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议政殿风波后,清乐宫便成了整个皇城最诡异的所在。往日里门可罗雀,
连只鸟雀都懒得落脚的宫苑,如今却车水马龙,门槛几乎要被踏破。只是,来的都不是客。
是债主。一笔笔,都是还不清的情感债。李曜是第一个来的。
他脱下了那身象征着至高无上权柄的龙袍,换了一身不那么扎眼的明黄常服,
可那与生俱来的帝王威压,依旧让整个宫殿的空气都凝滞了几分。他身后跟着大太监王安,
王安身后,是鱼贯而入的小太监。他们手中捧着的,是足以晃花人眼的无尽珍宝。东海明珠,
南海珊瑚,西域美玉,北疆暖貂…光华流转,几乎要将这殿宇照得亮如白昼。
而最前面的王安,双手颤颤巍巍捧着的,是一摞厚厚的、边缘已经泛黄的陈旧地契。
李知乐依旧歪在她那张美人榻上,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只是用指甲不紧不慢地刮着一颗荔枝的红皮。李曜挥退了所有人,独自一人走上前。
他的脚步,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沉重与迟疑。看着榻上那个眉眼间依稀有苏清颜影子的女儿,
喉头滚动了一下,声音干涩得厉害。“乐乐…”他将那摞地契从王安手中接过,
小心翼翼地放在李知乐手边的紫檀木小几上。动作轻得,仿佛那不是纸张,
而是一碰就碎的琉璃。“这些,是你母亲…当年的全部嫁妆。”“还有那些,
”他指了指殿中堆积如山的珍宝,“都是父皇这些年,对不住你的。”他深吸一口气,
将那份帝王的骄傲死死地踩在脚下,每一个字都说得无比艰难。“从今往后,这天下最好的,
都给你。”李知乐终于有了动作。她坐起身,视线在那摞地契上停留了一瞬,
然后伸出两根纤白的手指,将它们拈了起来。很轻,也很随意。
就像拈起一张无关紧要的废纸。“啪。”地契被她随手扔在了桌上,发出一声轻响。
她的脸上,没有欣喜,没有激动,甚至连一丝一毫的波澜都没有。平静得,如同一潭死水。
【知道用钱砸了?发现真相就来弥补,早干嘛去了?】【我娘的嫁妆,
当年可是充盈了整个国库,养肥了不知道多少蛀虫。现在原封不动地还我,连点利息都不算,
真够抠门的。】【再说了,这些东西,本来就是我的。拿我的东西来补偿我?这算盘打得,
我在承德殿都听见了。】一字一句,清晰地在李曜脑中炸开。
他那张努力维持着慈父表情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血气直冲头顶。放在身侧的手,
不自觉地攥紧成拳,手背上青筋暴起。他想发作,想怒斥,想问她为何如此不知好歹!
可一对上她那双清澈又漠然的眼眸,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变成了一股灼人的火,
烧得他五脏六腑都疼。皇帝前脚刚走,皇后后脚就到了。她摒退了所有宫人,
亲自端着一盅白玉莲子羹,裙摆拂过门槛,姿态放得比宫里最低等的宫女还要卑微。
“乐乐…”皇后的眼圈是红肿的,显然是痛哭了一整夜。她将汤羹捧到李知乐面前,
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小心翼翼的讨好。“这是母后…亲手为你炖的。你尝尝,润润嗓子。
”她说着,便拿起汤匙,舀了一勺,想亲自喂到李知乐嘴边。“是母后错了,
母后以前…以前是瞎了眼,猪油蒙了心,才错把鱼目当珍珠…”李知乐下意识地往后一仰,
避开了那递过来的汤匙。她看着那碗冒着热气的汤羹,眼神里充满了审视和怀疑。【可别介。
】【您老人家那双尊贵的手,是拿凤印的,可不是端盘子的。这万一要是手一抖,洒我一身,
烫着了我倒没什么,脏了您的衣服可就不好了。】【再说了,您这示好的方式也太没创意了。
】【上次给‘我’下的是穿肠烂肚的毒药,这次…该不会是下了巴豆吧?】【我这小身板,
可经不住您这么折腾。一国之母亲自下泻药,传出去,皇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了?】皇后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