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璇师姐回来了。
她将那个包裹原封不动地放在我面前。
“她不肯收，也不肯走。”
师姐的语气依旧清冷，但似乎多了一丝复杂。
“她说，林家出事了，只有你能救林家。”
“她还说，只要你肯下山，什么条件她都答应。”
我睁开眼，看着那件西装。
林家出事了？
这倒是在我意料之外。
不过，与我何干？
“师姐，缘起缘灭，皆有定数。林家有此一劫，是他们的因果。”
“我的尘缘已了，不会再下山了。”
清璇师姐沉默了片刻。
“师弟，你当真能完全放下？”
“道心，最忌自欺。”
我坦然地迎上她的目光。
“师姐，八年前，我入赘林家，受尽冷眼，忍气吞声，为的是历劫。”
“八年后，我离开林家，斩断尘缘，入山修行，为的是求道。”
“于我而言，林晚晴也好，林家也罢，都只是我历劫途中的一道风景。”
“风景看过了，便过去了，何谈放下与不放下？”
清璇师姐静静地听着，眸光微闪。
“你能这么想，最好。”
她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我重新闭上眼，继续运转《忘尘诀》。
心如止水，古井无波。
然而，第二天，山下却出事了。
几个流里流气的青年，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竟然闯过了山门外的屏障，一路打上了山。
他们见东西就砸，嘴里还骂骂咧咧。
“什么狗屁道观，快把楚尘交出来！”
“林家的女婿，也敢躲到这里来当缩头乌龟？”
忘尘观清修之地，何曾有过这等骚扰。
几个负责洒扫的道童上前阻拦，反被他们推倒在地。
我和清璇师姐闻讯赶到前殿时，大殿已经被他们砸得一片狼藉。
为首的那个黄毛，正一脚踩在功德箱上，嚣张无比。
“老子是虎哥派来的！识相的，赶紧把楚尘交出来！”
“否则，今天就拆了你们这破观！”
清璇师姐的脸瞬间冷了下来。
“放肆！”
她屈指一弹，一道无形的劲气射出，正中那黄毛的膝盖。
黄毛惨叫一声，扑通跪倒在地。
“你……你们是什么人？敢对虎哥的人动手？”
其他几个混混见状，纷纷抄起家伙，就要冲上来。
我踏前一步，挡在了清璇师姐身前。
“几位施主，这里是清修之地，还请速速离去。”
“去**清修之地！”
一个混混挥舞着钢管就朝我头上砸来。
我侧身避过，顺势抓住他的手腕，轻轻一扭。
“咔嚓！”
骨头断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那混混发出一声杀猪般的嚎叫，钢管当啷落地。
我没有停手，身形如电，在几人中穿梭。
不过眨眼功夫，剩下的几个混混就全都躺在地上哀嚎。
这些年，我在林家虽然隐忍，但爷爷教的功夫却从未落下。
如今又修炼了《忘尘诀》，对付这几个地痞流氓，简直是小菜一碟。
“说，谁派你们来的？”
我一脚踩在黄毛的胸口，冷声问道。
“是……是林**……不，是赵公子！”
黄毛疼得满头大汗，话都说不利索了。
“赵公子说，只要把楚尘带下山，就给我们一百万！”
赵公子？
我脑海中闪过一个名字。
赵宇风。
林晚晴的那个白月光。
他回来了？
所以，林晚晴才那么干脆地和我离婚。
而这些人，是赵宇风派来逼我下山的？
为了林家？还是为了他自己？
我心中冷笑。
“滚。”
我一脚将黄毛踢出殿外。
“回去告诉你的主子，我与林家，再无瓜葛。若再敢来此撒野，定不轻饶！”
几个混混连滚带爬地跑了。
清璇师姐走了过来，看着一地狼藉，眉头紧锁。
“师弟，此事，怕是没那么容易了结。”
“尘缘未净，终是祸端。”
我默然。
我以为斩断了执念，便可一了百了。
却忘了，因果循环，不是我想断，就能断的。
“师姐，我明白了。”
我转身，朝后山走去。
“我去向师尊请罪。”
玄清师尊依旧在蒲团上打坐，仿佛对前殿发生的一切都了然于心。
“师尊，弟子给道观惹麻烦了。”
我跪下请罪。
“起来吧。”
师尊睁开眼。
“这不是你的错。”
“树欲静而风不止，道欲清而魔来侵。”
“你尘缘已动，若不彻底了结，终会成为你的心魔，于你修行不利。”
我心中一凛。
“请师尊示下。”
“下山去吧。”
师尊叹了口气。
“去了结你该了结的因果。”
“但是，你要记住。”
“你如今是忘尘，不是楚尘。”
“你的心，不能再被红尘所染。”
“若有半分动摇，便会道心破碎，万劫不复。”
我重重叩首。
“弟子明白！”
“去吧，清璇会与你同去。”
“山下红尘险恶，有她照应，为师也放心一些。”
当我走出师尊的房间时，清璇师姐已经等在了门口。
她换下了一身道袍，穿上了一套干练的黑色运动服，更显英姿飒爽。
“师弟，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那就走吧。”
她言简意赅，率先向山下走去。
我跟在她身后，时隔一月，再次下山。
只是，心境已然不同。
来时，我是为求解脱的楚尘。
去时，我是为了结因果的忘尘。
山脚下，林晚晴依旧跪在那里。
一个月不见，她憔悴了许多。
原本一丝不苟的妆容花了，名贵的套装也满是褶皱和泥土。
她看到我，和旁边的清璇师姐，先是一愣，随即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
“楚尘！你终于肯见我了！”
她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因为跪得太久，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我下意识地想去扶，却被清璇师姐一个眼神制止了。
我停住了脚步，站在原地，神情淡漠。
“林施主，贫道忘尘，不是你口中的楚尘。”
我的声音不大，却像一盆冰水，兜头浇在了林晚晴的身上。
她脸上的狂喜瞬间凝固，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忘尘？楚尘，你……你在说什么？”
“你为什么要穿成这样？你在跟我玩角色扮演吗？”
她踉跄着向我走来，想要抓住我的手。
清璇师姐身形一晃，挡在了我的面前。
“林施主，请自重。”
“忘尘师弟已是我观中弟子，与红尘再无瓜葛。”
林晚晴被清璇师姐身上散发出的清冷气场震慑，停住了脚步。
她死死地盯着我，眼眶瞬间红了。
“楚尘！你别跟我开这种玩笑！”
“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我跟你道歉！我错了还不行吗？”
“你快跟我下山，林家需要你！我需要你！”
她哭了。
这是我第一次见她哭。
八年来，她在我面前，永远是那副高高在上的女王模样。
我以为她的心是石头做的，永远不会有眼泪。
可现在，她却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
若是半个月前，我或许会心软。
但现在，我的心，已如止水。
“林施主，你认错人了。”
我平静地重复道。
“贫道此番下山，只为了结一段因果，了结完，便会归山，永不再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