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烛燃到第三根时,我摸着嫁衣上金线绣的并蒂莲,突然想起三日前父亲跪在我面前说的话。
「阿瑶,**妹虽然是太子心尖上的人,但太子突然病弱,他若没了,**妹这辈子就毁了,
所以你替她嫁。」那时太子咳得连血都止不住,人人都说这是桩冲喜的死婚。
而我穿着本该属于妹妹的嫁衣,替她拜堂,替她受下满宫的同情与嘲讽。可谁能想到,
在我嫁进来后的不到半月,皇后竟然找到了传说中的那位神医。在我的悉心照料和神药下,
太子一点点地康复。从前连看都不想看我一眼的他,眼里慢慢地充斥了我的身影。
甚至还将皇后母家祖传的玉簪给了我。可那天我刚从宫里回来,
竟在回廊撞见太子和妹妹相拥而泣的画面。「殿下,我知道您心里爱的是我。
我是极力反对姐姐来替嫁的,但是她铁了心要当这个太子妃,
还策动父亲、母亲一起将我关了起来。我好不容易才逃出来找您啊。」
呜呜呜~念着这段时间的点点滴滴,我想太子不会相信。
没想到他居然义愤填膺地说要为妹妹出气。我攥紧了手中的玉簪,
忽然觉得这满院的春光如此黯淡。既然如此,那我就成全你们这对苦命鸳鸯。
我将和离书、玉簪放到房间后,便用太子妃的令牌离开了京城。但没想到,
太子却发疯似地满世界找我。1在母亲去世之前,我是京城里最被艳羡的小女郎。父母恩爱,
家世极好,才情也相当出众。整个上京没人敢和我林雁姝相提并论。但当母亲去世,
父亲将外室接回府扶为正妻后,我就被拽下了神坛。取而代之的是名贯京城的妹妹,
同时也是太子心尖上的人。虽然她只是我父亲继室的女儿,
可因为这些继母为她堆积的好名声,她分走了父亲和府上其他人所有的宠爱。
接到各府给我送的宴会请帖时,父亲会说,「**妹比你懂事,又才情在外,你就不要去了,
让妹妹替你去。」看到喜欢的饰品时,父亲会说,「只要是妹妹没有的我都不能有,
毕竟我比妹妹多享受了几年他的宠爱。」
母亲在我出生前给我建的庭院也被父亲强势分给了妹妹。甚至连母亲给我留的嫁妆,
父亲都要给妹妹分一半。我气不过,屡屡和父亲争吵,但最后都以父亲的一巴掌结束。
于是我学会韬光养晦,不再和父亲争辩任何东西,直到我有能力摆脱这个家。
太子突然得病就是我为自己找的契机。如今朝堂分为三派。一派是以太子为主的皇后党,
一派是以三皇子秦王为首的贵妃党,剩下一派便是先皇后嫡子文王的保守党。
皇后党在前朝的势力盘根错节,大半文臣都是以皇后的父亲左丞相马首是瞻。
贵妃党则是以其兄威震将军为主的武将帮。不过因为我朝重文轻武,
因此皇后党一直占领上风。其余的少部分大臣则是以皇帝为主的保皇党。
因文王生母钱皇后是皇帝的挚爱,因此皇帝对这个挚爱唯一的儿子极尽宠爱,
将他的心腹大臣全给了文王。3因父亲是皇帝的表兄,按辈分,我叫皇帝一声表舅。
可我在府里不受宠,母亲早逝,继母待我冷淡。我日常除了读书绣花,
便只剩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这一件正经事。那天午后,我提着食盒往慈宁宫走。
食盒里是太后爱吃的枣泥糕,是我早起亲手做的。路过御花园西侧的假山时,
我听见了压抑的争执声。我放轻脚步绕过去。居然看见文王被三个太监围在角落里。
文王才五岁,比我小两岁,穿着明黄色的小袍子,衬得脸色有些白。
那三个太监是太子身边的人,我认得他们的衣饰。一个太监抢过文王手里的玉佩。
那玉佩是皇帝赏的,玉质通透,上面刻着「文」字。另一个太监推了文王一把,文王没站稳,
跌坐在草地上,手被石子划破了,渗出血珠。「小杂种,还敢跟太子殿下抢父皇的关注?」
领头的太监恶狠狠地说。文王咬着唇,没哭,只是眼神倔强地盯着他们。那样子,
像极了我被继母罚跪祠堂时,强撑着不肯落泪的模样。我攥紧了食盒的提手。
我知道多管闲事会惹麻烦,可我没法转身走掉。我清了清嗓子,故意提高声音喊:「李嬷嬷,
您怎么在这儿?太后还等着您回去伺候呢!」李嬷嬷是太后身边最得力的人,宫里没人敢惹。
那三个太监听见声音,脸色瞬间变了。他们慌慌张张地把玉佩扔在地上,骂骂咧咧地跑了。
我走过去,蹲下身,从袖袋里掏出干净的帕子,递给文王。又捡起地上的玉佩,
用帕子擦干净上面的灰尘。「快擦擦手,」我说,「这玉佩收好,别再让人抢了。」
文王接过帕子,又接过玉佩。他低头擦手时,耳尖有点红。他小声说:「谢谢姐姐。
我叫赵珩,你叫什么名字?」「我叫林雁姝。」从那天起,我去慈宁宫时,总能遇见文王。
有时他在廊下读书,有时他在花园里喂鱼。起初我们只是点头问好。后来他会主动跑过来,
跟我讲他新读的「论语」。讲皇帝教他写的字。我也会跟他说府里的事,说我养的那只白猫。
有一回,三皇子故意把文王的书扔到湖里。文王急得快哭了,那是皇帝亲手批注的书。
我正好路过,立刻让随行的宫女去叫侍卫,又找了根长竹竿,试着把书捞上来。
虽然书湿了大半,但字迹还能看清。文王抱着诗书,对我笑,眼里闪着光。从那以后,
我们像两棵长在宫墙下的小树,互相靠着,一起迎着风,慢慢长大。4马车驶出城门时,
我掀开车帘看了一眼京城的轮廓。车夫是我早就安排好的,沉默寡言,
只知道按我给的路线往南走。我以为离开得足够隐秘,却没料到,不过三日,
追捕的告示就贴满了沿途城镇。那天我们在一家客栈歇脚,我刚换下男装,
就听见楼下有人喧哗。店小二捧着一张告示跑进来。「啧啧,这太子妃也太胆大了,
居然敢丢下太子跑了。太子殿下说了,谁能找到太子妃,赏黄金百两,要是敢藏着,
满门抄斩。」我手里的茶杯晃了一下,热水溅在手上,烫得我指尖发麻。
太子竟为了我下这样的令?从前他眼里只有妹妹,连我陪嫁时,他都没正眼看过我。
如今我走了,他倒要全国寻我。这是不甘心,还是真的动了心?我没心思细想,
立刻让车夫收拾东西,换条小路走。可往后的日子,追捕越来越紧。
官道上随处可见太子的亲兵,连小镇的茶馆里,都有兵卒拿着我的画像盘问。
我们只能绕着山路走,夜里就睡在破庙里。夜里冷得睡不着时,我就想起文王。
想起小时候在御花园,他抱着湿书对我笑,说「姐姐,以后我护着你」。
若是他知道我现在的处境,会帮我吗?我犹豫了三天,还是让车夫绕去了文王的封地。
文王去年就离京就藩,封地在江南,离我现在的位置不算太远。我想着,我们毕竟有旧情,
他或许能给我一条生路。可我刚到文王封地的边界,就被他的人拦了下来。
领头的侍卫认识我,却没敢放行,只说要先通报王爷。我在城外的破庙里等了一天,
等来的不是文王的召见,而是他让人送来的一封信。「太子妃既已嫁入东宫,便是太子的人。
如今太子寻你甚急,我若留你,便是与太子为敌。念在旧日情分,我不拦你,但也不会帮你。
望你好自为之。」我捏着信纸,指节都泛了白。原来那些年的相互扶持,那些「姐姐,
我护着你」的承诺,在皇权和利益面前,竟如此不堪一击。他怕得罪太子,
怕影响自己的前程,所以连见我一面都不肯。那天傍晚,我把信烧了。5「姑娘,
要不我们往更南边去?听说那边靠近边境,管得松。」我摇了摇头。往边境走,路更难走。
而且三皇子秦王的势力在边境盘根错节,若是被他的人抓住,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我不知该往何处去时,客栈的门被推开了。一个穿着青色长衫的男子走了进来,
径直走到我面前。他脸上戴着半张面具,只露出一双深邃的眼睛。「林姑娘,」他开口,
声音低沉,「我家主子想请你去一趟。」我攥紧了藏在袖中的匕首,
警惕地看着他:「你家主子是谁?」他没直接回答,只递过来一块玉佩。玉佩是暖白色的,
上面刻着一个「秦」字。是秦王。我心里咯噔一下。秦王是太子的死对头,
也是文王的竞争对手。他找我,定然没那么简单。可眼下,我没有别的选择。
我跟着青衣男子上了马车。马车行驶得很稳,车厢里铺着厚厚的锦缎,
与我这些天的狼狈形成鲜明对比。**在车厢壁上,闭上眼。不管秦王想做什么,
只要能暂时躲开太子的追捕,只要能有机会报仇,我都愿意试试。马车走了约莫两个时辰,
终于停了下来。青衣男子掀开帘子,外面是一座幽静的别院。「林姑娘,主子在里面等你。」
我深吸一口气,走下马车。别院里静得只剩风吹竹叶的声响。正厅里燃着檀香,
一个身着玄色锦袍的男子坐在主位上。他抬眼看向我,手指轻轻敲着桌面。
「林姑娘倒是比我想的更镇定。」「殿下找我,总不是为了夸我吧。」秦王笑了笑,
示意左右退下。待厅里只剩我们两人,他才开口。「太子为了你,下了全国追捕令,
连文王都不敢留你。你如今走投无路,除了我,没人能帮你。」「殿下想要什么?」
我直接问。我知道,秦王从不做亏本的买卖。他帮我,必然有条件。「我要你帮我盯着太子。
」「太子病愈后,皇后党势力更盛,父皇对他愈发看重。可我知道,太子并非表面那般温和,
他对你的在意,或许就是他最大的软肋。」我攥紧了袖中的手。秦王要利用我对付太子,
而我,也需要借助他的势力自保。这是一场交易,我们各取所需。6「我可以帮你,
但我有条件。」我看着秦王,「第一,你要保证我的安全,不能让太子的人找到我。第二,
将来若有机会,我要让林家付出代价。」秦王挑眉,似乎没想到我会提这样的条件,
但很快就点头。「可以。从今日起,你就住在这里,对外宣称是我府里的远房表妹。
我会派人教你如何传递消息。」接下来的日子,我便在别院里住了下来。
秦王派来的人教我辨识密信,教我如何在不引人注意的情况下,把东宫的动静传给秦王府。
我也没闲着,每日读书练字,偶尔听下人说起京里的消息。听说太子还在四处找我,
甚至因为找不到我,迁怒了好几个官员;听说妹妹林雁柔借着探望太子的名义,
时常出入东宫。宫里已经有人说,等太子找到我,就要废了我这个太子妃,立林雁柔为正妃。
我听着这些消息,心里没有波澜。可平静的日子没持续多久。这天夜里,我刚睡下,
就听见院外传来打斗声。我立刻起身,摸到藏在枕头下的匕首。
之前带我来的青衣男子撞开房门,脸色慌张。「姑娘,快走!太子的人找到这里了!」
我心里一紧,跟着他往后院跑。后院有一条密道,是秦王早就为我准备好的退路。
可我们刚跑到密道口,就被一群身着东宫侍卫服饰的人拦住了。领头的侍卫长我认得,
是太子身边最得力的李侍卫。他盯着我,语气冰冷:「太子妃殿下,跟我们回东宫吧,
太子殿下还在等您。」「我不回。」我握紧匕首,往后退了一步。李侍卫冷笑一声,
挥手示意手下上前。「殿下有令,若是太子妃不肯走,就别怪我们不客气。」就在这时,
别院的大门突然被撞开,一群黑衣人手握长刀冲了进来,与东宫的侍卫打在一起。
为首的黑衣人走到我身边,低声道:「姑娘,主子让我们送您走。」
我跟着黑衣人钻进了密道。7马车颠簸了一夜,终于在天快亮时停在了城外的庄子。
守庄的老妇早得了吩咐,见我下车,立刻引着我往内走。这庄子不大,却收拾得干净,
院里种着几棵老槐树,枝叶繁茂,倒有几分清静。我原以为能在这里安稳待上几日。
却没料到,不过三天,就出了变故。那天午后,我正在屋里看书,
忽然听见院外传来熟悉的声音。我心里一紧,走到窗边掀开帘子。竟是我的继妹林雁柔。
她身后跟着几个东宫侍卫,正站在院里。「我姐姐是不是藏在这里?」「太子殿下说了,
只要你把她交出来,饶你不死!」老妇摇头:「姑娘说笑了,这庄子里只有我一个人,
哪有什么太子妃啊。」「还敢嘴硬!」林雁柔抬手就给了老妇一巴掌。「搜!给我仔细搜,
就算把这庄子翻过来,也要把她找出来!」我快速扫视房间,目光落在了床底的暗格里。
那是老妇昨天才告诉我的,说是秦王留下的应急之处。我立刻钻进去,刚把暗格盖好,
就听见房门被踹开的声音。「姐姐,你躲在哪里啊?」林雁柔的声音在屋里回荡,
带着得意的笑。「你以为你能躲多久?太子殿下那么喜欢我,你乖乖跟我回去,
我会帮你跟太子殿下求饶的。」暗格里空间狭小,我只能屏住呼吸,听着外面的动静。
「好一个帮我求饶,只怕我刚出去,下一秒就会人头落地。」「**,这里没有。」
一个侍卫的声音响起。「不可能!我明明收到消息,说她就在这里。再搜!床底、柜子,
都给我仔细搜!」我听见脚步声走到床边,接着是床板被晃动的声音。我紧紧闭上眼睛,
手指抠着暗格的木板,指甲几乎要嵌进去。这时院外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紧接着是打斗声。
林雁柔的声音变得慌张。「怎么回事?外面怎么了?」「**,不好了!是秦王的人!」
一个侍卫大喊。屋里的人顿时乱了起来,脚步声匆匆往外跑。
我听见林雁柔的尖叫:「快护着我走,别让他们抓住我!」又过了一会儿,
外面的动静渐渐小了。我才敢慢慢推开暗格,爬了出来。老妇跌坐在地上,
脸上还带着巴掌印。见我出来,立刻爬起来。「姑娘,你没事吧?刚才真是吓死我了。」
我摇了摇头,走到院外。地上躺着几个东宫侍卫的尸体,秦王的人正收拾残局。
我看着地上的尸体,心里一阵发冷。林雁柔为了抓我,竟然连人命都不顾。
而太子竟纵容她如此行事。「替我谢谢你们主子。」我轻声说,语气里听不出情绪。
黑衣人递给我一封信。「主子说,林雁柔不会善罢甘休,这里已经不安全了,
让您今晚就转移,去下一个地方。」我接过信,拆开看了一眼。信上只有一个地址,
还有一句「小心林家」。我捏紧信纸,心里忽然有了一个念头。林雁柔既然能找到这里,
定然是有人给她报信。而最有可能的,就是我那个偏心的父亲。他为了林雁柔,
为了讨好太子,竟然连我的生路都要断。我不能再这样被动地躲着了,我要主动出击。
林家欠我的,东宫欠我的,我都要一点一点拿回来。8我在这里住了下来,
每日除了练习辨识密信,就是听老仆说起京里的消息。听说太子因为找不到我,
脾气变得越发暴躁,东宫的人每天都活得小心翼翼。听说林雁柔因为没能抓到我,
在太子面前哭了好几回,还说我是故意躲着她,不想成全她和太子。
还听说文王最近在封地动作频频,似乎在暗中招揽人才。我听着这些消息,
心里渐渐有了盘算。就在这时,老仆突然告诉我,有一个自称是我父亲身边的人,想要见我。
我心里一沉。父亲这个时候派人来见我,定然没什么好事。但我还是想见见,
看看他到底想做什么。当天傍晚,一个穿着小厮服饰的人跟着老仆走进院里。他看见我,
立刻跪了下来,声音带着哭腔:「大**,您快跟小的回去吧!老爷他快不行了!」
我心里一惊,却没有立刻相信。父亲一向身体硬朗,怎么会突然快不行了?
这里面一定有问题。「我父亲怎么了?」小厮抹了把眼泪。「老爷自从您走后,
就一直忧心忡忡,日夜难眠,前些日子又受了风寒,一病不起,现在已经躺在床上不能动了。
他说他想见您最后一面,跟您道歉,求您原谅他。」我看着小厮的眼睛,
试图从他的眼神里找出破绽。可他说得声情并茂,眼泪也流得真切,让我有些动摇。
不管怎么说,他都是我的父亲,就算他从前再偏心,若是他真的快不行了,
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就在我犹豫的时候,秦王的人走了进来。「姑娘,
你父亲是派人来骗你回去。」他指了指柴房:「这个人我们就带走了。姑娘,您现在知道,
您的父亲有多狠心了吧。」「姑娘,主子还让我告诉您,现在时机差不多了,
该是您出手的时候了。」「我该怎么做?」「主子已经替您安排好了。」
青衣男子递来一个锦盒。「这里面是太子与朝臣私相授受的书信,
还有林雁柔暗中拿林家产业补贴东宫的账目。您只需想办法,把这些东西送到皇帝面前。」
我打开锦盒,里面的纸张泛着微黄,每一页都记着清晰的证据。太子私收贿赂,
林雁柔利用太子的名声大肆敛财。这些若是被皇帝知道,东宫和林家定然会元气大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