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我被一阵食物的香气唤醒。
顾言系着我买给他的灰色围裙，正在厨房里煎蛋。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身上切割出明暗的光影，侧脸英俊柔和。
他听到动静，回头冲我一笑。
“醒了？快去洗漱，早餐马上就好。”
一切都和过去五年里的每一个清晨，一模一样。
如果不是昨晚的真相像一根毒刺扎在心口，我几乎要以为，那只是一场噩梦。
我没有说话，走进浴室。
镜子里的我，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神平静。
我用冷水拍了拍脸，强迫自己打起精神。
从今天起，我活着的每一秒，都是在演戏。
我不能露出任何破绽。
餐桌上顾言把煎好的溏心蛋推到我面前，又给我倒了一杯热牛奶。
“昨晚公司临时有事，回来晚了，没吵到你吧？”他状似随意地问。
“没有我睡得很沉。”我用叉子戳破蛋黄，橙黄色的蛋液缓缓流出，“你不用特意跟我解释。”
我的语气很淡，带着一丝宿醉未醒的倦意。
顾言"的动作顿了一下，抬眼看我。
“怎么了？还在为工作室的事情烦心？”
“有点。”我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掩盖住眼底的情绪，“顾言我是不是很没用？连自己的心血都快保不住了。”
我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脆弱和无助。
这是他最想看到的。
一个被现实打败，即将向他求助的，骄傲的沈婧。
果然顾言立刻握住我的手，语气心疼又宠溺。
“胡说什么。你是我见过最有才华的设计师。只是这个世界太复杂，你太干净了。”他顿了顿，眼神变得无比真诚，“婧婧不管发生什么，记住你还有我。我会永远在你身后。”
他说得那么恳切，那么深情。
如果我不知道真相，我一定又会感动得一塌糊涂，扑进他怀里，寻求安慰。
但现在他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根绣花针，密密麻麻地扎在我的心上。
温柔才是最残忍的酷刑。
我抬起头，眼睛里泛起一层水光，就那么定定地看着他。
“顾言”我哽咽着，“如果……如果工作室真的撑不下去了，你……你还会要我吗？”
我的表演，堪称完美。
一个即将失去一切，毫无安全感的，可怜女人。
顾言的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但很快就被浓浓的爱意所取代。
他起身绕过餐桌，将我拥入怀中。
他的怀抱很温暖，身上有淡淡的沐浴露清香。
我却只觉得浑身发冷，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傻瓜。”他在我耳边低语，声音带着磁性质感，“我要的是你这个人，从来都和你的工作室无关。就算你一无所有，你也是我顾言唯一想娶的女人。”
我把脸埋在他胸口，肩膀微微抽动，发出压抑的哭声。
他一下一下地轻抚我的后背，像在安抚一只受伤的小动物。
“好了不哭了。天塌下来有我顶着。”他捧起我的脸，用指腹轻轻擦去我的泪水，“这样吧，我再给你注资五千万，先把眼前的难关渡过去。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来了。
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我抬起泪眼婆娑的眼睛看着他。
“什么条件？”
“为了方便管理，也为了我们未来的家，我需要工作室51%的控股权。”他凝视着我的眼睛，语气温柔却不容置喙，“婧婧我不是在图你的东西。我只是想帮你分担。以后，你专心做设计，那些烦人的商业运作，都交给我，好吗？”
好一招以退为进，好一招釜底抽薪。
他算准了，在我“走投无路”的时候，根本无法拒绝这个看似充满爱意的提议。
一旦我点头，我五年来的心血，就将彻底沦为他的囊中之物。
而我将变成一个被他圈养的，只会下金蛋的工具人。
我在心里冷笑，脸上却露出犹豫和挣扎。
“可是……那是我的心血……”
“我知道。”顾言叹了口气，做出让步，“这样我们签一份对赌协议。未来一年，如果工作室的利润能翻一倍，我就把所有股份，无条件还给你。如果做不到，那你就安心做我的顾太太，以后我养你。怎么样？这总公平了吧？”
公平？
在甲方刁难，核心设计师被挖走，资金链断裂的情况下，一年内利润翻倍？
这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他给我画了一张永远也吃不到的大饼，堵住了我所有拒绝的理由。
算计得真好。
我沉默了许久，仿佛在做着天人交战。
顾言也不催我，只是静静地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理解”和“包容”。
终于我像是下定了决心，点了点头。
“好。”我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我答应你。”
顾言的嘴角，终于勾起一个胜利的弧度。
他紧紧抱住我，在我耳边落下一个滚烫的吻。
“婧婧你做出了最明智的选择。”
是啊。
明智的选择。
只不过不是为你，而是为我自己。
顾言你以为你赢了。
你不知道，从我点头的那一刻起，这场游戏的规则，就已经被我改写了。
你布下的天罗地网，现在将成为你自己的坟墓。
我回抱住他，将脸埋在他的颈窝，无声地笑了。
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接下来的一周，顾言的动作很快。
律师、合同、股权变更协议，流水般地送到我面前。
我表现得像一个彻底放弃抵抗的失败者，麻木地在他的要求下，签下一个又一个名字。
我的助理林霏看在眼里，急得直掉眼泪。
“沈姐你不能签啊！这等于是把工作室白送给他了！”
林霏是跟我一起创业的元老，为人耿直，忠心耿耿。
我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冷静。
“小霏帮我个忙。”我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
她听完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沈姐你……你确定要这么做？”
“确定。”我的眼神坚定无比，“按我说的去做，记住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林霏看着我，眼中的担忧慢慢变成了敬佩和决绝。
她用力地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沈姐。你放心。”
送走林霏，我看着窗外。
暴风雨快来了。
而我已经准备好了我的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