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月考成绩单：646。黑板右上角的倒计时：离高考还有93天。
班主任突然撞开门：“李默，帝都刘家来人了，说你是他们家当年抱错的孩子！
”全班炸了锅。我脑子里嗡嗡作响，只死死抓住一个念头：帝都户口，考C9有望！
班主任激动地拍我肩膀：“分数线能降几十分啊，李默，你的机会来了！
”我胡乱把桌上小山一样的复习资料扫进书包。拉链卡住了半本《五年高考三年模拟》，
我用力一扯，“刺啦”一声。同桌张伟一把拽住我胳膊：“喂，
小说里豪门爹妈都偏心假少爷的！你这乡下脑袋，玩得过？”我甩开他的手，
帆布书包甩到肩上。“户口，我就图个户口！”“考完我就回来，谁稀罕待那儿！
”班主任一路小跑送我出校门。一辆轿车停在校门口。
穿着笔挺西装的男人拉开车门：“李默少爷？请上车。”我弯腰钻进后座，
帆布书包抱在腿上。司机一言不发。车窗外的县城飞速倒退。车开了很久。
最后停在一扇铁门前。门滑开，露出一条宽阔得能跑马的车道，
尽头是一栋灯火通明的白色房子，大得像个小型宫殿。西装男人替我拉开车门：“到了，
少爷。”我抱着帆布书包，脚踩在光洁得能照出人影的大理石地面上，有点发飘。
一个系着围裙的中年女人快步迎上来，脸上堆着笑，
眼睛却飞快地扫过我的校服和书包：“哎哟，可算回来了！路上辛苦了吧？
”她伸手想接我的书包。我抱紧书包，里面是我全部的希望和家当。“不用，谢谢阿姨。
”她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手尴尬地缩回去：“叫我吴妈就好。先生太太在客厅等你呢。
”巨大的客厅里，水晶吊灯的光晃得我眼花。真皮沙发上坐着一对衣着考究的男女。
男人正低头看一份厚厚的文件。女人保养得宜，手里端着精致的骨瓷杯。他们抬起头，
目光落在我身上，像打量一件刚送到的、并不特别期待的包裹。“李默？”男人开口，
声音没什么起伏，“我是刘振邦，你生物学上的父亲。这是你母亲，林雅。”林雅放下杯子，
视线在我脸上停留了几秒，“坐吧。路上还顺利？”“挺顺利的。”我抱着书包，
在离他们最远的一张单人沙发边缘小心坐下。**只挨着一点点。
刘振邦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户口的事，吴秘书会尽快给你办好，
赶在高考报名截止前。”他语气平淡，“家里情况你也看到了。安心住下，准备考试就行。
有什么需要，跟吴妈说。”林雅端起杯子，轻轻吹了吹：“听说你成绩还不错？
在那种地方能考六百多分，不容易。”她的话里听不出是夸赞还是别的。“还行。
”我喉咙发紧。“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刘振邦合上文件，站起身，
“让小波带你熟悉熟悉环境。吴妈，带他去房间休息。”他径直走向旁边的书房。
林雅也起身，没再看我，走向另一侧的偏厅。吴妈脸上重新堆起职业化的笑：“少爷，
跟我来吧。您的房间在二楼。”楼梯是旋转的。吴妈领着我走向走廊尽头一个房间，推开门。
房间不大。一张单人床，衣柜，书桌，椅子。窗户对着后院。
隔壁房间传来流畅悦耳的钢琴声。“这是您的房间，少爷。”吴妈站在门口，
没有进来的意思，“隔壁是刘波少爷练琴的地方。他每天这个时间雷打不动要练两小时呢。
”“哦。”我应了一声。“您先休息。晚饭好了会叫您。”吴妈说完，轻轻带上了门。
我坐回椅子，拿出那本被车门夹得有点变形的《五三》。我翻开物理错题本，
一道复杂的磁场偏转题。门被不轻不重地敲了两下，没等我应声就开了。门口站着一个少年，
头发精心打理过，带着点自然的卷曲。他倚着门框，
目光落在我摊开的《五三》和旁边堆叠的旧试卷上。“你就是李默？”他开口。“我是刘波。
欢迎回家。”他朝我伸出手。我放下笔，站起身，沾着铅笔灰的手指在裤缝上蹭了蹭，
才握住他的手。“你好。”刘波的目光扫过我书包和桌上台灯，
嘴角的弧度没变：“房间还习惯吗？吴妈说有点小，委屈你了。
不过家里客房就剩这一间空着了。”“挺好的。”我说。“习惯就好。”他收回手，
随意地**裤兜，“听说你成绩不错？在乡下学校能考六百多，挺厉害的。”他语气自然，
“不过帝都这边竞争更大，题目也灵活。回头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
我模考一般也就六百五左右浮动。”“谢谢。”我重新坐下。刘波笑了笑：“行，
那你先看书。对了，妈让我跟你说一声，晚饭六点半开饭，别晚了。”他转身，
脚步轻快地离开了，顺手带上了门。走廊里传来他哼着的小调，正是刚才那支钢琴曲的旋律。
楼下餐厅。刘振邦坐在主位看平板。林雅正低声跟刘波说着什么，刘波侧头听着，
脸上带着笑。我在吴妈示意的位置坐下，椅子离刘波隔了两个座位。“小波，
”林雅夹了一块剔好刺的鱼肉放进刘波碗里，声音温柔，“今天练琴感觉怎么样？
新请的莫老师可是茱莉亚回来的。”“感觉特别好，妈！
”“莫老师说我触键的感觉进步很大，对肖邦夜曲的理解也比之前深了。就是那个装饰音群，
还得再磨磨细节。”他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刘振邦从平板上抬起头，
脸上露出一丝赞许的笑意：“嗯，艺术修养是日积月累的。坚持就好。”他目光转向我，
“李默，你呢？有什么特长？或者兴趣爱好？”全家人的目光瞬间聚焦过来。
林雅带着点审视。刘波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我捏着筷子的手紧了紧。“学习。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安静的餐厅里响起，“做题。”刘波没忍住，“噗嗤”一声低笑出来，
又赶紧用咳嗽掩饰过去。林雅的眉头又轻轻蹙了一下。刘振邦脸上的笑意淡了些，
点点头：“嗯，专心学业也好。高考是正途。”他不再看我，
转头对刘波说：“周末你王伯伯家有个小沙龙，都是圈里懂行的，带你去听听。”“真的？
谢谢爸！”刘波的声音充满惊喜。我低下头，扒拉着碗里的米饭。
餐厅里只剩下餐具轻微的碰撞声和刘波偶尔低声回应父母的声音。吴妈端着一盅汤，
小心翼翼地放在刘波面前：“波少爷，您最爱的松茸鸡汤，炖了一下午呢。”“谢谢吴妈！
”刘波朝她甜甜一笑。我碗里的米饭还剩下一半。胃里沉甸甸的坠着。
我放下筷子：“我吃饱了。上去看书。”刘振邦“嗯”了一声，眼睛没离开平板。
林雅看了我一眼，没说话。刘波正小口喝着汤，热气氤氲了他的脸。我推开椅子起身。
径直走出餐厅，把身后那片温暖的灯光和细碎的交谈声关在门外。我走到书桌前坐下。
我翻开那本厚重的《五三》，笔尖重重地戳在纸面上。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成了这间斗室里唯一的、倔强的回响。第二天一早，吴妈敲门：“李默少爷，该去学校了，
车在楼下等。”我背着帆布书包下楼。刘波已经坐在餐桌旁，
面前摆着精致的牛奶麦片和煎蛋。他穿着崭新合体的私立学校制服。“早啊。
”他抬头朝我笑了笑。“早。”我应了一声，脚步没停。司机等在门口，
为我拉开那辆黑亮轿车的后门。刘波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爸，晚上有校交响乐团排练，
可能晚点回来。”“让老陈去接你。”刘振邦的声音从餐厅传来。
轿车平稳地驶出刘家气派的大门。司机沉默着。大约二十分钟后，
车停在了一所看起来颇有历史厚重感的学校门口。校门上嵌着几个鎏金大字：帝都明德中学。
司机开口：“少爷，到了。下午放学我还在这个位置等您。”“谢谢。”我推门下车。
帆布书包在一群穿着同样精致校服、背着名牌双肩包的学生中，显得格格不入。
几道好奇或审视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我挺直背，抱着书包，跟着人流往里走。
公告栏前围着一大群人，嗡嗡的议论声传来。红榜高悬，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名字和分数。
一个男生兴奋地捶了他同伴一拳：“靠！刘波！又是年级第三！六百五十五！牲口啊！
”“废话，人家什么资源？钢琴都弹到专业级了，脑子能不好使？”另一个男生酸溜溜地说。
“听说他家刚找回来一个亲生的？乡下来的？
不知道分到哪个犄角旮旯去了……”有人压低了声音，但字句清晰地钻进我耳朵。
“还能在哪儿？末尾那几个班呗。能考进来就不错了，还想跟波神比？”哄笑声响起。
我面无表情地从他们旁边走过。按照昨天吴妈给的纸条，我找到了高三（21）班。
教室在走廊最尽头。推开门，里面有些嘈杂。几十道目光齐刷刷地射过来。
班主任是个微胖的中年男人，姓王，顶着一头稀疏的地中海发型。他站在讲台上，看见我，
推了推眼镜：“哦，新同学李默是吧？进来进来。”他指了指最后一排靠窗的空位，
“先坐那儿。课本一会儿班长给你拿。”我走到那个位置坐下。课桌桌面斑驳，
刻着不少乱七八糟的涂鸦。旁边一个正埋头打游戏的男生抬眼瞥了我一下，又迅速低下头，
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戳点。第一节课是数学。老师是个年轻男人，语速很快，
讲的是一道复杂的解析几何大题。板书洋洋洒洒写了大半个黑板。
“这是去年海淀二模的压轴题，”老师敲着黑板，“难度很高。我们班有同学做出来吗？
”他目光扫过下面。一片安静。打游戏的男生头埋得更低了。
前排几个看起来还算认真的学生也面露难色。老师叹了口气：“好吧，那我们讲思路。首先，
建立坐标系……”他转身继续板书。我看着黑板上那些熟悉的图形和符号，
手指无意识地在斑驳的桌面上划着辅助线。思路在脑海里清晰无比地延展。老师讲解的步骤，
似乎绕了一个不必要的弯。“老师，”我举起手，声音不大，“辅助线连BD，
直接用梅涅劳斯定理，是不是更快？”整个教室瞬间安静下来。打游戏的男生抬起头，
手机差点掉地上。几十道目光再次聚焦在我身上，充满了惊愕和难以置信。数学老师转过身，
镜片后的眼睛锐利地看向我，又看了看黑板上的图。“梅涅劳斯？”他快步走到我桌边，
拿起我的草稿本。上面只有寥寥几笔，但清晰勾勒出了关键点和那条辅助线。
他盯着看了一会儿，一拍我的肩膀，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对，太对了！
这解法比标准答案还简。你叫什么？”“李默。”我说。“好，李默同学！
”老师大步走回讲台，“大家都看看，这才是真正吃透了！辅助线BD！用梅涅劳斯定理！
来，我们顺着李默的思路重新解一遍！”他拿起粉笔，
在黑板上重重地画下那条关键的辅助线。下课铃响。数学老师意犹未尽地合上教案，
临走前又看了我一眼，点点头。我收拾桌上的东西。旁边那个打游戏的男生凑过来，
脸上带着点好奇和探究：“哥们儿，行啊！深藏不露？哪转来的？”“山河省。
”我把笔塞进笔袋。“山河？”男生眼睛瞪圆了，“**！山河省数学这么猛的吗？
那破题我连题都没看懂！”他嗓门大，周围几个同学也围了过来。“李默？刚才那解法绝了！
你怎么想到的？”“就是！老师讲的我云里雾里，你一点就透了！”七嘴八舌的问题涌过来。
我简短地回应着。一个扎着马尾辫、看起来很干练的女生挤到前面，
递给我一套崭新的课本和练习册：“给，班长周晴。以后有不懂的……呃，
大概我们问你比较多。”她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谢谢。”我接过书。“中午一起食堂？
”打游戏的男生，后来知道他叫赵峰，热情地拍我肩膀，“带你认认路！”我点点头：“好。
”放学时，赵峰和几个男生勾肩搭背地送我出校门，一路还在争论一道物理题的解法。
轿车静静停在老位置。司机看到我，下车拉开车门。“嚯！专车啊！”赵峰夸张地叫了一声，
引来周围同学侧目。我朝他们摆摆手，弯腰钻了进去。来学校第一周，
老师把之前摸底的卷子，让我也闭门做了一套。感觉比山河的还是不同，不过发挥的不错，
毕竟不是真正的考试。一周后，刚进大门，就听见悠扬的钢琴声从客厅方向传来，
是那支熟悉的夜曲。吴妈迎上来：“李默少爷回来了？刘波少爷在练琴呢。
”她接过我的书包，动作比之前自然了些。客厅里，林雅坐在沙发上，闭着眼，
手指轻轻在膝盖上打着拍子，一脸陶醉。刘波坐在三角钢琴前，背脊挺直，
侧脸在夕阳的余晖里显得很专注。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林雅睁开眼，满脸笑容地鼓掌：“好！
真好！小波，你今天这段处理得特别细腻，情感完全出来了！”刘波站起身，
腼腆地笑了笑：“是莫老师指导得好。”林雅这才看到站在玄关的我，
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回来了？今天在学校怎么样？还适应吗？”语气是公式化的询问。
“还行。”我换了鞋往里走。“帝都的教学进度和深度跟你们那边肯定不一样，
”刘波走了过来，语气带着点关切，“刚开始跟不上很正常，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有困难就跟我说。”林雅赞许地看着刘波：“小波说得对。李默，学习上多跟小波请教，
他经验丰富。”我没说话，径直往楼梯口走。刚踏上两级台阶，客厅的电话座机响了。
吴妈接起来：“喂？您好……哦，王老师啊！您好您好！”她捂住话筒，转向林雅和刘波，
“太太，是明德王老师，找您。”林雅有些意外，起身走过去接过话筒：“王老师？您好，
我是刘波妈妈……啊？摸底考？”她脸上的表情从意外变成惊讶，随即猛地转头看向我，
充满了难以置信，“全年级第一？……六百……六百八十二分？！”钢琴边，
刘波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他手里捏着的一块擦拭琴键的软布，掉落在光洁的地板上。
刘波弯腰捡起掉落的软布，动作有些僵硬。“是……是吗？哦……好，好的王老师，
谢谢您通知。”林雅的声音有些发飘，她匆匆挂断了电话。她转过身，
目光在我和刘波之间游移了一下，最终落在我脸上，
像是想重新确认什么：“王老师说……这次摸底考，全年级第一，六百八十二分……是你？
”“嗯。”我应了一声，声音平静。刘波抬起头，脸色有些发白：“妈，
王老师是不是弄错了？这次卷子特别难，我……”他顿住了，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
他考了六百五十五，年级第三。这个分数在明德已经足够耀眼，
但此刻却被硬生生压下去近三十分。林雅没有立刻回应刘波。她看着我，眼神复杂，
最后只化作一句干巴巴的：“嗯……考得不错。”她转向刘波，语气明显放缓，带着安抚，
“小波，你考六百五十五也很好了，这次题目偏难，别多想。”刘波抿紧了嘴唇，没再说话，
只是那眼神深处，有什么东西沉了下去。刘振邦大概也接到了校方的电话，
他回来得比平时早，坐在主位上，目光不时落在我身上，带着审视和探究，
偶尔又掠过刘波有些苍白的脸。林雅几次想开**跃气氛，
最终只是徒劳地给刘波夹菜：“小波，多吃点鱼，补脑。”“谢谢妈。”刘波的声音很低。
刘振邦清了清嗓子，打破了沉默：“李默，这次摸底考……发挥得不错。”他顿了一下，
“帝都的题目，感觉和你们那边差异大吗？”“题型更活。”我简短地回答。“嗯，
”刘振邦点点头，目光转向刘波，语气温和了些，“小波，一次考试说明不了全部问题。
你艺术特长突出，综合素质高，这才是长远竞争力。”他的话像是安慰刘波，
更像是在说给全家听。刘波抬起头，勉强笑了笑：“我知道，爸。我会继续努力的。
”我默默吃着饭。碗里是吴妈刚才特意给我盛的汤。第二天一早，我背着书包下楼。客厅里，
刘波已经穿戴整齐，正在玄关处换鞋。林雅站在他旁边，手里拿着他的水壶，
正低声叮嘱着什么。看到我下来，林雅的动作顿了一下，脸上挤出一个笑容：“李默，
起来了？今天让小波坐家里车，老陈送你。”刘振邦从报纸后抬起眼，看了林雅一眼，
没说什么。轿车驶向明德。司机老陈透过后视镜看了我几次，欲言又止。
车子刚在校门口停稳，赵峰的大嗓门就穿透了车窗玻璃：“状元郎驾到！”他冲过来，
一把拉开我的车门，脸上是夸张的崇拜，“李神！请收下我的膝盖！六百八十二！我的天！
你怎么考出来的？”周晴和几个昨天一起讨论题目的同学也围了上来，七嘴八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