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的雪下得又大又急，一夜之间，整个军营都被白雪覆盖，连帐篷的边角都积了厚厚的一层雪。

陈砚一夜没怎么睡，不是因为伤口疼，而是因为脑子里乱糟糟的——原主的记忆碎片时不时冒出来，和他自己的记忆交织在一起，让他总觉得有些恍惚。

天刚亮，秦戈就来了，身后跟着三个穿着铠甲的将领。

为首的是李偏将，四十多岁，身材微胖，脸上总是挂着一副和善的笑容，眼神里却透着精明。

左边是王偏将，三十多岁，皮肤黝黑，是从士兵一步步爬上来的，性格耿直，对原主很忠诚。

右边是张偏将，三十岁左右，沉默寡言，眼神锐利，是原主一手提拔起来的，立场中立。

“末将参见将军！”三人同时单膝跪地，声音整齐。

陈砚靠在床头，脸色还有些苍白，但眼神却很清醒。

他没有像以前那样让他们起来，而是沉默地看着他们，尤其是李偏将，把他脸上那一闪而过的不耐尽收眼底。

“起来吧。”过了一会儿，陈砚才开口，声音依旧有些沙哑，“叫你们来，是想问问，军中的粮草和御寒衣物，都准备好了吗？”

王偏将率先回答：“将军放心，粮草还有三个月的储备，御寒衣物也都分发下去了，只是……”

他顿了顿，看向李偏将，语气有些犹豫，“只是有些士兵反映，分到的棉衣里的棉絮太少，根本不保暖。”

陈砚看向李偏将，语气平淡：“李偏将，负责粮草和衣物分发的，是你的人吧？怎么回事？”

李偏将心里咯噔一下，脸上却依旧挂着笑容：“将军，这可能是误会。棉衣都是按标准做的，怎么会棉絮少呢？或许是有些士兵贪心，想多要一件，才故意这么说的。”

“误会？”陈砚冷笑一声，“我昨天刚醒的时候，秦戈给我盖的那件备用棉衣，里面的棉絮都结块了，还掺着不少碎草。这也是误会？”

李偏将脸色一变，连忙解释：“将军，那肯定是底下人办事不力，把次品混进去了。末将这就去查，一定严惩不贷！”

“不用查了。”陈砚打断他，语气冷了下来，“我已经让秦戈去查了。昨天下午，他在你手下的粮仓里，查出了五十匹上好的棉布，还有二十箱没有开封的新棉衣，都被你手下的人藏起来了，准备私下卖给边境的商人。你说，这也是底下人办事不力？”

李偏将的脸瞬间变得惨白，他没想到，苏凛刚醒就查了粮仓，还查得这么清楚。他连忙跪下来，磕了个头：“将军，末将真的不知道这件事！是底下人瞒着末将做的，末将这就把他们交出来，任凭将军处置！”

“不知道？”陈砚站起身，秦戈连忙上前扶他。他走到李偏将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里满是冷冽，“你手下的人，敢私自挪用军资，贩卖军需，没有你的默许，他们敢吗？李偏将，你当我是傻子，还是当北境的将士是傻子？”

李偏将浑身发抖，不敢抬头。王偏将和张偏将也没想到李偏将会这么大胆，居然敢克扣军需，脸色都沉了下来。

“秦戈。”陈砚喊了一声。

“末将在！”秦戈上前一步，双手抱拳道。

“把李偏将押下去，杖责五十，革去偏将之职，打入军牢，等候发落。”陈砚的声音不大，却带着十足的威严，“他手下参与克扣军需的人，全部查出来，该罚的罚，该杀的杀，绝不姑息！”

“末将领命！”秦戈立刻上前，让人把李偏将架了起来。李偏将还想挣扎，嘴里喊着：“将军饶命！末将是太子殿下的人，你不能动我！”

陈砚眼神一冷，对秦戈说：“堵上他的嘴，拖下去！”

很快，帐外传来李偏将的惨叫声，渐渐远去。

帐内，王偏将和张偏将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震惊。

以前的苏凛，虽然治军严明，但对赵珩的人，总是会留几分情面，从来不会这么决绝。

“将军，李偏将是太子殿下的人，这么处置他，会不会……”王偏将有些担忧地说。

“太子的人又怎么样？”陈砚坐回床头，语气坚定，“在北境，我苏凛的话，就是军令！谁敢触犯军法，不管他是谁的人，都要受到惩罚！”

他看向王偏将和张偏将，语气缓和了一些：“王偏将，从今天起，粮草和衣物分发的事，就交给你负责。你要记住，北境的将士，是我们的兄弟，他们在前线拼命，我们不能让他们在背后受冻挨饿。”

王偏将连忙单膝跪地：“末将遵令！定不辜负将军的信任！”

“张偏将。”陈砚又看向张偏将，“你负责军中的纪律，若是再有人敢私自挪用军资、欺压士兵，不管是谁，直接报给我，不用手软。”

张偏将眼神一亮，也单膝跪地：“末将遵令！”

两人走后，秦戈看着陈砚，语气里带着敬佩：“将军，您今天这么处置李偏将，真是大快人心！以前军中就有不少人对李偏将不满，只是碍于他是太子的人，不敢说而已。”

“这只是开始。”陈砚叹了口气，“赵珩不会善罢甘休，我们得尽快巩固军权，让将士们都知道，跟着我，有饭吃，有衣穿，不会被人欺负。”

接下来的几天，陈砚一边养伤，一边着手改进军中的事物。

他记得自己在现代看过不少关于古代军事的资料，知道士兵们冬天容易生冻疮，很多时候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衣物不透气，汗湿了之后贴在身上，更容易着凉。

他让人找来军中的裁缝，把棉衣的内衬改成了两层，中间加了一层羊毛夹层，既保暖又透气。

还让人把帐篷的底部垫高，在帐篷门口加了一道挡风的布帘，减少寒风灌入。

这些改动虽然不大，却让士兵们的生活好了很多。有个老兵试穿了新改的棉衣，激动地对身边的人说：“活了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穿这么暖和的棉衣！将军真是把我们当亲人啊！”

陈砚还特意选了一个雪后初晴的日子，让人在校场上搭了个箭靶，要和士兵们比箭。

消息传出去，整个军营都轰动了。

将军刚伤愈，就要和士兵比箭，这还是头一次。

校场上挤满了士兵，秦戈有些担心地说：“将军，您的伤还没好，要不还是算了吧？”

“没事。”陈砚活动了一下胳膊，虽然肩背还有些疼，但不影响拉弓，“我就是想和兄弟们热闹热闹，让他们知道，我虽然是个女人，但也能和他们一起打仗。”

他拿起一把弓，拉满弓弦，瞄准箭靶。因为身体还没完全恢复，手有些抖，箭射出去，虽然中了靶，却只在八环的位置。周围的士兵们都安静下来，没人敢说话。

陈砚笑了笑，把弓递给身边的一个士兵：“你来试试。”

那个士兵接过弓，深吸一口气，拉满弓弦，一箭射出去，正好射中靶心。周围立刻响起了欢呼声。

陈砚鼓掌道：“好箭法！比我厉害多了！”他看向周围的士兵，大声说：“兄弟们，我知道，你们当中有很多人比我厉害，比我能打。但我向你们保证，只要你们好好打仗，立了功，我一定不会亏待你们！有我一口饭吃，就不会让你们饿着；有我一件衣穿，就不会让你们冻着！”

士兵们听了，都激动地喊起来：“将军万岁！将军万岁！”

秦戈站在一旁，看着被士兵们包围的陈砚，心里彻底放下了疑虑。他知道，这位将军，虽然和以前不一样了，却比以前更值得他们追随。

然而，好景不长。几天后，负责粮草的王偏将匆匆来报，说朝廷那边突然切断了北境的粮草供应，说是“国库空虚，需暂缓调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