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血契

天子血契

主角:黎承曜沈怀安
作者:花禧

天子血契第2章

更新时间:2025-1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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寅时七刻,丹凤门外

沈怀安的青盖犊车碾过冻裂的御道,车前八名金吾卫持钺斧开道,斧刃映着雪光在宫墙上劈出森冷寒痕。朱雀铜铃在檐角震颤,惊飞栖在望兽上的寒鸦,鸦羽掠过司徒印绶的玄纁二彩,坠入杜家车驾前的雪泥里——那车辕镶着左羽林军的螭首徽,此刻正被虎贲卫铁靴踏得咯吱作响。

辰时正,含元殿大朝

风卷大雪,覆灭了凌晨的微光,也将龙阶铜柱染上一片凛寒。殿外禁军的铁蹄踩着冰冻青砖,铠甲与利刃的敲击回荡不绝。黎承曜**在金銮殿中央,手中黄绫翻动时,不经意飞落几片雪花,宛如凋零花瓣,在他脚边化作水痕。此刻,所有人都知道,一场朝堂暴风雪即将席卷这座皇城。

一声肃杀的“传——沈怀安上本”在殿中回荡,那声音尖锐如利刃划破空气。沈怀安紫袍上金鹤铺翅,烛光掠过银丝鬓角,像寒锋初露。绛袍上的金鹤随步伐翻涌如活物,那是江南道专贡的雀金线,一匹之价可抵边军半年粮饷。他玉笏重叩御阶,声震殿梁:“臣请斩杜衡!”

血浸的安西军报被甩在金砖上,展开一片褐红冰晶。沈怀安继续道:“去岁河西军饥寒交迫时,杜家旧部却将御寒棉衣换成塞芦花的劣货,三千士卒冻毙于玉门关外”。

沈怀安振袖如鹰展:“杜衡克扣的何止棉衣?安西都护府战马半数羸弱,皆因杜氏以陈豆充军粮!”。抛出一袋霉豆,蛆虫从破口涌出,众臣哗然。

身着金鹤纹绛袍的沈怀安踱步出列,身后簇拥着数位眉宇冷峻的文武官员。大雪裹挟着寒风从殿门灌入,铠甲与玉笏相撞,发出锵锵之响。

他话音未尽,数名沈家门生同时伏地:“请陛下圣裁!”铠甲撞击声与宫灯摇曳的暗影交织出凌厉的气势,令殿内温度又降了几分。

人群中一个中年男子跌撞出列,衣袍半乱,正是杜妃的堂兄杜明远:“沈公此言荒谬!杜家先祖镇守西境多年,怎会做出这样的事情?这是——”

他急切地想辩解,却被沈怀安阴恻恻地截住:“西境?去岁北狄破关时,杜衡称病避战;若非沈家儿郎冰原血战十日,如何保陛下安稳?”说罢,拂袖将一卷血迹斑斑的军报抛向金阶。那血色痕迹在金色地砖上狰狞展开,仿佛一记无声的刀锋刺入了杜氏的命脉。

龙椅之上,黎承曜神色温煦,却掩不住指尖在扶手上悄悄用力,抠下大片金漆。他唇角微抿:“沈卿功在社稷,但此案尚需彻查……便由大理寺——”

沈怀安不退反进,向前一大步:“大理寺卿今春新纳杜氏庶女续弦,陛下若真要公正,须让虎贲卫接案。臣建议三日之内结案,以维边关军心!”

虎贲卫统领恰是沈家女婿周延之。“三日之内”的紧迫一线,更凸显沈家咄咄逼人的姿态,杜家人面如土色,文武百官皆噤声不语。黎承曜眸中冷光一闪,却终究点头:“……准奏。”

霎时殿中风雪涌动,似把杜家所有倚仗都冲散在严寒里。

戌时,延英殿西暖阁

黎承曜将杜家漕运账册掷入火盆,蓝焰窜起三尺:“好个‘修河银’!二十万两雪花银,够再造个凝香殿了罢?”

鎏金狻猊香炉吐着龙脑香,却掩不住他袖中渗出的冷汗。南疆土司要十万石粮,北狄索要的岁贡翻倍——而沈怀宁昨日刚奏“河东军需再加三成”。黎承曜盯着那噩耗,心里只觉寒潮蔓延:国库早已空虚,非沈家不可解。然而他若再放任沈家擅权,对未来局势更难掌控。

背光之处,黎承曜阖目轻叹:“看来杜家必须祭出去,以稳住沈家。”他提笔批示在一份旨意里,“杜衡免职,押往廷尉府。”

贴身宦官刘奉犹疑:“若杜家丢掉漕运与盐铁之利,势必难翻身,娘娘那边——”

黎承曜目光冷沉:“沈家要逼宫,朕自不能坐视,却也要留些后手。把杜家举荐的人收至兵部。

“傅沉砚……”他蘸朱砂圈住新科进士名录中一个名字,策论中写“寒门当为陛下刃,斩尽门阀藤蔓”。黎承曜放下御笔,朝内侍道,“你去替朕给墨先生传个信儿,让他调查一下这个傅沉砚,尤其是此人和杜家的关系。”说罢,他将朱笔一挥,“就让杜家明白,朕也非全靠沈家。这样日后再想翻盘,也得看朕的脸色。”

他咬着牙,心口微颤:皇位坐得越久,他越清楚,这看似安稳的江山早已陷于漩涡。沈家势大、杜家暗流涌动,他一旦失控,就会被两方吞噬。

消息传到杜妃寝殿的时候,贴身侍女玉蕊正在把皇上赐的一批上好衣料在杜妃身上比划,听闻父亲杜衡被查、家族风雨飘摇,杜妃扯掉身上的布料,牙都要咬碎了:“沈怀安那老贼,仗着妹妹,就要灭我杜氏?!我倒要看看谁能笑到最后?”

她眼中的怒火仿佛点燃整座殿宇,卷帘外的侍女们皆噤若寒蝉。她掀翻桌上的补药,黑褐药汁泼溅,染在一袭玄色幼子皇子袍上,散成狰狞鬼纹。

刚过完周岁生日的皇长子黎牧泽并不懂母亲的恨意,只是无辜地看向那药渍斑斑的衣料。杜妃咬牙,低声咆哮:“莫怕,等你再长些,母妃必替你撕碎这沈家。沈芷歆这个不下蛋的母鸡?看她还能嚣张多久!”

风雪撞击殿窗,沈芷歆坐在温暖的炭炉旁,手持银剪修理牡丹花枝。她侧眸看向兄长沈怀安,大雪落在他肩头还未全化,宛若披着一层寒霜。“兄长……这番强硬让杜家几乎丢尽根基,你不怕皇帝反感吗?”

沈怀安目光稳如磐石:“反感又如何?他得借沈家兵权平定南疆,也要倚仗咱们对北狄牵制。至于杜家……”他冷笑一声,“既生皇长子又如何,一个庶子而已。”

沈芷歆放下剪刀,轻拂发丝:“哎,我迟迟无孕,陛下虽嘴上不言,却难免会看杜妃那孩儿一眼比一眼顺眼……将来谁主储位,还难说。”

沈怀安闻言眉头微皱,低声:“沉住气,杜家再想翻身可没那么容易。若哪日皇长子真有异动……我们也绝不留情。”

随着一声寒风呼啸,窗外雾雪翻飞,屋内烛火暗了几分。沈芷歆凝视那半开牡丹,被修去的花枝落在地上化为枯条,让她想起某些“去母留子”的传闻与血腥手段;也许,当一个人没有道德底线时,所有残酷都变得理所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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