝神。远处传来马蹄声和金属碰撞的脆响——至少十几人的队伍正沿山路搜索。

"赫连家的追兵。"莫尘咬牙站起身，扯到伤口又倒抽一口冷气，"我们得继续走。"

我迅速收起古籍，搀扶莫尘向山林深处撤退。怀表在我掌心微微震动，指针坚定地指向北方。

三天后，我们绕道回到了离城三十里的一处小镇。莫尘的伤口需要更好的治疗，而我们急需补给。

小镇客栈里，我用最后几枚铜钱要了间偏僻的客房。莫尘发着高烧，躺在床上昏睡不醒。我悄悄溜到镇上的药铺，用帮掌柜修理漏水屋顶换了些消炎的草药。

"姑娘手艺不错。"掌柜递给我一包药草，眯起眼睛，"听说城里出了个女工匠，把赫连家的少爷都气疯了？"

我心头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有这种事？"

"满城风雨喽。"掌柜压低声音，"赫连家悬赏一百两银子抓人呢，说是偷了什么朝廷机密..."

回到客栈，我一边煎药一边思索。赫连家竟然编造这种罪名，看来是铁了心要抓我。但为什么？仅仅因为我在比试中羞辱了赫连珏？还是...

怀表在我腰间微微发烫。我掏出来一看，表盘上的符文又开始缓慢流动，形成新的图案——这次像是一座雪山的轮廓，山顶有个闪烁的光点。

"霜寒山脉..."我喃喃自语，想起铁老临别时的话。

"水..."莫尘虚弱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扶他起来喝药，少年滚烫的额头让我忧心忡忡。如果伤口继续恶化...

"砰！"

楼下突然传来踹门声，接着是粗暴的呵斥："搜！每个房间都搜！女工匠带着个受伤的少年，跑不远！"

我浑身血液瞬间凝固。莫尘挣扎着要起身，被我按住。我迅速扫视房间——三楼窗户，外面是倾斜的屋顶，或许能...

"哐当！"房门被猛地踢开。

三个身着赫连家服饰的侍卫闯了进来。领头的看到我们，狞笑起来："果然在这儿！拿下！"

我抄起滚烫的药罐砸向最前面的人，趁他惨叫时拔出防身匕首。"莫尘，走！"

少年从床上滚下，勉强躲过另一个侍卫的擒拿。我挥刀逼退第三人，拉着莫尘冲向窗户。就在我们即将跃出的瞬间，一支弩箭破空而来，深深扎入莫尘大腿。

"啊！"他跪倒在地，鲜血迅速染红裤腿。

侍卫们冷笑着逼近。我挡在莫尘身前，匕首横在胸前，脑中飞速思考对策。

"虞姑娘何必负隅顽抗？"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侍卫们让开一条路，赫连珏摇着折扇悠然走入，锦衣华服一尘不染，"家父只是想请姑娘到府上一叙。"

我冷笑："用弩箭请？"

赫连珏瞥了眼莫尘腿上的箭，轻描淡写地说："贱民冒犯贵族，本就应该受点教训。"他转向我，眼中闪过一丝贪婪，"姑娘手中的时轮，是我赫连家祖传之物，还请归还。"

原来如此。我握紧怀表："如果我说不呢？"

"那就别怪我..."赫连珏话未说完，窗外突然射入几支羽箭，精准命中三名侍卫的咽喉。

"敌袭！"余下的侍卫乱作一团。

一道黑影从窗外掠入，手中短剑寒光闪烁，瞬间又放倒两人。赫连珏脸色大变，在侍卫掩护下仓皇后退。

黑衣人转向我们，面巾上方露出一双锐利的眼睛："能走吗？"

我认出了这双眼睛——那晚在行会偷袭我的黑衣人！但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我扶起莫尘："他的腿..."

黑衣人二话不说，扛起莫尘另一条胳膊："跟我来。"

我们趁乱逃出客栈，黑衣人领着我们七拐八绕，最后钻进一间偏僻的柴房。确认无人跟踪后，他拉下面巾——是个约莫四十岁的精瘦男子，左颊有一道长长的疤痕。

"铁老让我接应你们。"他简单处理着莫尘的腿伤，"叫我老刀就行。"

"你是那晚..."

"试探。"老刀头也不抬，"铁老想知道你是否有能力保护时轮。"

我怒火中烧："莫尘差点送命！"

"现在他知道了。"老刀手法娴熟地包扎好伤口，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瓶，"铁老的药，能抗感染。"

莫尘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脸色惨白。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赫连家为什么对时轮如此执着？"

老刀沉默片刻："三十年前，先帝曾集齐三块时轮，打开了天工秘境的一角。当时随行的除了宫廷机关师，还有赫连雄——现在的赫连城主。"

"他们得到了什么？"

"没人知道。参与那趟探险的人，除了赫连雄，全都离奇死亡。"老刀眼中闪过一丝恐惧，"铁老的兄长是其中之一，死状...不像人力所为。"

我低头看着怀表，指针微微颤动，仿佛在回应什么。"我们要去霜寒山脉。"

老刀点头："铁老猜到了。"他递给我一张粗糙的地图，"沿着这条小路，可以避开官道上的搜查。三天后有个商队会经过黑水渡口，他们欠铁老人情，会带你们一程。"

他站起身："我只能送到这儿。赫连家的搜捕会越来越严，你们最好今晚就动身。"

"莫尘的伤..."

"留下必死无疑。"老刀冷酷地说，"铁老相信你能创造奇迹。"

天黑后，老刀帮我们把莫尘安置在一辆运干草的牛车上。少年因高烧而神志不清，时而喃喃自语说着我听不懂的话。

"记住，"老刀最后叮嘱，"时轮会指引你，但也会吸引'它们'。"

"它们？"

老刀没有回答，只是做了个奇怪的手势，像是驱赶什么看不见的东西，然后悄然消失在夜色中。

牛车缓缓前行，我紧握着怀表和地图，警惕地注视着黑暗中的每一个动静。莫尘在干草堆上翻腾，突然抓住我的手腕："清越...别去秘境...它们会醒..."

我一愣："莫尘？你说什么？"

但少年又陷入昏睡，手无力地垂下。我抬头望向北方，夜空下隐约可见连绵的雪山轮廓。怀表在我掌心发烫，指针笔直地指向那个方向。

三天后，我们终于到达黑水渡口。莫尘的高烧退了，但腿伤使他行走困难。商队如约而至，领头的是个满脸风霜的中年女子，自称白薇。

"铁老的信。"她递给我一张纸条，上面只有四个字："信任白薇"。

商队沿着人迹罕至的小路向北行进。白薇对我格外关照，不仅给莫尘安排了舒适的马车，还时常找我聊天。

"听说姑娘在城里闹出好大风波。"一天傍晚扎营时，白薇递给我一杯热茶，"赫连家现在满世界找你，连军械司都惊动了。"

我苦笑："我不过是参加了场工匠比试。"

"没那么简单。"白薇压低声音，"宇文拓向朝廷递了折子，说你窃取军械机密。现在你是朝廷钦犯了。"

我心头一震。军械司大匠师宇文拓，这是要置我于死地啊。

"为什么？我根本不认识他。"

"宇文拓最忌惮别人超越他的机关术，何况还是个女子。"白薇冷笑，"男人啊，总是害怕女人比他们强。"

商队行进到第七天，远处雪山的轮廓已经清晰可见。怀表的变化越来越频繁，有时甚至会自行打开表盖，露出里面流转的符文。

这天夜里，我正研究古籍，莫尘突然坐起身："有人来了。"

我们悄悄掀开帐篷一角，只见白薇和几个商队护卫正与一队黑衣人交谈。月光下，黑衣人胸前的徽章清晰可见——军械司的标志！

"被出卖了。"我咬牙道，迅速收拾行装。

我们刚溜出帐篷，就听见白薇提高了声音："那女娃就在那边帐篷里，大人答应的一百两银子..."

"**！"莫尘怒不可遏，被我一把拉住。

"先逃再说！"

我们借着夜色掩护向山林逃去。身后很快传来喊叫声和火把的光亮。山路越来越陡，莫尘的腿伤严重拖慢了速度。

"清越，你自己走！"莫尘推开我，"我拖累你了。"

"闭嘴，抓紧我！"我半拖半抱地带着他继续前进。

追兵越来越近。就在我们即将被发现的千钧一发之际，山壁上突然打开一道暗门，一只粗糙的大手将我们拽了进去。

暗门在身后无声关闭，追兵的火把光亮被彻底隔绝。黑暗中，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

"拿着时轮的小丫头，老夫等你多时了。"

火把亮起，照亮了一张布满皱纹的脸——铁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