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从一片血色中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陌生的床上，而床边握着我手的男人，正是我那亲手将我推下深渊的丈夫。

他叫我「婉婉」，眼神深情，可我知道，就在三天前，他才刚刚杀死了他的妻子——我，林舒。

如今，我顶着他新欢的脸，住在他为我们准备的婚房，参加着我自己的葬礼。这场复仇游戏，由我亲手开启。

消毒水的味道和百合的香气诡异地混合在一起，刺入鼻腔时，我猛地睁开了眼。

映入眼帘的，是顾衍那张俊美却让我通体发寒的脸。

他瘦了些，眼下有淡淡的青黑，显得有些憔悴，却更添了几分忧郁破碎的美感。他正握着我的手，贴在他的脸颊上，眼神里的心疼和爱意几乎要溢出来。

「婉婉，你终于醒了。」他的声音沙哑，充满了失而复得的庆幸，「你吓死我了。」

婉婉？

他在叫谁？

我张了张嘴，喉咙干得像火烧一样，发出的声音却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娇柔婉转的调子：「水……」

顾衍立刻起身，倒了一杯温水，体贴地用棉签沾湿，一点点润湿**裂的嘴唇。他的动作温柔备至，仿佛我是他捧在手心的稀世珍宝。

可我看着他，胃里却翻江倒海，只想呕吐。

因为就在三天前，也是这个男人，用同样温柔的语气对我说：「舒舒，你不是一直想看山顶的日出吗？我们今天就去。」

然后，在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时，他笑着吻了我的额头，下一秒，就毫不犹豫地将我从万丈悬崖上推了下去。

身体坠落时那撕心裂肺的失重感，骨骼寸寸碎裂的剧痛，以及他站在崖边，逆着光，那张被日光镀上金边的冷漠脸庞，是我意识消散前最后的画面。

我叫林舒，一个三天前就被丈夫顾衍亲手杀死的女人。

可现在，我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以一个叫「婉婉」的女人的身份，活了过来。

我的丈夫，我的凶手，正深情款款地照顾着我。

这是什么地狱笑话？

我挣扎着想要坐起来，浑身却像被拆散了重组一般，每一寸都在叫嚣着疼痛。顾衍连忙扶住我，将枕头垫高。

「别乱动，医生说你从楼梯上滚下来，有轻微脑震荡，身上也多处软组织挫伤。」他心疼地抚摸着我的头发，「都怪我，要是我在家，你就不会出事了。」

他的自责听起来那么真诚，如果我不是林舒，我一定会被他感动。

可我知道，这个男人是天生的演员。他能在我父母面前扮演二十四孝好女婿，也能在我面前扮演深情丈夫，更能在我死后，扮演一个为亡妻悲痛欲绝的好男人。

我闭上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需要信息，需要搞清楚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

「我……我睡了多久？」我用着这副新身体的嗓音，小心翼翼地问。

「三天了。」顾衍叹了口气，握紧我的手，「这三天，我度日如年。公司那边出了点事，我没照顾好你，现在……舒舒她也……」

他哽咽了，恰到好处地挤出两滴眼泪，将一个痛失爱妻又险些失去新欢的男人的悲痛，演绎得淋漓尽致。

舒舒。

他终于提到了我。

我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快要无法呼吸。我死死咬住嘴唇，才没让恨意从眼睛里泄露出来。

「对不起，阿衍，」我模仿着想象中「婉婉」这个角色该有的样子，声音里带着虚弱和安抚，「我不该在这个时候给你添乱的。林舒姐她……怎么会？」

顾衍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快得让人无法捕捉。他很快掩饰过去，化为一片深沉的痛楚。

「她有抑郁症，你知道的。最近病情加重了，一时想不开，就……」他没有说下去，只是痛苦地闭上了眼，「警方已经定性为自杀了。」

自杀？

多么完美的说辞。

我，林舒，国内顶级的香水设计师，拥有自己的独立品牌，事业有成，家庭美满。在外人眼里，我是人生赢家。可只有我自己知道，在与顾衍结婚的这三年里，他是如何一步步用精神控制（PUA）将我孤立，摧毁我的自信，让我陷入自我怀疑的泥潭。

他伪造病历，让所有人都以为我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

这一切，都是为了今天，为了他能顺理成章地继承我名下所有的财产和公司股份，然后和他那位「新欢」双宿双飞。

我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陌生的痛感让我保持清醒。

不，我不能就这么算了。

老天爷让我以这种离奇的方式重生，不是为了让我眼睁睁看着这个畜生逍遥法外。

我要复仇。

我要让他为他所做的一切，付出千倍百倍的代价。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推开，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助理走了进来，对顾衍低声说：「顾总，都安排好了，夫人的告别仪式，下午两点开始。」

夫人的告别仪式……

我的告别仪式。

顾衍的脸上立刻浮现出浓重的悲伤，他转头看向我，满是歉意：「婉婉，对不起，我必须要过去。舒舒她……我得送她最后一程。」

我看着他虚伪的表演，心中冷笑，脸上却挤出一个懂事的、甚至带着点卑微的微笑：「你去吧，阿衍。我没事的。林舒姐她……毕竟是你的妻子。」

「婉婉，你真好。」顾衍感动地俯身，在我额头上印下一个吻。

那冰冷的触感，像一条毒蛇的信子，让我浑身僵硬。

他转身离开，背影决绝。

我躺在床上，听着他远去的脚步声，缓缓抬起手，看着这双不属于我的、纤细白皙的手。然后，我掀开被子，踉跄着走向洗手间。

镜子里，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很美，是那种极具攻击性的、明艳张扬的美。一双狐狸眼，眼波流转间皆是风情。此刻，这张脸上写满了苍白和惊恐，却依然难掩其绝色。

这张脸，我认得。

她叫苏婉，一个新晋的网红模特，最近因为和顾衍的绯闻闹得沸沸扬扬。

我曾不止一次在顾衍的手机里看到过她的照片。

原来，她就是那个「新欢」。

而我，林舒，现在变成了苏婉。

我死在了我丈夫手里，然后，重生在了他情人的身体里。

这世上，还有比这更荒诞、更讽刺的事情吗？

我扶着冰冷的洗手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慢慢地、慢慢地扯出了一个森冷的笑容。

顾衍，你以为你杀了我，就可以高枕无忧地拥抱你的新生活了吗？

你错了。

你的新生活，才刚刚开始。

而我，会成为你永不醒来的噩梦。

下午一点半，我换上了苏婉衣柜里的黑色连衣裙，不顾护士的阻拦，执意办理了出院手续。

顾衍的助理开车来接我，看到我时，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但还是恭敬地叫了一声：「苏**。」

我点点头，坐进了车里。

目的地，是我自己的葬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