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到账本的第三日，萧玦决定启程回京。
扬州知府再三挽留，说可以多派些人手护送，却被萧玦婉拒了：“人多反而扎眼，太子若要动手，绝不会在乎多几个护卫。”
他只带了十名精锐暗卫，加上苏明轩派来的五名亲信，一行十五人，护送着载有账本和苏清鸢的马车，悄然离开了扬州城。
苏清鸢坐在马车里，指尖摩挲着那支兰草玉簪，心里既忐忑又期待。忐忑的是归途可能遇到的危险，期待的是父亲沉冤得雪的那一天。
“在想什么？”萧玦的声音从对面传来，他正擦拭着腰间的佩剑，剑身寒光凛冽。
“在想，等回到京城，爹是不是就能出来了。”苏清鸢轻声道。
“会的。”萧玦放下佩剑，语气坚定，“有那些账本在，太子百口莫辩，父皇定会还岳父清白。”
他看着她略显不安的侧脸，伸手将车窗掀开一条缝：“你看，外面的风景不错，别总想那些烦心事。”
苏清鸢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车窗外是连绵的青山，层林尽染，像一幅浓墨重彩的画。秋风拂过，卷起几片落叶，在空中打着旋儿。
“确实很美。”她的心情放松了些，“以前在江南时，哥哥常带我去爬山，说山上的枫叶红得像火。”
“等这事了结了，我带你去京郊的红叶谷。”萧玦忽然道，“那里的枫叶，比江南的更美。”
苏清鸢的心跳漏了一拍，抬头看他，正好对上他认真的眼神。阳光透过车窗的缝隙洒进来，落在他浓密的睫毛上，投下淡淡的阴影，竟有种说不出的温柔。
“好。”她低下头，脸颊微微发烫，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马车一路前行，平安无事地走了两日。
第三日傍晚，行至一处名为“黑石岭”的山谷。这里地势险要，两侧是陡峭的山崖，中间只有一条狭窄的小路，是回京的必经之路。
“王爷，此处地势凶险，恐有埋伏，要不要停下来歇歇脚，等天亮再走？”护卫队长低声请示。
萧玦掀开窗帘，看了看天色，眉头微皱：“天黑前必须走出山谷，否则更危险。加快速度，保持警惕。”
“是！”
马车加快了速度，在狭窄的小路上颠簸前行。
就在马车即将驶出山谷时，异变陡生！
“咻咻咻——”
无数支冷箭从两侧的山崖上射下来，密集如雨点，带着破空之声，直逼马车！
“有埋伏！保护王爷和王妃！”护卫队长厉声喊道，举起盾牌，挡在马车前。
“铛铛铛——”
箭矢射在盾牌上，发出刺耳的声响。几名反应稍慢的护卫中了箭，惨叫着倒下。
萧玦脸色一沉，抽出佩剑，对车内的苏清鸢道：“坐稳了！”
他掀开车帘，纵身跃出马车，剑光一闪，将几支射向马车的冷箭劈落，动作干净利落。
山崖上冲下数十名黑衣人，个个蒙面，手持利刃，眼神凶狠，直扑马车而来。
“保护王爷！”
护卫们立刻与黑衣人缠斗起来，刀光剑影，杀声震天。
苏清鸢坐在马车内，心提到了嗓子眼。她能听到外面激烈的打斗声、惨叫声，还有萧玦偶尔发出的、低沉的喝声。
“萧玦！”她忍不住喊道，声音发颤。
“我没事！”萧玦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喘息，“别出来！”
就在这时，一名黑衣人突破了护卫的防线，举着刀，朝马车冲来！
绿萼吓得尖叫起来，苏清鸢也脸色惨白，下意识地往后缩。
千钧一发之际，萧玦飞身赶来，一剑刺穿了黑衣人的胸膛。黑衣人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倒在地上，死不瞑目。
萧玦刚喘了口气，眼角的余光瞥见山崖上，一个黑衣人正拉弓搭箭，箭头对准的，赫然是马车内的苏清鸢！
“小心！”
萧玦瞳孔骤缩，想也没想，纵身扑向马车，挡在车窗前！
“噗嗤——”
利箭穿透了他的肩胛，带出一串鲜红的血珠，溅落在车窗上，触目惊心。
“萧玦！”苏清鸢凄厉地喊道，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无法呼吸。
萧玦闷哼一声，脸色瞬间苍白，却强忍着剧痛，反手一扬，一枚银针射出，准确地射中了山崖上的黑衣人。
黑衣人惨叫一声，从山崖上滚落。
此时，剩下的黑衣人见势不妙，对视一眼，虚晃一招，转身就跑，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战斗终于结束了。
山谷里一片狼藉，地上躺着十几具尸体，有黑衣人的，也有护卫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令人作呕。
苏清鸢跌跌撞撞地从马车内跑出来，扑到萧玦身边，看着他肩胛上插着的箭，眼泪瞬间决堤：“萧玦！你怎么样？疼不疼？”
她想碰，又怕弄疼他，手在半空中瑟瑟发抖。
萧玦看着她哭得梨花带雨的脸，强撑着笑了笑，声音虚弱：“哭什么……我没事……小伤……”
他想抬手替她擦眼泪，却牵扯到伤口，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别乱动！”苏清鸢连忙按住他，“绿萼！快！药箱！”
绿萼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听到苏清鸢的喊声，才如梦初醒，连忙从马车上拿来药箱。
苏清鸢颤抖着打开药箱，拿出剪刀，想剪掉萧玦肩头的衣服，却怎么也下不去手。
“我来。”护卫队长走过来，脸色凝重，“王妃，让属下来吧。”
苏清鸢摇摇头，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坚定：“我来。”
她知道，现在不是软弱的时候。萧玦是为了救她才受伤的，她必须救他。
她颤抖着拿起剪刀，小心翼翼地剪掉他肩头的衣服，露出狰狞的伤口。箭头深深嵌入肉里，周围的皮肉已经发黑——箭上有毒！
“有毒！”苏清鸢的声音发颤，眼泪掉得更凶了。
萧玦的脸色越来越苍白，意识也开始模糊，却还是抓住她的手，低声道：“别慌……我没事……”
“我不慌，我不慌……”苏清鸢擦掉眼泪，从药箱里拿出解毒的药膏和金疮药，“你坚持住，我这就给你上药。”
她小心翼翼地清理着伤口周围的血迹，动作轻柔，生怕弄疼他。可即使如此，萧玦还是疼得额头冒汗，却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苏清鸢看着他苍白的脸和紧抿的唇，心里像刀割一样疼。她低下头，飞快地涂抹药膏，眼泪却不争气地掉落在他的伤口上。
“别……别哭……”萧玦感受到她的眼泪，虚弱地说，“我真的……没事……”
上好药，包扎好伤口，苏清鸢才松了口气，却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厉害，浑身的力气都像是被抽空了。
护卫队长上前道：“王爷伤势不轻，还中了毒，必须尽快找地方歇息，请大夫诊治。前面不远处有个驿站，属下先去安排。”
“好，快去吧。”苏清鸢点头，声音沙哑。
护卫们清理了现场，将萧玦小心翼翼地抬进马车。
苏清鸢坐在他身边，紧紧握着他冰冷的手，眼泪无声地滑落。
她从未想过，他会为了救她，不惜以身挡箭。那支箭射在他身上，却像是射在她心里，疼得她无法呼吸。
“萧玦，你不许有事……”她哽咽着，一遍遍地说，“你答应过我，要带我去看红叶谷的……你不能说话不算数……”
萧玦的意识已经有些模糊，却还是艰难地睁开眼，看着她哭红的眼睛，嘴角勾起一抹虚弱的笑：“不……不算数……”
他的手微微用力，反握住她的手，像是在给她，也在给自己打气。
马车重新上路，朝着驿站驶去。
苏清鸢看着他苍白的脸，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萧玦，你一定要撑下去。
为了我，也为了你自己。
夜色深沉，马车在崎岖的小路上缓缓前行，载着受伤的他，和心急如焚的她，驶向未知的前路。
苏清鸢不知道，萧玦中的毒，远比她想象的更厉害。而这场刺杀，也仅仅是太子疯狂反扑的开始。
但她知道，无论前路有多少艰险，她都会陪在他身边，寸步不离。
就像他挡在她身前那样，坚定，且毫不犹豫。第十四章毒入骨髓，真情流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