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晚最后记得的,是仓库里那股浓得化不开的榴莲味。她正踮着脚搬最顶排的榴莲箱,
指尖刚碰到纸箱边缘,头顶的老旧电线“滋啦”一声迸出火星,下一瞬,
她像被人猛地拽着后领往地上砸——再睁眼时,刺鼻子的不是熟悉的榴莲香,
是混着霉味的土腥味。“咳……”她呛得蜷起身子,浑身骨头缝都透着疼。
视线里是灰扑扑的茅草屋顶,身下垫着硬邦邦的稻草,
身上盖着件打了七八个补丁的粗布旧衣。这哪是她的水果仓库?
“水……水……”喉咙干得像要冒火,她挣扎着想坐起来,却发现手边沉甸甸的。扭头一看,
心“咯噔”沉了半截——一筐圆滚滚、带着尖刺的东西正歪在草堆旁,
青黄色的果皮上沾着泥,不是榴莲是什么?可这筐榴莲怎么会在这儿?她不是触电了吗?
零碎的记忆猛地撞进脑子里:原主也叫“阿晚”,是京郊孤女,父母早亡,
昨天去山里采野果时摔了跤,回来就没气了……合着她这是穿了?
穿成了个穷得叮当响的古代孤女,还带着一筐没人认识的榴莲?林晚晚,不,
现在该叫阿晚了。她盯着那筐榴莲,欲哭无泪。在现代,这是她水果店里的“镇店之宝”,
熟得正好的金枕榴莲能卖出高价;可在这连电灯都没有的古代,
这玩意儿就是个扎手又占地方的累赘——光看果皮上的尖刺,就够吓人了。
“咕噜噜……”肚子不合时宜地叫起来。原主本就饿了好几天,摔了一跤更是油尽灯枯。
阿晚摸了摸肚子,又看了看破草屋四面漏风的墙,咬了咬牙:先活下去再说。
她扶着墙挪到筐边,蹲下来扒拉榴莲。这筐榴莲约莫七八个,有大有小,都带着青黄色,
明显还没熟透——没熟的榴莲气味冲得很,带着股生涩的怪味,远不如熟果的甜香诱人。
她捏着鼻子闻了闻,眉头拧成疙瘩:就这,能卖出去?可除了榴莲,她身无分文,
草屋里连根像样的柴火都没有。阿晚心一横:死马当活马医,去京城集市试试!
说不定碰上个猎奇的,能换几文钱买两个馒头。她找了根粗麻绳,笨手笨脚地把筐捆在背上。
榴莲尖刺扎得后背生疼,她咬着牙弓着身子,顺着记忆里的路往京城挪。
原主住的地方离京城不算太远,可她饿得腿发软,走一段歇一段,
等看到京城高大的城门楼时,太阳都快爬到头顶了。城门口的守卫看她背着个怪东西,
斜眼打量了半天,大概是看她穿得破烂不像奸细,挥挥手放行了。进了城,
街上顿时热闹起来:挑着担子的小贩吆喝着“新鲜的豆腐脑嘞”,
胭脂铺的老板娘站在门口招徕客人,还有穿着绫罗绸缎的公子**骑着马从身边经过。
阿晚看得眼花缭乱,找了个卖野果的摊子旁停下,把榴莲筐往地上一放,
学着旁边小贩的样子清了清嗓子:“卖……卖果子咯!稀罕果子!”她声音不大,
又带着点生涩,一开始没人注意。可没一会儿,路过的一个农妇刚走近,鼻子猛地一抽,
随即捂住嘴后退三步,瞪着她的榴莲筐:“哎哟!这啥玩意儿?臭烘烘的!你这姑娘家家的,
怎么把烂东西摆这儿?”“不是烂的!”阿晚赶紧解释,“这是好果子,叫榴莲,可甜了!
”“甜?”农妇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闻着都快把人熏晕了,还甜?
怕不是山里的毒果子吧!”她这一嚷嚷,周围人都围了过来。有人好奇地探头看,
刚吸了口气就皱着眉躲开:“真够冲的,快挪开点,别挡着道!”“看着就扎人,谁敢买啊?
”“怕不是来捣乱的吧?”七嘴八舌的议论声里,阿晚脸涨得通红。
她想把榴莲拿出来给人看里面的果肉,可没熟的榴莲硬得像石头,
她掰了半天手指头都扎红了,也没弄开一道缝。旁边卖野果的大叔看她可怜,
低声劝:“姑娘,你这果子看着就怪,要不赶紧收了吧?等会儿市管的来了,该嫌你挡道了。
”阿晚刚想说“再等等”,
就见一个穿着灰布袍、腰里别着木牌的中年男人皱着眉走过来:“干什么呢?堵在这儿!
赶紧挪开!”“官爷,我卖果子呢……”“卖什么果子?一股子怪味!赶紧走!再在这儿摆,
我可就把你这筐破烂扔沟里了!”市管员不耐烦地挥挥手。阿晚没敢顶嘴,
只能委屈地把筐重新背起来,换了个角落。可不管她挪到哪儿,不是被人嫌弃气味臭,
就是被市管员驱赶。太阳慢慢往西斜,街上的人渐渐少了,她筐里的榴莲一个没卖出去,
肚子饿得更厉害了,眼睛都开始发花。“难道真要饿死在这儿?”她靠着墙蹲下来,
看着筐里的榴莲,鼻子一酸,差点掉眼泪。在现代她好歹是个小老板,怎么穿过来就这么惨?
就在她心灰意冷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个沙哑的声音:“姑娘,你这筐……是啥果子?
”阿晚猛地回头,见是个留着山羊胡的老头,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
手里还拿着个油布包。老头没捂鼻子,反而凑近榴莲筐,眯着眼睛打量,
还伸手小心翼翼地碰了碰果皮上的刺。“大爷,这叫榴莲,是……是南边来的稀罕果子,
可好吃了。”阿晚赶紧站起来,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老头“哦”了一声,
又闻了闻:“味儿是冲了点,不过……倒有点意思。”他打量了阿晚一眼,
见她面黄肌瘦的样子,叹口气,“我是前头‘老周食铺’的,专收些新奇食材。你这果子,
没熟吧?”阿晚一愣,赶紧点头:“是没太熟……熟了味儿就不一样了!”“我瞧着也像。
”老周摸了摸胡子,“这样吧,我给你五十文钱,买你这筐里最小的那个。你等它熟了,
再送两个到我铺子里来试试。要是能吃,我再跟你买。”五十文!阿晚眼睛一亮。
她记得原主的记忆里,一文钱能买个小馒头,五十文够她吃好几天了!
她忙不迭点头:“谢谢大爷!谢谢大爷!”老周笑着摆摆手,从钱袋里数了五十文递给她,
又自己动手挑了个拳头大的小榴莲,用布包好揣进怀里:“记着啊,熟了就送过来,
老周食铺就在东街口,好找。”“哎!我记着呢!”阿晚攥着热乎乎的铜钱,
看着老周的背影,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不过这次是高兴的。天彻底黑透了,
她揣着钱先去买了两个热馒头,狼吞虎咽地吃完,又买了点糙米,才背着剩下的榴莲往回走。
夜风有点凉,可她心里暖烘烘的。“榴莲啊榴莲,算你有点用。”她拍了拍筐里的大家伙,
“可你得赶紧熟啊,不然下次可没人救我了。”回到破草屋,她把糙米煮成稀粥,喝了两碗,
终于缓过劲来。躺在稻草堆上,她盯着屋顶的茅草,心里琢磨:老周食铺……说不定真能成?
不管了,先等榴莲熟了再说。这一晚,阿晚睡得格外踏实——她不知道,
她和这筐榴莲的出现,已经悄悄给这座古老的京城,埋下了一颗“臭烘烘”的种子。
接下来的几天,阿晚一边靠着老周给的五十文钱过活,一边天天盯着筐里的榴莲盼着它们熟。
她记得现代催熟榴莲的法子,把榴莲一个个用稻草裹起来,
再放到太阳底下晒——虽然古代没塑料袋捂熟那么方便,可晒了两天,
还真有两个榴莲的果皮开始发黄,轻轻一按,居然软了点。“熟了!熟了!”这天早上,
阿晚摸着个微微发软的榴莲,差点跳起来。她小心翼翼地把榴莲抱起来,
凑到鼻子前闻了闻——嗯,是熟悉的那股甜糯又带着点“霸道”的香味!比没熟时好闻多了!
她赶紧把两个看着熟得差不多的榴莲装进篮子里,用布盖着,快步往城里赶。这次轻车熟路,
没多久就到了东街口。老周食铺不大,门脸是块掉了漆的木匾,
可门口却挂着好几串风干的腊肉和咸鱼,看着倒挺实在。阿晚刚走到门口,
就见老周正蹲在台阶上择菜。“周大爷!”她喊了一声。老周抬头看见她,
眼睛一亮:“姑娘来啦?果子熟了?”“熟了熟了!”阿晚把篮子递过去,掀开布,
“您闻闻!”老周放下菜,凑过去一嗅,先是皱了皱眉,随即又咂咂嘴:“嘿!
这味儿……跟没熟时还真不一样!有点甜气了!”他小心翼翼地把榴莲抱进铺子里,
又招呼阿晚,“进来坐,进来坐!”食铺里摆着四张木桌,收拾得挺干净。老周找了把小刀,
围着榴莲底部的缝隙划了划,再一掰——“咔嚓”一声,榴莲裂成了两半。
金黄软糯的果肉露了出来,那股浓郁的香味瞬间弥漫开。老周“嚯”了一声,
盯着果肉看了半天:“这瓤倒是金贵,看着就甜。”他捏起一小块,犹豫了犹豫,
还是塞进嘴里嚼了嚼。阿晚紧张地看着他,
手心都出汗了——这可是决定她能不能继续靠榴莲换钱的关键!老周嚼了两口,
眼睛猛地睁大了。他没说话,又捏起一块塞进嘴里,吧唧吧唧嚼得更香了。
等把半瓣榴莲吃完,他才抹了抹嘴,看着阿晚直点头:“好!好东西!甜糯得很!
就是这味儿……够特别的!”阿晚松了口气,笑起来:“是吧?我说好吃吧!
”“好吃是好吃,就是直接这么吃,怕是有人接受不了。”老周摸着下巴琢磨,
“我这食铺专做‘怪味’,可这榴莲味儿太冲,直接摆出去,怕是客人得被吓跑。
”他看了看剩下的榴莲果肉,眼睛一转,“有了!我给它变个样!”他转身进了后厨,
没多久端出来一小碗面粉和一块猪油。只见他把榴莲果肉压成泥,和面粉混在一起,
又加了点糖,揉成小团,裹上酥皮,下到油锅里炸。“滋啦——”油花溅起来,
一股混合着酥香和榴莲甜香的气味飘出来,比直接吃榴莲时柔和多了。
阿晚闻着都馋了——她在现代只吃过现成的榴莲酥,还没见过这么“古法”做的呢。没多久,
几枚金黄酥脆的榴莲酥出锅了。老周用盘子装着,递了一块给阿晚:“尝尝!
”阿晚咬了一口,酥皮掉了一嘴渣,内里的榴莲泥甜而不腻,香味恰到好处。“好吃!
”她眼睛亮晶晶的,“周大爷您太厉害了!”老周自己也尝了块,满意地点头:“成!
就这么卖!我给它起名叫‘留连酥’,就说是南边来的新奇点心!”他给了阿晚一百文钱,
把两个熟榴莲都留下了,又嘱咐,“剩下的果子熟了再送过来,越多越好!”阿晚揣着钱,
脚步轻快地回了家。有了老周这路子,她总算不用愁活不下去了!接下来几天,
老周食铺的“留连酥”成了稀罕物。一开始,有熟客进店闻到味儿,皱着眉问:“老周,
你这儿煮啥呢?味儿挺怪啊?”老周就笑眯眯地端出榴莲酥:“新做的点心,尝尝?
南边来的,叫留连酥。”有人好奇尝了尝,一开始还捏着鼻子,
可吃了两口就放不下了:“哎?怪得很!臭兮兮的,咋越吃越香?”这话一传十,十传百,
不少人专门跑到老周食铺,就为了尝口“又臭又香”的留连酥。尤其是些年轻的富家**,
平时吃惯了精致点心,觉得这榴莲酥新鲜又时髦,吃完还让丫鬟打包带回去。没几天,
阿晚送过去的几个榴莲就用完了。老周急得托人去京郊找她,让她赶紧把熟了的榴莲送过来。
阿晚看着筐里还剩的三个榴莲,有点犯愁——这吃完了可就没了,
她总不能说“我也不知道哪儿再有”吧?她只能硬着头皮送榴莲去食铺,老周见只有三个,
皱了皱眉:“咋就这点了?不够卖啊!”“周大爷,
实不相瞒……”阿晚编了个早就想好的说辞,
“这榴莲是我爹娘以前从南边海岛带回来的种子种的,就结了这几筐。今年吃完了,
得等明年才能再有……”“海岛来的?”老周恍然大悟,“难怪稀罕!行吧行吧,
有总比没有强。”他一边给阿晚算钱,一边念叨,“那你可得好好照看剩下的苗,
明年多结点!”阿晚含糊着应下来,心里却直打鼓——哪儿有什么苗啊?
这谎话要是被戳穿了,可就麻烦了。她正想赶紧溜走,身后突然传来个清冽的男声:“老板,
听说你这儿有南边来的新奇点心?”阿晚回头一看,
只见一个穿着月白锦袍的年轻公子站在门口。他眉目清俊,鼻梁高挺,就是脸色有点冷淡,
手里还摇着把折扇,看着就像个读书人,又带着点不好接近的贵气。
老周赶紧迎上去:“是沈公子啊!您也听说留连酥了?快请坐!我这就给您端来!”沈砚?
阿晚心里咯噔一下。她在京郊听过这个名字——礼部侍郎沈大人的独子,听说学问好,
就是性子冷,还特别较真。他怎么会来这儿?沈砚没坐,目光扫过铺子,
最后落在阿晚抱着的空篮子上——刚才阿晚送榴莲进来时没来得及盖布,
篮子里还沾着点榴莲皮的刺。“这点心用什么做的?”他没接老周递过来的榴莲酥,
反而看向阿晚,眼神带着点审视。阿晚心里一紧,
赶紧按之前编的话说:“是……是南边海岛的‘留连果’做的。”“留连果?
”沈砚挑了挑眉,折扇在手心敲了敲,“我随父亲查过外邦贡品名录,从未听过这果子。
你是从哪儿得来的?”糟了!是来查岗的!阿晚心跳得飞快,
脸上却强装镇定:“是我爹娘留下的,具体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这果子娇贵,
在咱们这儿少见。”沈砚盯着她看了半天,像是在判断她有没有说谎。老周怕阿晚露馅,
赶紧把榴莲酥递到沈砚面前:“沈公子您尝尝!不管啥做的,好吃是真的!”沈砚没接,
却鬼使神差地低头闻了闻。那股甜香混着酥香飘进鼻子里,不算难闻,甚至……有点特别。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捏起一小块放进嘴里。
阿晚紧张地看着他的表情——就怕他说“难吃得很”。沈砚嚼了嚼,眉头先是皱了皱,
随即又松开了。他没说话,默默地把那块榴莲酥吃完了,才抬起头,
语气依旧淡淡的:“尚可。”说完,他没再问阿晚,转身就走了。阿晚这才松了口气,
后背都惊出了汗。老周拍了拍她的肩膀:“别怕,沈公子就是这样,凡事爱较真。
不过他没说不好吃,就是好事!”可阿晚却觉得不对劲——沈砚刚才看她的眼神,
分明带着怀疑。他不会真的去查“留连果”吧?果然,第二天阿晚去给榴莲晒太阳时,
就看见两个穿着短打的汉子在她草屋附近转悠,还时不时往院子里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