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她说要拍我最拿手的活。

拍着拍着就住进了我家厨房。还说我的这双手比祖宗传下的物件还金贵。

现在她凑过来闻我衣领上的松烟墨味。问我能不能把人也赔给她。1我叫江屿。

干的是修补旧书的活。这天店里来个拍纪录片的。叫许眠。她说想拍我修书。「就拍日常。」

「不耽误你干活。」她举着相机对我。我继续揭旧画芯。这姑娘眼睛亮得吓人。

盯得我后颈发毛。「江老师你手指真长。」「特别适合玩细活。」我手一抖。

差点把明代画芯撕岔。这什么话。听着不太对劲。2她天天来。比我上班还准时。

架着机器在工作室角落。说是要捕捉最真实的画面。「你别管我。」「当我不存在。」

可谁能被这么大个活人无视。尤其她还总突然开口。「刚才那动作能再来一遍吗？」

「太帅了没拍到。」我放下镊子。「许导。」「修书不是摆拍。」「没法重来。」

她吐吐舌头。凑到工作台边。「那教我吧？」「我帮你打下手。」3我后悔答应她了。

这姑娘手比脚还笨。递个宣纸能扯破。调个浆糊糊满脸。「你们这行真难。」

「我还是拍你比较顺手。」她镜头又对准我侧脸。说我专注时下颌线特别好看。

像博物馆的石膏像。我懒得理。低头给古籍补虫洞。她突然伸手碰我耳垂。「你这里沾了墨。

」「别动。」她指尖很暖。碰得我耳根发烫。我躲开了。自己用袖子擦。「好了。」

「继续干活。」4许眠得寸进尺。说要拍我生活。跟我回家。「观众爱看这个。」

「手艺人的日常嘛。」我厨房三天没收拾。泡面碗堆成山。她一点不嫌弃。挽起袖子就洗。

「你这活得糙啊。」「跟工作室判若两人。」**在门框上啃苹果。「许导。」「拍就拍。」

「别动手。」她转头对我笑。「不管你的话。」「你能靠泡面活到退休。」

5她真在我家住下了。美其名曰跟拍。我睡沙发她睡床。每天清早被她做早饭的动静吵醒。

「今天吃煎饼。」「我老家做法。」她系着我妈的旧围裙。在厨房忙活。我有点恍惚。

这场景太居家了。「江屿你尝尝。」「咸淡合适不？」她直接递筷子到我嘴边。我愣了下。

接过来自己夹。「还行。」「就是酱抹多了。」她凑近看我嘴角。「沾上了。」「我给你擦。

」这次没躲开。她指腹擦过我下唇。有点糙。应该是常年拿相机磨的。

6许眠拍到了我修书时的表情。在剪辑屏上放大给我看。「你看你。」「碰到难处会咬嘴唇。

」「特别性感。」我把屏幕按灭。「修书就修书。」「别研究我表情。」

她非说这也是非遗传承的一部分。人的技艺比书本更值得记录。歪理一套套。「江屿。」

「你为什么不收徒？」「这手艺要失传了。」我整理着案台。「麻烦。」「而且没人愿学。」

她突然按住我手腕。「我学。」「你教我。」7我开始教她最基本的揭裱。

她手比我想的还笨。总把纸揭破。急得满头汗。「慢点。」「力度要匀。」

我忍不住从后面握住她手。带她感受动作。她后脑勺蹭着我下巴。有点痒。「这样？」「嗯。

」她身上有股淡淡的油烟味。混着工作室的墨香。怪好闻的。「江屿。」「你心跳好快。」

我立刻松开她。回工作台继续修我的书。耳朵烫得能煎蛋。8许眠的片子初剪完成。

放给我看。镜头里的我比她本人看着顺眼。至少不会叽叽喳喳。「这段得重拍。」

「你侧脸光影不够完美。」我皱眉。「没必要。」「真实就行。」她坚持要补拍。

蹲在我椅子边抬头望我。眼睛湿漉漉的。像楼下那只总来要食的流浪猫。「就一次。」

「求你了。」我最受不了这个。点头答应。她立刻跳起来亲我脸颊。「江屿你最好了！」

我们都愣住了。她先红着脸跑开。留我在工作室发呆。脸上被她亲过的地方。烧得厉害。

9补拍变成了常态。她总能找到理由。今天说光线好。明天说我穿了件适合上镜的衣服。

「你就是在逗我玩。」「许导。」她笑嘻嘻递给我新买的毛笔。「试试这个。」「狼毫的。」

我确实需要新笔。接过来说谢谢。她趁机又拍我。「你收到礼物时。」「嘴角会微微上扬。」

「特别可爱。」我把笔收好。「不可爱。」「赶紧干活。」10家里多了她的东西。

卫生间有她的牙刷。厨房有她专用的碗。沙发上扔着她的外套。她说这样拍出来更真实。

观众喜欢看手艺人的生活气息。我看是她自己喜欢。「江屿我睡衣放哪了？」「阳台晾着。」

很自然对话。像在一起多年。我被这想法吓到。削梨差点削到手。她蹦跳着去收睡衣。

哼着不成调的歌。我看着她背影。突然希望这片子。永远拍不完。11许眠开始学调墨。

这是细活。她难得安静。低头认真研磨。「要磨多久？」「到墨汁顺滑无颗粒。」

我站她身后指导。她发丝扫过我鼻尖。淡淡的洗发水味。和我用的一样。「江屿。」

「如果我不是来拍片子。」「只是来学手艺。」「你会教我吗？」「不会。」「为什么？」

「太吵。」她扭头瞪我。墨汁溅到脸上。我下意识用袖子给她擦。擦到一半发现姿势太亲密。

僵在那里。她闭上眼睛。「还有这里。」指自己另一边脸颊。12梅雨季来了。

工作室除湿机24小时开着。她还是担心器材受潮。非要跟我挤一张床。

「沙发潮得能长蘑菇。」「你就忍心？」我忍心。但没说出口。

因为她已经抱着枕头爬上来了。床不大。她贴着我后背睡。呼吸喷在我颈后。我一动不敢动。

「江屿你身上有墨香。」「挺好闻的。」她嘟囔着睡去。手臂搭在我腰上。我睁眼到半夜。

最后小心把她手挪开。下床去工作室继续修书。13她发现我熬夜。生气了。

整整一上午没跟我说话。镜头却还对着我。「许导。」「我错了。」我主动道歉。

她冷哼一声。「错哪了？」「不该熬夜。」「还有呢？」「不该不叫醒你。」她把相机放下。

「江屿。」「我是来记录真实的你。」「不是来看你糟蹋自己的。」我第一次见她这么严肃。

点头保证不再犯。她才重新笑起来。凑近看我眼睛。「黑眼圈都出来了。」「丑死了。」

14她老家寄来特产。非要我尝。是种很辣的腌菜。我吃得额头冒汗。「好吃吧？」

「我妈亲手做的。」我灌下半杯水。「太辣。」「你少吃点。」「对胃不好。」她歪头看我。

「关心我？」「怕你辣坏肚子耽误拍摄。」她撇嘴。又夹一筷子。「口是心非。」

15片子拍到重要部分。是我修复一本宋代医书。工序复杂。她连续跟拍三天。

累得在工作室沙发上睡着。我给她盖毯子。她迷迷糊糊抓住我手。「江屿...」

「书页...别折角...」梦里还惦记工作。我轻轻抽出手。把她散落的头发拨到耳后。

她蹭了蹭枕头。睡得更沉。我继续修书。偶尔回头看她。突然希望时间停在这一刻。安静。

平和。有她在。16她醒来时天已黑。我点了外卖。是她喜欢的粤菜。「我怎么睡这么久？」

「你打呼噜。」「不可能！」她急着反驳。脸涨得通红。我忍不住笑。「骗你的。」

「你睡觉很安静。」她松口气。又瞪我。「江屿你学坏了。」吃饭时她一直说片子剪辑思路。

眼睛发光。比工作室的灯还亮。我看着她的笑脸。突然不想她拍完离开。

17她发现我藏在柜子里的设计图。是我对古籍装帧的改进想法。从没给人看过。「这个好！

」「怎么不早拿出来？」她如获至宝。说要拍进正片。我犹豫。「还不成熟。」

「想法很棒啊！」她拉着我讨论到深夜。越说越兴奋。最后直接铺开纸要我画详细图。

「江屿。」「你是个天才。」她眼睛里的崇拜太明显。我有点飘。答应把设计过程也拍进去。

18许眠的制片人来看素材。是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一直夸她拍得好。

还说她跟我很有CP感。「什么叫CP感？」我问她。她正在切水果。手一抖差点切到手。

「就是...观众会觉得我们很配。」她声音越来越小。我接过刀继续切。「哦。」

「那他们眼光不错。」她猛地抬头看我。我低头认真切苹果。假装没看见她惊讶的表情。

19她生日到了。我偷偷准备了礼物。是自己做的线装笔记本。封面用了她姓氏的篆体。

她收到时愣了很久。然后眼眶红了。「江屿...」「你知不知道送人笔记本什么意思？」

「记笔记用。」「不然呢？」她摇头笑了。「在修复行当里。」

「送本子是希望对方留下墨宝。」「是最高敬意。」我还真不知道。随口说那你给我写点啥。

她认真点头。「我会好好想内容的。」20她开始在我修书时放音乐。说是能帮助我专注。

其实是放她喜欢的歌。还跟着哼。「跑调了。」「胡说！」她不服气。非要唱给我听。

我一边修补书页一边听。突然觉得跑调也挺好。「江屿。」「等片子拍完。」

「我还能来学修书吗？」「随时。」「真的？」「嗯。」她笑起来。继续哼歌。这次没跑调。

21工作室来了批新货。是民国时期的书信。保存状况很差。我忙得顾不上吃饭。

她默默订了外卖。坐在旁边帮我分拣纸张。按日期排列。动作比一个月前熟练太多。

「进步不小。」我说。她眼睛弯成月牙。「名师出高徒。」其实她不算我徒弟。

但我不想纠正。任由她这么自称。「师傅。」「这张褪色严重。」「能修复吗？」

她举着一封情书问我。我接过仔细看。「能。」「就是费时间。」「我陪你。」她说。

很自然。22下雨了。她忘带伞。我让她穿我的雨衣。她非要和我挤一把。「这伞小。」

「挤挤暖和。」她紧贴着我手臂。雨水顺着伞沿滴落。路灯把我们的影子拉长。交叠在一起。

「江屿。」「要是片子获奖了。」「你跟我去领奖吧。」「不去。」「为什么？」「不上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