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风卷着碎雨敲在写字楼的玻璃幕墙上，林夏盯着电脑屏幕上被打回三次的插画稿，
指尖在数位板上悬了半天，最终还是泄气地往后靠在椅背上。办公室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打印机的嗡鸣刚停，走廊里传来保洁阿姨拖地的声音，混着窗外渐密的雨声，
把“加班”两个字衬得格外具体。手机屏幕亮了亮，
是闺蜜苏瑶发来的消息：“周三定律诚不欺我，可怜的夏夏又被钉在公司了？
”林夏回了个哭丧脸的表情，抓起桌上的保温杯起身。茶水间的饮水机早就空了，
她皱了皱眉，想起三楼便利店的热可可——这是她对抗加班疲惫的唯一武器，全糖，
加双倍奶泡，甜得能把所有烦心事都泡软。电梯在12楼停下时，林夏正小跑着赶过来，
怀里紧紧抱着那杯刚买的热可可。门开的瞬间，她看见里面站着一个男人，深灰色西装，
公文包搭在臂弯里，侧脸的线条冷硬，正低头看着手机。是楼上律所的周衍。
林夏在心里“哦”了一声。设计部和律所在同一栋楼，
她听过不少关于这位“王牌律师”的传说——年纪轻轻就成了合伙人，经手的案子从没输过，
却总是独来独往，据说上次有实习生想请教问题，
刚靠近就被他一句“资料查全了再来”冻在原地。她悄悄往角落挪了挪，尽量离他远些。
电梯下行的速度很稳，直到快到7楼时，不知是不是雨天水压不稳，轿厢忽然晃了一下，
紧接着猛地往下坠了半层。“啊！”林夏没站稳，手里的热可可脱手，
大半杯都泼在了米白色毛衣上。温热的液体顺着衣料往下渗，在胸前洇出一片深褐色的渍痕，
像朵被揉皱的花。她瞬间僵住，尴尬像潮水一样漫上来。这毛衣是她上周刚买的，
此刻却成了最狼狈的注脚。她手忙脚乱地想去擦，却发现自己根本没带纸巾。“喏。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到她面前，捏着一包印着便利店logo的湿纸巾。林夏抬头，
撞进周衍看过来的目光里，他的眼神很淡，没什么情绪，却不像传说中那么冷。
“三楼的热可可太烫，下次让店员多放两块冰。”他的声音带着点刚结束长时间会议的沙哑，
说完就收回了手，重新靠回轿厢壁，仿佛刚才的举动只是顺手。林夏红着脸接过纸巾，
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指腹，冰凉的触感让她像被烫到一样缩了缩。“谢、谢谢。”“不客气。
”电梯到了一楼，门开的瞬间，冷风夹着雨丝灌进来。林夏低着头想赶紧溜走，
却听见身后传来他的声音：“雨挺大的，要不要送你到地铁站？”她猛地回头，
看见周衍正弯腰把公文包放在地上，似乎在拿伞。路灯的光落在他侧脸，
能看到他眼下淡淡的青黑。“不、不用了，我家离得不远，谢谢！”她几乎是落荒而逃，
没敢再回头。一路小跑着冲进小区，林夏才发现毛衣上的渍痕根本擦不掉。
她脱下来扔进盆里，倒了半瓶洗衣液使劲搓，泡沫堆了很高，那片深褐色却像生了根，
怎么都洗不干净。“真是倒霉。”她对着盆里的毛衣叹气，
脑海里却反复浮现电梯里的画面——他递纸巾时的手，沙哑的声音，
还有那句没头没尾的关心。也许，传说都是骗人的？接下来的周一和周二，
林夏都准时下了班。但到了周三，项目初审的日子还是如期而至。
她抱着画稿在会议室里被甲方批了整整两个小时，回到工位时，窗外的天已经黑透了。
“又要加班到十点？”苏瑶发来消息，附带一个同情的表情包。“大概率是了。”林夏回复，
揉了揉发酸的肩膀，起身去买热可可。三楼便利店的暖光灯亮得很温柔，林夏刚走到冰柜前，
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周衍站在收银台旁，正低头跟店员说着什么，手里拎着两杯热可可。
他怎么也在这里？林夏下意识想躲，却被他回头时抓了个正着。“买热可可？”他问，
语气很自然，仿佛他们不是只在电梯里偶遇过一次的陌生人。“嗯。”林夏点点头，
窘迫地移开目光。“正好，”他把其中一杯递给她，“全糖的，应该合你口味。
”林夏愣住了，接过杯子时指尖又是一烫。“你怎么知道……”“猜的。”他没多说，
付了钱就转身往外走，“电梯等你。”林夏捧着那杯热可可，站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
便利店的暖风吹过，她低头抿了一口，甜得恰到好处，暖意在喉咙里化开，
连带着被甲方批评的委屈都淡了些。电梯里，两人依旧没什么话。林夏盯着手机里的画稿，
手指无意识地戳着屏幕。周衍靠在轿厢壁上，翻看着文件，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柔和了些。
“这里的线条太急了。”他忽然开口，目光落在她的手机屏幕上。
林夏惊讶地抬头：“你看得懂？”“之前帮朋友处理过设计版权的案子，稍微懂一点。
”他指尖在空气中虚虚画了一下，“人物的情绪没稳住，线条就容易飘。”林夏仔细一看，
还真是。她刚才急着改稿，线条确实比平时潦草了些。“谢谢。”她小声说，
心里对他又多了几分好奇。从那天起，每周三晚上十点零五分，
12楼的电梯门总会准时打开。周衍会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两杯热可可，一杯全糖，
一杯三分糖加冰。林夏渐渐摸清了规律：她的全糖热可可永远是温的，
刚好能直接喝；他的那杯三分糖加冰，杯壁上总是凝着水珠，一看就很冰。
“你很喜欢喝冰的？”有一次，林夏忍不住问。深秋的天气已经很冷了，
他居然还喝加冰的饮料。周衍按亮一楼的按钮，声音没什么起伏：“习惯了。
”电梯里的时间很短，从12楼到1楼不过几十秒。
他们聊天的内容大多围绕着工作——林夏会抱怨甲方的奇葩要求，
周衍偶尔会分享一些处理合同纠纷的趣事；她会说哪个画师的新作品很惊艳，
他会提某个案子里涉及的艺术版权问题。林夏发现，周衍其实并不像传说中那么冷漠。
他只是话少，却很会倾听，总能在她抱怨到口干舌燥时，精准地指出问题的关键。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周三要加班？”某天，林夏看着他手里准时出现的热可可，
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她的加班时间并不固定，只有周三是雷打不动的。
周衍的动作顿了一下，没直接回答，反而问：“你上次说想去看的插画展，这周末结束。
”林夏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她上周在电梯里随口提过一句，说市中心有个插画展，
一直没来得及去看。没想到他居然记住了。“你怎么知道……”“碰巧看到海报。
”他淡淡地说，电梯门刚好打开，“快走吧，雨要下大了。”林夏跟在他身后走出电梯，
看着他撑开伞的背影，忽然觉得，这每周三的热可可，好像不仅仅是巧合那么简单。
周衍提出邀约的那天，桂花正开得热闹。林夏加完班走出电梯时，
闻到空气里飘着甜丝丝的桂花香，混合着热可可的味道，让人心里暖暖的。她刚要迈步，
就被周衍拦住了。他站在路灯下，手里的热可可泛着暖黄的光，侧脸被光影切割得很柔和。
“其实，我今天提前下班了，在楼下等了四十分钟。”林夏的心跳漏了一拍，
捏着杯子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杯壁的温度透过掌心漫上来，烫得她脸颊发烫。
“明天别加班了，”周衍的声音很轻，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我知道有家热可可，
能做五分糖，刚好适合两个人分着喝。”林夏抬起头，撞进他认真的目光里。
那目光不像平时那么淡，反而像杯温好的热可可，藏着恰到好处的暖意。她点了点头，
声音细若蚊吟：“好。”第二天，林夏破天荒准时下了班。她对着镜子换了三件衣服，
最后选了件浅杏色的连衣裙，外面套了件针织开衫。走到写字楼门口时，
她看见周衍站在对面的梧桐树下。他没穿西装，换了件浅灰色的风衣，手里拎着个纸袋。
夕阳的光透过树叶落在他身上，给他周身镀上了一层金边。
林夏忽然想起苏瑶说的话——“听说周律师穿便装的时候，
楼下咖啡店的小姑娘都要多偷看两眼”，现在看来，果然不假。“等很久了吗？
”林夏走到他面前，有点不好意思地问。“没多久。”周衍笑了笑，递过来一个小盒子，
“刚买的，还热乎。”林夏打开一看，是盒焦糖饼干，香气扑鼻。“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
”她惊讶地问，这是她高中时就很喜欢的零食，已经很多年没吃过了。
“上次看你朋友圈发过。”他说得很自然，仿佛这只是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林夏的心跳又开始加速。她的朋友圈设置了三天可见，平时很少发动态，
那条关于焦糖饼干的动态，还是半年前发的。他居然翻了她的朋友圈？
周衍带她去的是条老巷子。青石板路被雨水打湿，泛着光，两旁的老房子爬满了爬山虎，
窗台上摆着五颜六色的盆栽。巷子里很安静，只有偶尔传来的自行车**和居民的谈笑声。
“就是这家。”周衍在一家挂着“暖冬”木牌的小店前停下。推开门，风铃叮当作响。
店里不大，只摆着四张桌子，玻璃柜里摆着刚出炉的面包和饼干，
空气中弥漫着黄油和焦糖的香气。老板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
看见周衍就笑着打招呼：“小周，今天带朋友来了？”“嗯，张奶奶。”周衍点点头，
“两杯热可可，五分糖。”“好嘞。”他们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窗外是爬满藤蔓的墙壁，
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在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林夏看着玻璃柜里的焦糖饼干，
忽然想起什么，抬头问：“你不是喜欢加冰吗？怎么今天点了热的？
”周衍正在搅拌杯子里的热可可，闻言动作顿了顿，抬眸看她，
眼神里带着点笑意：“那是怕你觉得我总跟着你，找个借口在便利店多待几分钟。
”林夏愣住了。“其实我胃不好，喝不了冰的。”他继续说，语气很坦诚，
“第一次在电梯里看到你，就觉得你皱着眉喝热可可的样子，像只急需被喂糖的小兔子。
后来知道你每周三加班，就想着……找点理由跟你多待一会儿。”林夏的脸瞬间红透了，
像被热水烫过一样。她低下头，假装认真地看着杯子里的热可可，耳尖却控制不住地发烫。
原来那些三分糖加冰的热可可，从来都不是他的偏好；原来他每周三的“加班”，
都是为了等她。“那杯加冰的可可……”她小声问，想起他每次接过那杯冰饮时，
指尖总会下意识地蜷一下。“扔了可惜，就硬着头皮喝了。”周衍笑了笑，
眼底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不过现在不用了。”张奶奶端着热可可过来了，
粗陶杯里的液体泛着棕色的光泽，上面浮着层绵密的奶泡，撒了点肉桂粉。“尝尝，
这可是我家小周最喜欢的。”张奶奶笑眯眯地说，“他呀，每个月都要来买好几次，
说是给朋友带，我看啊，是给自己找借口吧。”周衍的耳根微微泛红，没反驳，
只是把其中一杯推到林夏面前：“快喝吧，凉了就不好喝了。”林夏抿了一口，
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带着点焦糖的香气，甜得恰到好处，不腻也不苦。她抬起头，
撞进周衍含笑的目光里，忽然觉得，这个秋天好像格外温暖。从那天起，
周三的电梯里少了两杯热可可，多了两个一起下班的身影。周衍会提前半小时到林夏的公司，
坐在她旁边的空位上看文件。林夏画画累了，就抬头看他一眼——他看书时很专注，
眉头微蹙，手指偶尔会轻轻敲击桌面，阳光透过百叶窗落在他的侧脸上，
连睫毛的影子都清晰可见。“看够了吗？”他忽然抬头，嘴角带着点笑意。
林夏被抓了个正着，脸“腾”地红了，赶紧低下头假装看画稿：“没、没有。”他低笑一声，
没再逗她，只是把桌上的热可可往她面前推了推：“喝点东西，别总盯着屏幕。
”公司里渐渐有人察觉到他们的关系不一般。苏瑶凑到林夏耳边，
挤眉弄眼地问：“老实交代，你跟周律师怎么回事？他上周居然跟老板说，让你别总加班，
说插画师的手要护着——这话也太苏了吧！”林夏的脸又红了，想起那天项目庆功宴的场景。
她被同事灌了不少酒，晕乎乎地靠在沙发上，迷迷糊糊中看见周衍跟老板低声说着什么，
后来才知道，他是在为她争取不加班的权利。“我们……就是朋友。”林夏含糊地说，
心里却甜丝丝的。“朋友？”苏瑶挑眉，“朋友会每周三准时给你送热可可？
朋友会为了你跟老板谈条件？林夏，你可别自欺欺人了。”林夏没再反驳，只是低头笑了笑。
她其实也说不清他们现在是什么关系，没有明确的告白，却有着超乎朋友的默契和关心。
周末的时候，周衍约她去看了那场插画展。展厅里人不多，
林夏站在一幅描绘城市夜景的插画前，看得入了迷。画里的霓虹灯闪烁，街道上行人匆匆，
角落里却有一盏暖黄的路灯，灯下站着两个人，手里捧着热可可，影子被拉得很长。
“很像我们。”周衍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林夏回过头，看见他正看着那幅画，眼神温柔。
“是有点像。”她笑着说。“其实，我很早就注意到你了。”周衍忽然开口，语气很认真，
“三个月前，你在电梯里哭，把画稿捂在脸上，肩膀一抽一抽的，像只受了委屈的兔子。
”林夏愣住了，那段记忆忽然清晰起来。那天她画了半个月的方案被甲方全盘否定，
觉得自己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在电梯里没忍住掉了眼泪，只记得有人递了包纸巾，
当时太狼狈，根本没看清是谁。“那包纸巾……”“是我递的。”周衍点头，
目光落在她脸上，“从那天起，我就总想着，怎么能让你在电梯里的时候，不用再哭了。
”林夏的心里忽然涌上一股暖流，眼眶有点发热。她原来以为的第一次偶遇，
其实早就埋下了伏笔；他看似不经意的关心，其实藏着这么久的在意。“周衍，
”她吸了吸鼻子，抬头看他，“你是不是……喜欢我？”周衍愣了一下，随即笑了，
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动作很自然：“难道我表现得还不够明显吗？
”他的指尖带着点微凉的温度，触碰到她的头发时，林夏的心跳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
她看着他含笑的眼睛，忽然觉得，所有的语言都多余了。走出展厅时，夕阳正好。
周衍牵起她的手，十指相扣。他的手掌很大，很温暖，把她的手完全包裹住。“去吃晚饭？
”他问。“好。”林夏点点头，嘴角的笑意怎么也藏不住。他们去了一家日式料理店，
坐在靠窗的位置。周衍很自然地帮她拉开椅子，给她倒好茶水，甚至记得她不吃生鱼片，
点了全熟的料理。“你怎么什么都知道？”林夏忍不住问。“想知道，自然就会记住。
”他夹了一块天妇罗给她，“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林夏咬了一口天妇罗，外酥里嫩，
带着点淡淡的油香。她看着对面的周衍，忽然觉得，喜欢一个人，
大概就是把对方的一切都记住。确定关系后的第一个周末，林夏把周衍拉回了自己的出租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