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族联姻宴上，顾衍递来协议时指尖冰凉：“第九条，禁止肢体接触。”
＞婚后他却在深夜为我煮醒酒汤，浴室故障时用西装裹住湿透的我。
＞直到我打开他书房保险柜——里面贴满我高中演讲的照片。
＞“当年你举报我学术舞弊，”他把我抵在满墙照片前，“害我被退学。”
＞“可你不知道，那些证据是我故意放在你必经之路的。”
＞“只为了让你记住我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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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疯狂地敲打着加长林肯的车窗，发出沉闷而急促的啪啪声，仿佛无数冰冷的手指在焦躁地叩问着车内的寂静。车窗外，城市华灯初上的璀璨光晕被这瓢泼大雨晕染成一片模糊、流动的斑斓色块，光怪陆离，却又带着一种被隔绝在外的疏离感。沈知微端坐在柔软的真皮座椅上，脊背挺得笔直，一丝不苟，如同精心校准过的标尺。她纤细的手指下意识地抚摸着无名指上那枚崭新的铂金戒指，戒圈坚硬、冰冷，触感陌生得让她指尖微微发麻。这枚戒指，与其说是爱情的象征，不如说更像是一份刚刚盖上火漆印章的商业合同，沉甸甸地压在指根，宣告着一场交易的正式生效。
车子平稳地滑入灯火通明的酒店地下车库，隔绝了外面喧嚣的雨声。车门被穿着笔挺制服的侍者无声拉开，一股混合着昂贵香水和雨后湿冷气息的空气涌了进来。沈知微深吸一口气，那气息冰凉，直抵肺腑。她提起缀满细碎水晶的昂贵裙摆，动作流畅优雅，如同演练过千百遍的精密机械。水晶鞋跟敲击在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而孤单的回响，哒、哒、哒……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自己紧绷的心弦上。
宴会厅的大门在她面前豁然洞开。刹那间，巨大水晶吊灯倾泻而下的璀璨光芒几乎令她微微眯起了眼。暖金色的光线、衣香鬓影的觥筹交错、低语浅笑的嗡嗡声浪，混合着馥郁的花香与酒气，瞬间将她包裹。这是一个用金钱和权势精心构筑的华丽泡泡，而她，即将成为这泡泡中心最引人注目的展品。
她的目光越过攒动的人头，精准地捕捉到了那个身影。
顾衍。
他站在宴会厅深处相对安静的一隅，正与一位鬓发染霜、气度威严的长者低声交谈。他穿着一身剪裁近乎苛刻的纯黑色高定西装，完美地勾勒出宽肩窄腰的挺拔轮廓。侧脸的线条冷峻而利落，鼻梁高挺，薄唇紧抿，下颌线绷得紧紧的。即使隔着一段距离，沈知微也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气场，像一座被冰雪覆盖的孤峰，沉默地矗立在喧嚣浮华的暖流之中。
似乎是感应到她的注视，顾衍微微侧过头。他的目光，隔着衣香鬓影与觥筹交错，精准地投射过来。那眼神平静无波，深不见底，像两潭结了冰的寒水，清晰地映出她盛装的身影，却没有丝毫温度。他朝对面的长者颔首致意，然后，迈开长腿，径直向她走来。每一步都沉稳有力，仿佛踩在某种无形的节奏上，人群在他面前自然地分开一条通道。
他在她面前站定，高大的身影带来无形的压迫感。他比她高出一个头还多，沈知微需要微微仰起脸才能对上他的视线。他周身那股清冽的、混合着雪松与冷泉气息的古龙水味道，瞬间盖过了周遭的香水与酒气，强势地侵入她的感官。
“来了。”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如同大提琴的低鸣，却同样不带任何情绪起伏，简单得像是在确认一份文件的送达。
“嗯。”沈知微应了一声，声音不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顾衍极其自然地伸出手臂，示意她挽住。沈知微垂在身侧的指尖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随即强迫自己放松下来，将手轻轻搭在他的臂弯里。隔着精良的西装面料，她能感受到他手臂肌肉的坚实轮廓，以及……那异乎寻常的、穿透衣料的微凉体温。仿佛他体内流淌的不是温热的血液，而是某种冰冷的液体金属。
“跟着我就好。”他目视前方，声音依旧平淡，像在发布一条指令。
沈知微轻轻“嗯”了一声，指尖无意识地在他臂弯的西装布料上摩挲了一下，那微凉的触感让她心头莫名地一颤。她挺直背脊，努力维持着脸上得体的、无可挑剔的完美微笑，挽着他，一步步走向那个被无数目光聚焦的、灯光最盛的典礼台。水晶灯的光芒刺眼，司仪热情洋溢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遍整个大厅，台下是无数张带着审视、好奇、算计或纯粹看热闹的脸孔。这一切在她眼中都显得有些模糊不清，唯有身边这个男人臂弯传来的微凉温度，无比清晰。
冗长的仪式环节终于结束。司仪宣布新人退场稍作休息，稍后是敬酒环节。人群的喧嚣似乎暂时退潮。顾衍的手臂依旧保持着那个标准的弧度，引着她穿过侧门，走向一间为新人临时准备的、安静而奢华的休息室。厚重的隔音门在身后无声合拢，瞬间将外面的浮华世界隔绝开来。
休息室里异常安静，只有中央空调送风口发出极轻微的嘶嘶声，调节着令人舒适的恒温。空气里残留着淡淡的百合花香氛气味。巨大的落地镜映出两人并肩而立的身影——一个挺拔冷峻，一个美艳却疏离，像一幅精心构图却缺乏灵魂的结婚照。
顾衍没有看她，径直走向靠墙摆放的一张精致小圆桌。桌上放着一瓶冰镇的香槟和两只高脚杯，旁边是一个薄薄的、没有任何装饰的黑色文件夹。他拿起那个文件夹，动作没有丝毫拖泥带水，转身，递到沈知微面前。
“看看。”依旧是言简意赅。
沈知微的目光落在文件夹上，心头那根一直绷紧的弦似乎又被无形的手拧紧了一圈。她伸出指尖有些发凉的手，接了过来。文件夹很轻，里面的纸张也并不多。
她翻开封面。映入眼帘的是清晰打印的标题：《婚姻协议》。
她的目光快速而冷静地扫过前面那些条款：财产独立分割、互不干涉私生活、对外形象维护、合作期限（两年）……每一条都冰冷、精确、不近人情，将这场婚姻的商业交易本质剖析得淋漓尽致。直到她的视线落在第九条。
**第九条：双方在协议婚姻存续期间，应严格遵守边界，禁止一切非必要肢体接触。包括但不限于牵手、拥抱、接吻及更亲密行为。**
“禁止一切非必要肢体接触。”
这几个字像淬了冰的针，清晰地刺入她的眼帘。指尖捏着纸张的边缘，无意识地用力，几乎要将那光滑的铜版纸捏出褶皱。空气似乎凝固了，空调的送风声变得格外清晰。
她抬起头，目光迎上顾衍的视线。他正看着她，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没有波澜，没有嘲讽，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只有一片沉静的、等待确认的漠然。仿佛他递过来的不是一份关于他们婚姻的冰冷条例，而是一份需要她签字的普通商业合同。
“有异议吗？”他开口，声音平稳得像是在询问她对一份报表的看法。
沈知微的喉咙有些发紧。她强迫自己松开捏着纸张的手指，指腹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她扯动了一下嘴角，试图弯出一个同样冷静无谓的弧度，但似乎不太成功。
“很清晰。”她的声音听起来还算平稳，只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没有异议。”
顾衍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仿佛这只是一个早已预知的答案。他从西装内袋取出一支昂贵的签字笔，旋开笔帽，笔尖在灯光下折射出一点冷芒。他俯身，在协议末页乙方签名处，利落地签下自己的名字——“顾衍”。字迹如其人，力透纸背，锋芒内敛却棱角分明。
签完，他将笔递向她。
沈知微看着那支笔，又看了看他刚刚签下的名字。那两个字像带着某种烙印的力量。她伸出手，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他递笔的手。他的指关节修长有力，皮肤的温度透过指尖传递过来——依旧是那种令人心头一悸的微凉。
她接过笔，冰凉的金属笔杆让她手指蜷了一下。她俯下身，在甲方签名处，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沈知微”。她的字迹娟秀流畅，带着一种女性特有的柔韧，落在顾衍那锋芒毕露的名字旁边，对比鲜明。
笔尖离开纸张的瞬间，仿佛有什么东西也尘埃落定。
顾衍拿起签好的协议，仔细地合上文件夹，动作一丝不苟。他将文件夹收好，放回桌面，然后才再次看向她，语气平淡得像是在安排工作日程：“休息十分钟。外面见。”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迈着沉稳的步伐离开了休息室。厚重的门在他身后无声地关上。
休息室里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沈知微一个人，还有镜子里那个穿着华丽婚纱、脸色却有些苍白的自己。空气中百合花的香气似乎也变得有些滞涩。她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是城市迷蒙的雨夜，霓虹灯的光晕在湿漉漉的玻璃上晕开一片片模糊的光斑。
她抬起手，看着无名指上那枚冰冷的戒指，又想起协议上那条清晰得刺眼的“第九条”。指尖残留着他皮肤微凉的触感，还有那支笔的金属冷意。
一场彻头彻尾的交易。她对自己说，清晰地，冷静地。这很好，边界分明，互不相欠。可心底某个角落，却悄然弥漫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难以名状的失落。这失落很轻，像一片羽毛落下，却足以在平静的心湖上，漾开一圈细微的涟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