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楚楚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她再次歇斯底里地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你问我为何？李曜！你居然还有脸问我为何？！”

她直呼皇帝名讳，眼中再无半分敬畏，只剩下焚尽一切的恨意。

“因为我才是天命之女！我才该是这大乾最尊贵的公主！是苏清颜那个毒妇！是她抢走了我的一切！抢走了本该属于我母亲的后位！也抢走了我的人生！”

“还有你！”

她死死地盯着皇帝，眼神如同淬毒的利刃。

“你这个眼瞎的皇帝！你宠着一个废物！一个只会吃喝拉撒的饭桶！却对身边真正的明珠视而不见！”

“你们都该死！你们所有人都该死！”

她声嘶力竭地咒骂着，状若疯魔。

与此同时。

与这阴森地牢远隔了无数宫墙的清乐宫，却是一片岁月静好。

李知乐正懒洋洋地歪在美人榻上，纤白如玉的手指，从一盘水灵灵的紫玉葡萄上，慢条斯理地摘下一颗。

她将葡萄送入口中，腮颊微微鼓动，神情惬意。

而她那事不关己的吐槽心声，却如同一道无形的惊雷，清晰地回响在地牢中，皇帝与太子的脑海里。

【也不知道审得怎么样了。】

李知乐的樱唇轻轻一动，将一颗葡萄籽，精准地吐进了旁边的白玉小碟里。

【唉，说起来，林楚楚也挺可怜的。】

【从小就被当成棋子培养，一辈子，都活在别人的算计里，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她那个所谓的‘相好’张衡，啧啧…】

李知乐又拈起一颗葡萄，在指尖把玩着，似乎觉得有些好笑。

【其实也是三皇子派去监视她的。】

【一对苦命鸳鸯，到死，恐怕都不知道彼此的真实身份。】

【一个棋子，一个监视棋子的棋子，你说可笑不可笑？】

地牢之内。

林楚楚的咒骂声，还在继续。

可那恶毒的言语，却再也无法传入皇帝和太子的耳中。

他们的脑海里，只剩下“轰隆隆”的巨响。

每一个字，都像是千斤巨锤，狠狠砸在他们的心上。

三皇子！

竟然是三皇子！

那个在朝堂上向来温和恭顺，与世无争，对兄长恭敬有加，对父皇孝顺备至的三皇子，李承！

一瞬间，所有零碎的线索，所有曾经想不通的关节，在这一刻，全部串联了起来！

难怪北狄会如此精准地找到林楚楚这枚棋子！

难怪张衡一个区区禁军副统领，敢有这么大的胆子！

难怪……

这一切，根本不是什么后宫争宠，也不是什么为母报仇！

这是一场处心积虑、内外勾结的惊天阴谋！

是他的亲儿子，要引北狄入关，打败他的江山，夺他的皇位！

李曜只觉得一股寒气，并非来自这阴森的地牢，而是从他自己的脊椎骨缝里，一寸寸地钻了出来，瞬间冻结了四肢百骸。

他看着刑架上那个还在疯狂叫骂的女人，第一次，感觉不到愤怒。

他看到的，是林楚楚背后，那张他无比熟悉的、自己儿子的笑脸。

温和，无害。

却比地狱里的恶鬼，还要让他不寒而栗。

紧接着，另一张脸，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那是他的七女儿，李知乐。

她正悠闲地吃着葡萄，用一种近乎平淡的语气，揭开了这足以让整个大乾王朝倾覆的真相。

一种前所未有的、深入骨髓的敬畏与恐惧，攫住了皇帝的心脏。

他发现，他引以为傲的掌控力，在这两个亲生儿女面前，脆弱得就像一张薄纸。

一个在暗中，差点要了他的国。

一个在明处，云淡风轻地，救了他的国。

而他，这个自诩英明神武的帝王，从头到尾，都像个被蒙在鼓里的傻子。

他缓缓地、僵硬地转过头，看向一直躬身侍立在身后的大太监王安。

他的声音，干涩得厉害，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串的颤抖。

“七公主…”

“…在做什么？”

王安被皇帝此刻的眼神吓得魂飞魄散，整个人抖得如同风中落叶。

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紧紧贴着冰冷的地面，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回…回禀陛下…”

“殿下…殿下她…”

“正在研究…晚膳的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