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嬷嬷走后几天，东宫风平浪静。苏晓却觉得浑身不自在，那些繁复的规矩像无形的蛛网缠着她。

这日午后，她实在闷得发慌，由宫女引着在御花园散心。行至一处僻静角落，她停下脚步。这里阳光充足，土壤看着也湿润，偏偏只长了些半死不活的杂草，显然是被宫人疏忽了。

一个念头冒了出来，压都压不住。

她找来心腹太监，塞了点碎银子，低声吩咐了几句。太监虽面露诧异，还是领命而去。没过多久，几包用粗纸裹着的菜籽和两把小锄头便悄悄送到了她面前。

苏晓挽起袖子，蹲下身，开始清除杂草。泥土沾上她华贵的裙摆，她也顾不上。

“你这是做什么？”

李恒的声音自身后响起。他大概是刚从书房出来，身上还带着墨香。

“你这是做什么？”李恒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听不出情绪。

苏晓头也没回，锄头也没停：“开荒，种菜。”

身后静默了片刻，只闻风声。然后，他走近了一步，靴子边缘陷入松软的泥里。“……东宫的份例，短了你的吃食？”

“让小路子偷偷去宫外买的。”苏晓终于抬头，抹了把额角的细汗，留下一点泥印，“黄瓜，青菜，还有小葱。殿下要吃吗？”

她本是随口一说，带点挑衅，想看他皱眉。

李恒却蹲了下来，就蹲在她旁边，拿起另一把小锄头，学着她的样子，笨拙地刨开泥土。他动作生疏，力气却大，一下溅起些许土粒。

苏晓愣住了。

“看什么？”李恒目光仍落在土上，语气平淡，“孤不能种菜？”

“能，太能了。”苏晓收回视线，嘴角弯了弯，递给他几颗菜籽：“喏，这样，放进去，盖层薄土，轻轻压一下。”

李恒照做。他的手指修长，沾了泥土，有种奇异的反差感。

两人一时无话，只有锄头刨土和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阳光暖融融地洒在背上，驱散了宫墙深处的阴冷。

“小时候，”李恒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孤偷跑去御膳房后头，看他们堆肥种小菜。被太傅抓到，罚抄了十遍《礼记》。”

苏晓动作一顿，侧头看他。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像在说别人的事。

“我们那儿……我家后院里，”苏晓低下头，继续播种，“我娘也爱种菜。夏天的时候，黄瓜藤能爬到架子上，随手摘一根，在水井里湃一下，又脆又甜。”

她没再说下去。那个有冰箱、有空调、能点外卖的世界，离这里太远了。

李恒看了她一眼。她的侧脸在日光下有些朦胧，带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淡淡的失落。

“此处日照尚可，”他移开目光，用锄头点了点地面：“土质还需肥养。”

“明日让小路子弄点豆渣来。”苏晓立刻接话，那点乡愁来得快，去得也快：“沤一沤，就是好肥料。”

“豆渣？”李恒挑眉。

“殿下不懂了吧？”苏晓有点小得意，“这可是秘方。”

李恒没再追问。他们默默地将剩下的种子播完，又提来水，仔细浇灌。小小的地块变得整齐，孕育着微不足道的生机。

忙完时，夕阳已将天边染成橘红色。两人手上、衣摆上都沾了泥点，对视一眼，都有些狼狈。

“回去吧。”李恒站起身。

“嗯。”苏晓也站起来，拍了拍手上的土。

他们一前一后走在回东宫的小径上，没再说话。空气里弥漫着新翻泥土的气息，混着傍晚的凉意。

苏晓回头看了一眼那片刚刚播种的土地。

那些脆弱的种子，能在这深宫里，顺利发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