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河水像无数根钢针，瞬间刺透了我的皮肤，直扎进骨头缝里。后背的伤口接触到这刺骨的寒意，传来一阵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让我差点咬碎了嘴里的呼吸器咬嘴。我强忍着，强迫自己适应这极致的寒冷。
虾米在我前面不远处，像一条受惊的泥鳅，拼命划着水，朝着“顺风号”巨大的、在黑暗中如同悬崖峭壁般的船底游去。我紧随其后，冰冷的河水包裹着我，每一次划水都牵扯着后背的伤痛，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橡胶和压缩空气的怪味，以及河水特有的腥咸。
水下能见度极低，只有水面透下的微弱天光，勾勒出船体模糊的轮廓。水流比想象中更急，带着一股吸力，试图将我们卷走。虾米显然熟悉这里的环境，他灵活地避开船体上附着的藤壶和水草，很快找到了目标位置——靠近船尾的一个凹陷处。
他对我做了个手势，指了指那个位置，然后掏出那把特制的磁力扳手。扳手一靠近船底钢板，就“啪”地一声牢牢吸住了。虾米开始用力拧动扳手，动作显得有些笨拙和慌乱。我游到他身边，用手势示意他稳住。他点点头，但眼神里的恐惧几乎要溢出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水下十分钟，感觉比岸上一天还要漫长。冰冷和疼痛不断侵蚀着我的意志，后背的伤口在冷水的**下，麻木中带着尖锐的刺痛。我死死盯着虾米的动作，心里焦急万分。虾米拧了几下，似乎遇到了困难，扳手卡住了。他更加慌乱，用力地摇晃着扳手。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噗通！噗通！”两声沉闷的落水声从我们头顶上方传来！紧接着，两道强力手电筒的光柱像利剑一样刺破了水下的黑暗，直直地照射在我们身上！
虾米吓得魂飞魄散，手一松，扳手差点脱手！他惊恐地向上看去。
我也猛地抬头！透过浑浊的河水，我看到船帮上影影绰绰站着几个人影！不是船员！他们穿着便装，但动作干练，手里拿着枪！是警察！或者……是另一伙人？！
“水下有人！抓住他们！”一个模糊的吼声透过水面传来！
完了！暴露了！
虾米彻底崩溃了！他发出一声无声的尖叫，猛地丢下扳手，手脚并用地就想往远离船底的方向逃窜！但他忘了自己还背着气瓶，动作笨拙，反而被水流带得打了个转。
我心头一沉！跑不掉了！上面的人已经发现了我们！而且他们有枪！
就在这时，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砰砰砰！”几声清脆的枪响划破了寂静的夜空！子弹射入水中，发出“咻咻”的破水声，在我们周围激起一串串气泡！
虾米的身体猛地一僵！我看到他后背靠近肩膀的位置，爆开了一朵暗红色的血花！鲜血瞬间在浑浊的水中弥漫开来！他瞪大了眼睛，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身体抽搐了几下，然后无力地向下沉去，嘴里吐出一串绝望的气泡……
杀人灭口！我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上面的人不是警察！警察不会在不确定目标身份的情况下直接开枪！他们是……黑吃黑！是“老鬼”的人？还是其他觊觎这批货的势力？！
恐惧瞬间被强烈的求生本能取代！我不能死在这里！绝对不能！
我猛地蹬水，不再试图去管那个该死的暗格，而是拼命向远离船底的方向潜游！我必须摆脱灯光照射的范围！必须找到掩体！
“砰砰砰！”又是几枪！子弹擦着我的身体射入水中，带起的水流冲击着我的身体。我甚至能感觉到子弹划过水面的灼热感！我拼命地向下潜，借着船体阴影的掩护，像一条受惊的鱼，朝着河底更深、更暗的地方钻去！
混乱！岸上也传来了动静！老鼠的惊呼声，还有……枪声？！岸上也打起来了？！
我顾不上那么多了！肺部因为剧烈运动和恐惧而火烧火燎，气瓶里的空气也所剩无几！我憋着最后一口气，借着水流的推动，奋力向远离“顺风号”的河滩方向游去。后背的伤口在冰冷河水和剧烈运动的双重**下，疼得我眼前阵阵发黑。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游上岸的。几乎是凭着本能，手脚并用地从冰冷的河水中爬出来，瘫倒在满是淤泥和碎石的河滩上。我剧烈地咳嗽着，吐出呛进去的腥咸河水，肺部像破风箱一样拉扯着。后背的伤口被淤泥糊住，**辣地疼，但更让我心寒的是岸上的景象。
“顺风号”的甲板上，枪声已经停了，但人影晃动，似乎在搬运着什么。而靠近旧泊位的河滩上，一片狼藉！
几辆没有开警灯、但明显是改装过的越野车停在附近，车门大开。地上躺着几个人！我一眼就看到了老鼠！他蜷缩在轮胎堆旁边，身下一滩暗红的血迹正在迅速扩大！他眼睛瞪得大大的，望着天空，已经没有了气息！
不远处，还有两具穿着黑色衣服的尸体，显然是刚才开枪的那伙人之一。现场弥漫着浓重的硝烟味和血腥味。
完了！全完了！虾米死了！老鼠也死了！货没拿到，还卷入了黑帮火拼！我浑身湿透，沾满污泥，像个从地狱爬出来的水鬼，瘫在冰冷的河滩上，绝望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就在这时，一阵由远及近、无比熟悉的警笛声撕裂了夜空！红蓝闪烁的警灯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数不清的警车瞬间将整个旧泊位区域包围得水泄不通！刺眼的探照灯光柱扫射过来，将河滩照得如同白昼！
“警察！不许动！”
“放下武器！双手抱头！”
“包围现场！一个都不许放跑！”
威严的喊话声通过扩音喇叭响彻河滩。大批穿着制服的警察和便衣从车上跳下，迅速散开，枪口对准了“顺风号”和河滩上的每一处角落。
我瘫在泥泞里，刺眼的灯光让我睁不开眼。警察……终于还是来了。但我现在这个样子……浑身湿透，满身污泥，出现在这走私、火拼的现场，旁边就是老鼠的尸体……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巨大的绝望感瞬间将我淹没。我完了。彻底完了。走私未遂，卷入枪战，现场还有死人……我仿佛已经看到了冰冷的手铐和监狱的铁窗。我甚至放弃了挣扎，只是无力地闭上了眼睛，等待着命运的审判。
“报告！河滩发现一名幸存者！重复，河滩发现一名幸存者！身份不明！”
“控制住他！”
“小心！他身上可能有武器！”
杂乱的脚步声和喊叫声迅速向**近。我能感觉到冰冷的枪口已经对准了我的后脑勺。
“别动！双手抱头！慢慢站起来！”一个严厉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
我艰难地动了动，试图撑起身体，但后背的剧痛和极度的虚弱让我又跌倒在泥泞里。
“他受伤了！”另一个声音说道。
“先控制住！搜身！”
两个警察粗暴地将我从泥地里架了起来。冰冷的金属手铐“咔嚓”一声锁住了我的手腕。他们开始在我湿透的衣服上摸索，动作粗鲁地检查着每一个口袋。
“报告！没有发现武器！”
“报告！发现一个简易潜水呼吸器！还有……一把扳手？”
“身份！叫什么名字？！”
我低着头，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说什么？说我是谁？说我来干什么？谁会信？
就在这时，一个沉稳而威严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怎么回事？这边什么情况？”
一个穿着深色夹克、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在一群警察的簇拥下走了过来。他面容刚毅，眼神锐利如鹰，即使在混乱的现场，也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沉稳气度。
现场一片混乱。警察在船上船下忙碌着，法医在检查老鼠和另外两具尸体，有人在拍照取证，有人在汇报情况：“报告局长！船上发现大量**！初步估计超过五十公斤！还有……还有部分黄金！但数量不对，有被翻动过的痕迹！”
“报告！河底发现一具男尸！初步判断是溺水身亡，身上有枪伤！”
“报告！现场发现打斗痕迹和弹壳……”
中年男人听着汇报，脸色凝重。他再次将目光投向我，那眼神仿佛带着千钧之力，穿透了我所有的伪装和狼狈，直抵我混乱不堪的内心。
他没有再问话，只是对旁边的警察沉声吩咐道：“这个人，先带回去。单独关押。给他处理伤口，换身干净衣服。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接触他。”
“是！队长！”警察应道。
警车门“砰”地一声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一切。我被困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手腕上是冰冷的手铐。但奇怪的是，刚才那种灭顶的绝望感，似乎消退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复杂、更加迷茫的情绪。
警车启动，驶离了这片充满血腥和混乱的河滩。红蓝警灯的光芒透过车窗，在我脸上明明灭灭。我的身体疲惫不堪，后背的伤口阵阵抽痛，但我的大脑却异常清醒，甚至有些亢奋。
滨港市这潭深不见底的浑水，我似乎已经身不由己地，被卷入了最湍急、最危险的漩涡中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