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清乐宫大殿内的空气,仿佛被李知乐那句“别再来烦我”冻成了实质的冰。
皇帝李曜、皇后、太子李询,三张脸上,那刚刚燃起的、名为“希望”与“愧疚”的火苗,
被一盆冰水兜头浇灭,连青烟都未曾升起一缕。出宫开府。这四个字,比任何刀剑都要锋利,
精准地扎在他们最柔软、最亏欠的心坎上。她要走。要彻彻底底地,从他们的世界里,
划清界限。【哦耶!自由啦!】【搬家!搞钱!躺平!完美人生三件套,我来啦!
】欢快到冒泡的心声,如同无形的重锤,一锤接着一锤,砸得三人头晕目眩,几乎站立不稳。
李曜的嘴唇翕动了几下,想说“不准”。可他凭什么不准?是他,将她推开,推了整整十年。
现在,她不过是顺着他推的方向,走得更远了些而已。最终,这位九五之尊,
用尽全身的力气,才从喉咙深处挤出一个沙哑干涩的字。“…准。
”公主府的匾额挂起来那天,整个京城都震动了。从未有过哪位公主,
能在未出嫁前便出宫开府。这是独一份的恩宠,也是独一份的…放逐。没人知道内情,
只当是那位十年不受宠的公主,终于时来运转,得了圣心。只有始作俑者三人组,
每日里都坐立难安,食不下咽,仿佛心里被挖空了一大块,呼啸着灌进冷风。然而,
他们还没来得及消化这份巨大的失落与空虚,一个更骇人的消息,如同一道惊雷,
炸响在了大夏王朝的上空。北境,燃起了狼烟。金銮殿上,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来。
百官肃立,鸦雀无声,连呼吸都带着小心翼翼的颤音。兵部尚书手捧着八百里加急的军报,
声音都在发抖。“启禀陛下,北燕以我朝‘无故囚禁其使臣之女林楚楚’为由,
悍然陈兵边境,连下我三座城池!”一石激起千层浪。整个朝堂,瞬间炸开了锅。
“北燕蛮子,欺人太甚!臣,主战!”一位须发皆张的老将军怒目圆睁,声若洪钟。“战?
拿什么战?”户部尚书面色惨白地出列,“国库空虚,粮草不足,如何支撑得起一场国战?
”“难道就眼睁睁看着国土被侵占?我大夏的颜面何在!”“颜面是靠打出来的,
不是靠喊出来的!贸然开战,必将生灵涂炭!”主战派与主和派吵作一团,唾沫横飞,
几乎要当庭上演全武行。太子李询站在百官之首,脸色铁青,一双拳头在袖中攥得死紧。
他想反驳,想提出对策,可脑中却是一片空白。打,没钱。和,不甘。进退维谷,左右为难。
就在这时,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清晰地响彻整个大殿。“皇兄身为储君,监国多日,
如今国难当头,却一言不发,莫不是束手无策了?”是三皇子李澈。
他嘴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冷笑,眼神里满是毫不掩饰的挑衅与野心。所有人的目光,
“唰”地一下,全都聚焦在了李询身上。那一道道目光,有审视,有怀疑,有失望,
像无数根细密的钢针,扎得李询几乎喘不过气来。他感觉自己的脸颊在发烫,
一股屈辱的血气直冲头顶。“够了!”龙椅之上,李曜一声怒喝,震得整个大殿嗡嗡作响。
他铁青着脸,眼神如刀,扫过底下乱糟糟的臣子。“一群废物!”“吵能吵退敌军吗?
吵能吵出粮草吗?”“全都给朕滚出去!”帝王一怒,雷霆万钧。百官噤若寒蝉,
连滚带爬地退出了大殿。偌大的金銮殿,只剩下李曜沉重而压抑的喘息声。御书房。
檀香袅袅,却驱不散空气中凝重的焦灼。李曜烦躁地来回踱步,脚下的金砖地面,
仿佛要被他踏穿。李询垂手立在一旁,头埋得低低的,满脸都是挫败与自责。“父皇,
儿臣无能。”李曜停下脚步,看着自己这个一向引以为傲的儿子,此刻却像一只斗败的公鸡,
心头的火气“噌”地又冒了上来。可他还未来得及发作,殿门被轻轻推开,
皇后端着一盏参茶,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她看了一眼丈夫,又看了一眼儿子,
轻轻叹了口气。“陛下,太子,事已至此,光是发愁也无济于事。”她将参茶放到御案上,
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用一种试探的、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说道。“要不…我们去问问乐乐?
”话音落下,李曜和李询的身体,同时一僵。李曜猛地转过头,眼神复杂地看着皇后。
李询也豁然抬头,眼中闪过一丝错愕。问乐乐?那个在他们看来,不谙世事,只知享乐,
甚至有些没心没肺的女儿(妹妹)?这个念头,荒诞得可笑。可不知为何,
当这个念头冒出来的时候,三人的脑海中,却不约而同地闪过了那一日。她在议政殿上,
一语道破林楚楚奸细身份的场景。那份从容,那份笃定,那份仿佛洞悉一切的清明。
和此刻焦头烂额、束手无策的他们,形成了何等鲜明、何等讽刺的对比。沉默。长久的沉默。
御书房内,只听得见三人此起彼伏的、略显急促的呼吸声。最终,是李曜,
这位大夏王朝的最高统治者,一字一顿地,做出了一个足以让天下人瞠目结舌的决定。
“备…便服。”“我们…出宫。”半个时辰后,京城一条僻静的巷弄里,
出现了三个行踪诡异的人。为首的中年男子,虽然穿着普通的绸布衣衫,
但那久居上位的气度,依旧让他显得与周遭格格不入。他身后的妇人和青年,同样神情紧张,
东张西望,活像第一次做贼。正是乔装改扮后的皇帝、皇后和太子。
他们在一座崭新的府邸后墙边停了下来。府邸朱门气派,门口的石狮子威风凛凛,门楣上,
“清乐公主府”五个烫金大字,在夕阳下熠熠生辉。三人对视一眼,
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浓浓的尴尬与羞耻。他们,堂堂的皇帝、皇后、太子,
此刻却要像梁上君子一样,趴在自己女儿(妹妹)的墙角,偷听。这事要是传出去,
皇家的脸面,大概要被扔在地上,再被踩进泥里。可眼下,他们别无选择。李曜清了清嗓子,
率先弯下腰,将耳朵贴在了冰冷粗糙的墙壁上。皇后和李询有样学样,也屏住呼吸,
学着他的样子,姿势别扭地趴在了墙上。院墙内,一片静谧。只有微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
和几声清脆的鸟鸣。透过墙头茂密的枝叶缝隙,他们隐约能看到院中的一角。那里,
摆着一张舒适的摇椅。他们的女儿,大乾最尊贵的清乐公主,此刻正悠闲地躺在摇椅上,
闭着眼睛,轻轻晃荡着,沐浴着午后温暖的阳光。她身旁的小几上,放着一碟精致的糕点,
一壶冒着热气的花茶。那份惬意,那份安然,与朝堂之上的剑拔弩张、御书房内的愁云惨雾,
简直是两个世界。李曜和李询的心,瞬间又沉了下去。看她这模样,
怕是连北境开战的消息都还不知道吧。就算知道了,恐怕也只当是个无关紧要的谈资。
他们来此,是不是…太异想天开了?就在两人心生退意之时,
一道清晰无比、带着几分懒洋洋的抱怨声,在他们脑海中轰然炸响。【打什么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