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我的太子妃沈玉病死在我怀中。她最后的气息,是呢喃着让我好好保重。
我以为那是爱。我为她空置东宫十年,思念成疾,最终在夺嫡中惨败,死于一杯毒酒。
我才知,我早已离不开她。重活一世,我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她。宫宴上,
我遥遥望见那个熟悉的身影。她还未嫁我,依旧是定国公府最明艳的嫡女。我欣喜若狂,
正要上前,却见我的死对头,七弟李景宣,自然而然地牵住了她的手。而沈玉,
我那温柔娴静的阿玉,竟对着他笑靥如花,眼中是我从未见过的、名为野心的光。我冲过去,
失态地抓住她的手腕,声音都在抖:“阿玉,你……”她却冷漠地挣开,对我屈膝一礼,
语气疏离得像一把冰刀:“太子殿下,请自重。我与七殿下情投意合,不日即将请旨赐婚。
”1那一瞬间,我如坠冰窟。周围的喧嚣、丝竹之声,全都离我远去。我的世界里,
只剩下沈玉那张冷漠又陌生的脸。情投意合?前世,她分明对我一见倾心,为了嫁我,
不惜与家中闹翻。成婚五年,她为我洗手作羹汤,为我打理东宫,为我殚精竭虑,
最后油尽灯枯。怎么会?怎么会变成这样?“阿玉,你看着我,”我几乎是乞求,
“我是李景渊,你的景渊啊。”李景宣,我的七弟,
那个前世将我踩在脚下、夺走我一切的男人,此刻却将沈玉护在身后,笑得温文尔雅,
眼底却满是讥讽。“皇兄,你吓到玉儿了。”他轻描淡写地说,“玉儿胆子小,你这样,
会让她以为东宫是什么龙潭虎穴呢。”沈玉顺从地依偎在他身边,微微垂眸,
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吝于给我。“太子殿下,”她再次开口,声音清冷如玉石相击,
“我闺名沈玉,还请殿下慎言。至于景渊……我想,这世上只有七殿下能如此称呼我。
”她喊他,景渊。不,她喊的是景宣。我听错了,一定是我听错了。可那亲昵的尾音,
像一根烧红的铁针,狠狠刺入我的耳膜。前世,她便是这样软软糯糯地唤我“景渊”。
我的心痛得几乎要裂开。周围的王公贵胄、夫人**们都投来探究的目光,
窃窃私语声如潮水般涌来。“太子殿下这是怎么了?竟当众拉扯定国公府的嫡**。
”“听说太子早就心仪沈**,可惜啊,被七殿下捷足先登了。”“啧啧,
这下可有好戏看了。”我攥紧了拳,指甲深陷掌心。我是大梁储君,未来的天子,
我不能在这里失态。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死死锁住沈玉:“沈**,
孤只是想问你一件事。你……可曾后悔?”后悔爱上我,后悔为我付出一切,
后悔病死在冰冷的东宫。我以为她会懂。然而,沈玉只是抬起头,
那双曾盛满爱意的眼眸此刻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丝淡淡的困惑。“后悔?”她轻笑一声,
那笑声里带着我读不懂的凉薄,“太子殿下说笑了。臣女所做的每一个决定,都从不后悔。
比如,选择七殿下。”她的话,字字诛心。我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倒了身后的酒案,
琉璃盏碎了一地,清脆的响声在大殿中格外刺耳。父皇不悦的目光扫了过来。我狼狈不堪,
像个彻头彻尾的笑话。而沈玉,从始至终,都没有再看我一眼。她挽着李景宣的手,
与他并肩而立,仿佛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将我隔绝在他们的世界之外。2宴会不欢而散。
我浑浑噩噩地回到东宫,脑子里全是沈玉那张冷漠的脸。不可能的,她一定也是重生的。
否则,她不会对我如此决绝。前世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大婚之夜,
她含羞带怯地递给我一杯合卺酒,说:“愿与殿下,举案齐眉,白首不离。”我忙于朝政,
时常冷落她,她却毫无怨言,只是默默地为我备好宵夜,等我到深夜。母后苛责她,
宫人怠慢她,我却因忌惮母后背后的势力,选择了视而不见。我以为,
只要我最终登上那个位置,就能给她至高无上的荣耀,弥补所有亏欠。直到她病倒。
太医说她郁结于心,药石无医。我守在她床前,握着她枯瘦的手,第一次感到了恐慌。
“阿玉,你快好起来,等我登基,你就是我的皇后,是这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我一遍遍地承诺。她只是虚弱地对我笑:“殿下,臣妾怕是等不到了。只愿殿下日后,
前程似锦,安康顺遂。”她死后,我才发现,偌大的东宫,竟寻不到一丝她的气息。
她的所有东西,都被她提前收拾得干干净净,仿佛从未存在过。我疯了一样地找,
最后只在她常坐的窗边,找到了一方她绣了一半的锦帕。上面是并蒂莲,
旁边绣了两个小字:景渊。那一刻,我才明白,我失去的,不仅仅是一个太子妃,
而是我的心。可如今,她回来了,却要嫁给别人。“殿下,您没事吧?
”贴身内侍德安小心翼翼地递上一杯热茶。我挥手打翻:“滚!”茶水溅在手背上,
滚烫的痛感让我清醒了几分。不,我不能就这么放弃。这一世,我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权力、皇位,我都要,沈玉,我也要。她选择李景宣,无非是因为前世我让她失望透顶。
只要我让她看到我的改变,让她知道我有多爱她,她一定会回心转意的。第二日,
我便带上重礼,亲自去了定国公府。我借口拜访定国公,实则是想见沈玉。
定国公对我这个太子还算恭敬,只是眉宇间带着一丝疏离。我开门见山:“国公爷,
孤心仪令爱已久,想请陛下降旨,聘沈玉**为太子妃。”定国公脸色一变,
连忙推辞:“殿下厚爱,小女蒲柳之姿,恐难当大任。况且……小女已与七殿下情投意合,
只待陛下赐婚了。”“情投意合?”我冷笑一声,“国公爷,您是三朝元老,
难道看不出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吗?李景宣无权无势,不过是靠着母妃的几分薄面,
他能给沈玉什么?孤能给的,才是这天底下最好的。”我以为定国公会动心。毕竟,
谁不希望自己的女儿成为未来的皇后呢?定国公却只是叹了口气:“殿下,
这是小女自己的选择。老臣……无权干涉。”我心中一沉。连定国公都站在了她那边。
我不再与他废话,直接道:“孤要见她。”定国公面露为难,但终究不敢违逆我,
派人去请了沈玉。很快,沈玉便来了。她换了一身素雅的衣裙,未施粉黛,
却依旧美得惊心动魄。只是那份美丽,带着刺骨的寒意。她对我福了福身,
声音平淡:“不知太子殿下召见臣女,有何要事?”我屏退左右,
偌大的厅堂只剩下我们两人。我走上前,从怀中取出一个锦盒,递到她面前。“阿玉,
你还记得吗?这是你及笄那年,我送你的生辰礼,你说你很喜欢。”盒子里,
是一支流光溢彩的凤凰金簪。前世,她视若珍宝,直到临死前,都还戴在发间。
沈玉的目光落在金簪上,有那么一瞬间,我仿佛在她眼中看到了一丝动容。但很快,
那丝情绪便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漠然。“多谢殿下美意。”她接过锦盒,
随手放在一旁的桌上,仿佛那不是价值连城的宝物,而是一件无足轻重的摆设,
“只是此物太过贵重,臣女受之有愧。殿下还是收回吧。”我的心又是一痛:“阿玉,
你非要与我如此生分吗?”“太子殿下,”她抬起头,直视我的眼睛,“过去种种,
譬如昨日死。臣女早已不是当初的沈玉,也请殿下,不要再活在过去了。”“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她一字一顿,清晰无比,“我对你,对太子妃之位,对皇后之位,
都没有任何兴趣。我想要的,七殿下都能给我。而你给的,我、不、稀、罕。”最后四个字,
像四记重锤,狠狠砸在我的心上。我不敢置信地看着她。那个满心满眼都是我的阿玉,
怎么会说出如此绝情的话?“你骗我!”我激动地抓住她的肩膀,“你是在气我,
气我前世对你不好,是不是?阿玉,你听我说,我改,我全都改!这一世,
我绝不会再让你受半点委屈,我会把你捧在手心上,
我会给你这世上最好的一切……”“最好的一切?”沈玉突然笑了,笑得无比讽刺,
“太子殿下,您所谓最好的一切,是什么?是东宫那座华丽的牢笼?是太后时不时的敲打?
还是您为了权衡朝局,纳进府里那些莺莺燕燕?”她用力甩开我的手,后退一步,
与我拉开距离。“李景渊,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前世,我病重垂死,
你却在和新纳的侧妃饮酒作乐。我死后不到半年,你就立了新人,将我住过的院子赐给了她。
”“不!不是那样的!”我急忙解释,“那是母后逼我的!我从未碰过她们!那院子,
我一直为你留着,谁也不许踏入半步!”“是吗?”沈玉的眼神更冷了,“可我看到的,
就是你左拥右抱,风光无限。而我,却只能在病榻上,
日复一日地等待一个永远不会归来的人。”“李景渊,你知道吗?我临死前,
想的不是你的江山社稷,也不是你的前程似锦。我只是在想,如果当初,我没有嫁给你,
是不是就不会死得那么早,那么凄凉。”她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刀,将我的心凌迟。原来,
她什么都知道。原来,她恨我入骨。我无力地辩解:“阿玉,
那都是误会……我……”“够了。”沈玉打断我,“太子殿下,往事不可追。这一世,
我只想为自己活一次。我爱权势,爱富贵,爱那种将命运握在自己手中的感觉。而这些,
只有七殿下能给我最纯粹的。他不像你,需要权衡,需要妥协。他会为了我,不顾一切。
”“他能给你的,我也能!”“不,你不能。”沈玉摇了摇头,眼中竟带了一丝怜悯,
“因为你的心里,江山永远比我重要。而我,再也不想做那个被舍弃的棋子了。”说完,
她转身就走,没有丝毫留恋。我僵在原地,浑身冰冷。桌上的锦盒,静静地躺在那里,
那支凤凰金簪,在阳光下闪着刺目的光,像是在嘲笑我的自作多情。
3我失魂落魄地离开定国公府。沈玉的话,一遍遍在我脑中回响。她说她爱权势,
说李景宣能给她。我不信。李景宣不过是一个不得宠的皇子,母妃早逝,背后毫无势力。
他凭什么?我立刻派人去查。很快,消息就传了回来。李景宣,
远非我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他在江南,竟秘密培养了一支庞大的势力,
暗中掌控了江南的盐运和漕运,富可敌国。朝中,更有几位重臣,早已被他收买,
成了他的人。而这一切,我,身为太子,竟一无所知。前世,我只当他是个不成器的弟弟,
从未将他放在眼里。直到最后被他一步步逼入绝境,才幡然醒悟。原来,从一开始,
我就输了。而沈玉,定国公府的嫡女,她身后的定国公,手握京畿二十万兵马。
如果李景宣得到了定国公的支持,那便如虎添翼。难怪,难怪沈玉会选择他。她不是在赌气,
她是真的在为自己的前程谋划。她要的,是实实在在的权势,是一个能与她并肩作战,
而不是将她当做附属品的男人。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喘不过气来。
我以为我重生,是上天给我弥补的机会。却原来,是让我亲眼看着,我爱的人,
如何一步步走向我的敌人,如何与我为敌。不,我绝不认输。阿玉,就算你心如铁石,
我也要将你焐热。江山和你,我都要。既然知道了李景宣的底牌,我便不能再坐以待毙。
他想借定国公府的兵权,我就偏不让他如愿。父皇寿辰将至,这是个绝佳的机会。
我一改往日的沉稳,开始高调地为父皇准备寿礼。我搜罗天下奇珍异宝,耗费巨资,
打造了一尊纯金的无量寿佛。消息传出,朝野震惊。言官们纷纷上书,弹劾我奢靡无度,
有违储君之德。父皇将我叫到御书房,脸色阴沉:“太子,你可知错?”我跪在地上,
不卑不亢:“儿臣知错。但儿臣此举,并非为了自己,
而是为了向天下人彰显我大梁国力昌盛,更是为了表达儿臣对父皇的一片孝心。”我抬起头,
直视父皇:“父皇,儿臣听闻,江南近来盐价飞涨,百姓怨声载道。儿臣以为,
此事背后必有蹊跷。儿臣斗胆,恳请父皇将此事交由儿臣彻查。若查不出所以然,
儿臣愿领受任何责罚。”父皇的眼神闪了闪。他是个多疑的君主。李景宣在江南的动作,
他不可能毫无察觉,只是没有证据。我此举,正中他下怀。“好。”父皇沉吟片刻,
终于点头,“朕就给你这个机会。此事,就交由你全权负责。”我心中一喜。
拿到了查办江南盐运的权力,就等于扼住了李景宣的咽喉。我故意将此事闹得人尽皆知,
就是要逼李景宣出手。只要他一动,就会露出马脚。我带着人,浩浩荡荡地前往江南。
一路上,我故意放出风声,说要严查盐运,将所有贪官污吏一网打尽。江南的官场,
顿时风声鹤唳。我知道,这其中,必然有李景宣的人。果然,不出三日,就有人按捺不住了。
江南总督以接待为名,为我设下了一场鸿门宴。宴会上,他不断向我敬酒,话里话外,
都在试探我的口风。我假装醉酒,与他虚与委蛇。“总督大人,”我大着舌头说,
“孤……孤也不想把事情闹大。只要你们……把账目做平了,孤……就当什么都没看见。
”总督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喜色,更加殷勤地为我斟酒。深夜,我假装不胜酒力,
被扶回驿馆。我知道,他们今晚,必定会有所行动。我早已在暗中布下人手,
只等他们自投罗网。果然,子时刚过,几道黑影便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存放账册的房间。
我的护卫一拥而上,将他们抓了个正着。人证物证俱在。我连夜提审,那些人很快就招了。
他们是总督府的死士,奉命前来销毁证据。而江南总督,
正是李景宣安插在江南最重要的一颗棋子。天一亮,我便带着人,包围了总督府。
江南总督还想狡辩,我直接将口供摔在他脸上。他面如死灰,瘫倒在地。我下令将他收押,
并查封了总督府,搜出了他与李景宣来往的密信。铁证如山。我立刻修书一封,八百里加急,
送往京城。这一次,我看李景宣还如何翻身!4然而,我终究还是低估了沈玉。
我的奏折刚到京城,还没呈到父皇面前,就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拦了下来。同时,
京中突然爆出一个惊天丑闻。户部侍郎贪赃枉法,中饱私囊,被人匿名举报。
御史台介入调查,查出他贪墨的银两,竟高达数百万两。而这位户部侍郎,
是母后一手提拔起来的亲信,也是我在朝中最重要的支持者。一时间,朝野哗然。
母后为了保他,与御史台争执不下。父皇震怒,下令彻查。最终,户部侍郎被判斩立决,
牵连甚广,我在户部的势力,几乎被连根拔起。而我,远在江南,鞭长莫及,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我收到消息时,气得差点吐血。这世上,没有那么多巧合。
这一切,定是有人在背后操纵。除了李景宣和沈玉,我想不到第二个人。
他们竟然用一个户部侍郎,换掉了我手中的王牌。好一招“围魏救赵”!沈玉,
你当真如此狠心?为了帮李景宣,竟不惜与我为敌到如此地步?我心如刀绞,却又无计可施。
江南总督的案子,因为失去了密信这份关键证据,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京中的党羽又趁机上奏,说我诬陷忠良,意图打击异己。父皇本就多疑,
如今更是对我产生了怀疑。他下了一道旨意,让我即刻回京,不得有误。我知道,我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回京的路上,我心灰意冷。这一世,我明明已经抢占了先机,
为何还是斗不过他们?难道,天命真的在李景宣那边?我不甘心。回到京城,
我没有立刻回东宫,而是直接去了定国公府。我必须要见沈玉,我要亲口问问她,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这一次,定国公府的下人没有拦我。
我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了沈玉的院子。她正在院中的梅树下,烹茶。李景宣也在。
他坐在她对面,眉眼含笑地看着她,神情温柔得能滴出水来。而沈玉,低头拨弄着茶具,
嘴角也噙着一抹浅浅的笑意。那画面,岁月静好,美得像一幅画。
却也刺眼得让我几乎要发狂。我走过去,打碎了那份静谧。“沈玉!”他们同时抬起头。
李景宣看到我,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又恢复了镇定,甚至还对我笑了笑:“皇兄,
你回来了。”沈玉则连眉毛都没动一下,只是淡淡地瞥了我一眼,继续专心于手中的茶。
仿佛我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闯入者。“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死死地盯着她,声音沙哑,
“户部侍郎的事,是你做的,对不对?”沈玉抬起手,将一杯刚沏好的茶,递到李景宣面前。
“尝尝,今年的新茶。”李景宣接过,轻抿一口,赞道:“好茶。玉儿的手艺,越发精进了。
”他们旁若无人地品着茶,完全将我晾在一边。那份无视,比任何恶毒的言语,都更伤人。
我冲上前,一把扫掉桌上的茶具。“我在问你话!”我怒吼道。瓷器碎裂的声音,尖锐刺耳。
沈玉终于正眼看我了。她的眼神,冷得像数九寒冬的冰。“是又如何?”她缓缓站起身,
直视着我,“太子殿下,这是阳谋,不是阴谋。你的人犯了错,就该受罚。
难道只许你构陷别人,就不许别人反击吗?”“构陷?”我惨笑一声,“江南总督贪赃枉法,
证据确凿,何来构陷?”“证据?”沈玉轻笑,“太子殿下,这世上,所谓的证据,
不过是胜利者书写的故事罢了。你以为你拿到了密信,就能定他的罪吗?太天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