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戴着山羊面具的“人羊”，歪了歪头，似乎对这个答案很感兴趣。
“哦？美丽？”它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玩味，“这可真是一个……别致的说法。说来听听。”
陈默扶着吧台，强迫自己适应这双要命的高跟鞋。
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脚踝的韧带在发出**，足弓的肌肉在疯狂痉挛。
他一边在脑中飞速计算着这具身体的力学结构和最佳承重点，一边开口，用霓虹那娇媚的嗓音，讲述一个他刚刚编造出来的故事。
“我叫霓虹。”
“从小所有人都告诉我，我长得很美。”
他的声音很轻，像情人的耳语，在这片废墟般的夜场里，却异常清晰。
“老师喜欢我，因为我长得像个洋娃娃。同学嫉妒我，因为男生们的目光总是在我身上。”
“后来我开始跳舞。我不需要多努力，只要站在舞台中央，扭动身体，就能收获最热烈的掌声。”
他一边说，一边用指尖划过自己大腿外侧，渔网袜的破洞处，露出雪白的肌肤。
这是一个极具挑逗性的动作。
然而他的眼神，没有一丝欲望。
那双眼睛里，只有外科医生在观察标本时的冷静和漠然。
“美丽是最好的武器，也是最便捷的捷径。我用它，让男人为我疯狂，为我一掷千金。我享受着他们的追逐，他们的迷恋，他们的……痛苦。”
他看向“人羊”，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有个很有钱的老板，他说爱我，愿意为我抛妻弃子。我一边接受着他送的名牌包和珠宝，一边在他老婆找上门时，告诉她是你的丈夫纠缠我。”
“我看着那个雍容华贵的女人，在我面前崩溃，哭得像条狗。那一刻，我感觉……很痛快。”
警察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他看着陈默，眼神里充满了厌恶和鄙夷。
陈默不在乎。
他继续说着，声音里带着一丝梦呓般的陶醉。
“还有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他说我是他的缪斯他的光。他把所有的积蓄都给我，为我写诗，为我画画。而我，转手就把他的画，当垃圾一样扔掉了。”
“我告诉他，你的爱和你的画一样，一文不值。”
“他从天台跳下去的那天，我正在另一个男人的床上。”
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八卦。
但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刺向人性的脆弱之处。
“我践踏他们的真心，玩弄他们的感情，把他们的尊严踩在脚下。我享受着这一切，因为我的美丽，给了我肆意妄为的权力。”
他停顿了一下，抬起眼直视着“人羊”的面具。
“所以你说我的罪是什么？”
“我的罪，就是我生来美丽。我用这份神赐的礼物，去引诱去毁灭。我是一朵盛开在淤泥里的毒花，所有靠近我的人，都会被我的美丽所腐蚀，最终化为我脚下的养料。”
“而我……甘之如饴。”
他说完了。
整个夜场，陷入了一片死寂。
只有霓虹灯还在不知疲倦地闪烁，光影切割着他那张美艳而冷酷的脸。
警察看着他，嘴唇哆嗦，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眼前这个“女人”，已经不能用恶毒来形容。
她是魔鬼。
“人羊”静静地站在那里，没有说话。
面具之下，看不出它的表情。
陈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在赌。
赌这个世界的规则。
如果“真诚”是指对罪孽的忏悔，那他输定了。
但如果“真诚”是指对内心最深处黑暗的……直面呢？
一个骗子，最擅长的就是洞悉人性的阴暗面。
他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彻头彻尾的“恶女”，一个以玩弄人心为乐的妖妇。这个形象，比那些因为生活所迫而出卖身体的**，要“纯粹”得多，也“真诚”得多。
他没有为自己辩解，没有丝毫悔意。
他把“美丽”这个中性词，扭曲成了“原罪”，并以此为荣。
这是一种极致的傲慢，也是一种极致的……坦诚。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陈默感觉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
这具身体的体质太差了。
心率过快，肾上腺素飙升，肌肉已经开始出现轻微的颤抖。
要是用他自己的身体，他能站在这里，面不改色地和对方对视一个小时。
终于“人羊”动了。
它鼓起了掌。
“啪。啪。啪。”
掌声清脆，在空旷的夜场里，显得格外诡异。
“精彩。”
“人羊”的声音里，透着一股赞许。
“真是……精彩绝伦的告白。”
“以美丽为罪，以毁灭为乐。你的灵魂，和你的外表一样，都散发着令人着迷的……腐烂气息。”
它一步步向陈默走来。
那双穿着锃亮皮鞋的脚，踩在玻璃碴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我喜欢你的‘真诚’。”
它停在陈默面前，伸出一只戴着白手套的手，轻轻抬起了他的下巴。
冰冷的触感，让陈默的身体一阵战栗。
“所以我决定……”
“人羊”凑到他耳边，用气声说道：
“……奖励你。”
话音未落，一股巨力传来！
陈默整个人被狠狠地掼在了吧台上！
酒瓶和杯子“哗啦”一声碎了一地。
剧痛从后背传来，他几乎要昏厥过去。
“人羊”压在他身上，一只手死死地掐住他的脖子。
窒息感瞬间笼罩了他。
“既然你这么喜欢用你的美丽去毁灭别人……”
“人羊”的面具，几乎要贴到他的脸上。
“……那就让大家，都来好好欣赏一下，你这份‘罪恶的美丽’，如何？”
它另一只手，抓住了陈默的裙摆。
用力一撕！
“刺啦——！”
布料碎裂的声音，尖锐刺耳。
陈默的瞳孔，因为屈辱和愤怒，缩成了针尖。
他是一个男人。
一个站在金字塔顶端的，骄傲的男人。
他可以死。
但绝不能，以这种方式，被羞辱！
“放开！”
他用尽全力，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
“人羊”却笑了起来，笑声尖锐而疯狂。
“放开？游戏才刚刚开始啊，美丽的**。”
它低下头，似乎想去撕咬他的脖颈。
就在这一刻，陈默的脑中，一片清明。
愤怒和恐惧，在瞬间被压制下去。
取而代之的，是外科医生在面对突发状况时，那种深入骨髓的、绝对的冷静。
他的大脑，变成了一台高速运转的精密仪器。
目标：摆脱控制。
可用工具：身体，以及周围的一切。
身体：力量不足，柔韧性未知。但，有高跟鞋。鞋跟长度约十厘米，材质坚硬，顶端尖锐。
周围环境：碎玻璃酒瓶。
最优方案：攻击要害。
“人羊”的要害在哪里？
脖颈？心脏？
不。
是眼睛。
面具之下，那双窥视着他的眼睛。
陈默的身体，因为缺氧而开始抽搐。
但在外人看来，这更像是欲拒还迎的挣扎。
他的手看似无力地垂在身侧，指尖却悄悄地勾住了一块吧台上的玻璃碎片。
很小但边缘锋利。
就是现在！
在“人羊”低头的瞬间，陈默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猛地抬起了腿！
那只穿着红色高跟鞋的脚，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精准地踹向了“人羊”的头部！
同时他握着玻璃碎片的手，也闪电般地刺向了山羊面具的眼洞！
两个动作，一气呵成。
快准狠！
这是属于外科医生陈默的……反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