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墙壁白得刺眼,空气里消毒水的气味浓得化不开,像一层无形的薄膜,糊在口鼻上,
让人喘不过气。林晚缩在陪护椅里,指尖机械地划过手机屏幕。
短视频里喧闹的音乐、夸张的笑脸,像隔着毛玻璃传来的另一个世界的声音,模糊,遥远,
与她此刻的心境隔着天堑。母亲的呼吸机规律地发出单调的“嘀——嘀——”声,每一声,
都像重锤敲打在她紧绷的神经上,提醒着她银行卡里那串数字正在以惊人的速度下滑。
绝望是一种钝痛,缓慢地切割着她的五脏六腑。就在这时,一个没有任何图标的纯黑应用,
像一滴不慎滴落屏幕的浓稠墨汁,突兀地出现在屏幕角落。没有名称,没有介绍,
安静得诡异。鬼使神差地,她那被疲惫和绝望麻木的指尖,点了下去。
屏幕瞬间吞噬了所有光线,陷入纯粹的黑,黑得连一丝反光都没有。几秒后,
一行惨白的文字,如同墓碑上风雨侵蚀后的刻痕,
缓缓浮现:【“时间交易所”——出售你无法挽回的,购买你永难企及的。
】下面是一行更小的,
几乎要凑到屏幕上才能看清的猩红小字:【规则:1.出售你的“时间”,单次十分钟。
2.买家支付现金,并下达一个指令。3.指令必须绝对执行。4.违约者,
将支付“时间”以外的代价。】林晚的心脏猛地一缩,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恶作剧?
非法的陷阱?理智在脑中拉响尖锐的警报,催促她立刻关掉这个邪门的东西。可当她抬起眼,
看到母亲插着管子的手臂,那苍白消瘦、几乎皮包骨的样子,
一种更强大的、名为绝望的力量,扼住了她的喉咙,压倒了那微弱的理智。她颤抖着手指,
在那个简陋得只有一个输入框和【上架】按钮的界面,
填上了一个匿名的、随机生成的代号“L”,
以及一个她早年办理、几乎遗忘的不记名银行账户。指尖悬在【上架】按钮上,
犹豫了足足三秒。最终,对金钱的迫切渴望,对母亲生命的执着,让她狠狠按了下去。
几乎是按下按钮的瞬间,手机掌心传来一下轻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震动。
一条银行账户的余额变动短信,弹了出来。简洁,冰冷,却带着雷霆万钧的力量。
到账50,000.00元。林晚的呼吸彻底停滞了。五万?十分钟?她猛地坐直身体,
眼睛死死盯着屏幕上那串数字,反复确认着那几个零。
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近乎罪恶的狂喜交织着,如同冰与火的浪潮,
瞬间冲垮了她摇摇欲坠的理智。这足够支付母亲下一阶段的关键药物了!
足够缓解她燃眉之急了!没等她从这巨大的冲击中回过神,一条新的信息,
来自一个由杂乱数字和字母组成的ID,弹了出来:【指令:凌晨3:33,
面向你家客厅西南角,清晰说出:“你赢了。”】指令后面,附着精确到秒的计时器,
鲜红的数字开始无声地跳动,倒计时。客厅西南角?
那里只有一盆她疏于打理、半死不活的绿萝。说“你赢了”?对谁说?空气吗?
一股寒意不受控制地顺着脊椎攀爬,让她头皮阵阵发麻。
这指令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邪门和恶意。
但规则第四条像淬毒的鞭子悬在头顶——违约的代价。而那刚刚到账的五万块,
散发着无法抗拒的、温热而腥甜的气息,灼烧着她的掌心。那一晚,
林晚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那个冷清得如同旅馆的家的。丈夫陈默出差已近半月,归期未定,
空荡荡的房子里只有她一个人呼吸的声音。时间在等待中变得粘稠而漫长,
每一秒都像是在胶水中挣扎。她坐在客厅沙发上,不敢开灯,任由黑暗将自己吞噬,
眼睛死死盯着手机屏幕上那不断缩减的、猩红的倒计时数字,仿佛那是她生命的读秒。
凌晨3:30。她站起身,双腿如同灌满了冰冷的铅块,每一步都沉重异常。
她挪到客厅中央,面向那个昏暗的、摆放着绿萝的西南角落。黑暗中,
家具的轮廓模糊如同蛰伏的怪兽。
空气中只有她自己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和心脏失控般狂跳的声音,擂鼓一样敲打着她的耳膜。
3:33:00。秒针精准地跳过最后一格。她张开嘴,干涩的喉咙里艰难地挤出三个字,
声音在死寂的房间里显得异常清晰、突兀,甚至带着一丝空洞的回音:“你赢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仿佛触动了某个无形的开关。头顶那盏老旧的吊灯,毫无征兆地,
“刺啦”一声,闪烁了一下,明灭的光影在墙壁上投下跳跃的鬼影。明明紧闭门窗,
没有一丝风,那盆绿萝最顶端一片蜷缩的枯叶,却极其轻微地、自上而下地抖动了一下,
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指,轻轻拨弄。林晚浑身汗毛倒竖,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头顶!
她猛地后退一步,背脊狠狠撞上冰冷的墙壁,发出沉闷的响声。她大口喘着气,
冷汗瞬间从每一个毛孔里涌出,浸透了单薄的睡衣。是巧合!一定是电线老化!
一定是自己眼花了!她拼命安慰自己,但心脏却疯狂地否定着这一切。她逃也似的冲回卧室,
反锁了房门,甚至用椅子抵住门把手,然后一头钻进被子,
用厚重的棉絮包裹住自己颤抖的身体,一夜无眠。黑暗中,那双无形眼睛的注视感,
如影随形。第二天,在医院的走廊里,她几乎是颤抖着再次点开那个不记名银行的APP。
当看到账户余额里又多了一笔五万块的入账时,她说不清是松了口气,
还是陷入了更深的恐惧。几乎在同一时间,第二条指令,如同索命的符咒,准时抵达。
来自另一个不同的、由符号和乱码组成的ID。【指令:取出你卧室床头柜第三格抽屉底层,
你与丈夫的结婚照。用刀片,剜掉照片中,你丈夫的眼睛。】林晚拿着手机的手猛地一抖,
手机差点从湿滑的掌心滑落,摔在地上。结婚照!剜掉陈默的眼睛?!
这比第一个指令更加诡异,更加直白,更加……恶毒!
那张照片是她和陈默仅有的几张合影之一,被他珍而重之地收藏在抽屉最底层,
象征着他们曾经拥有过的、平淡却真实的幸福。陈默……他笑起来时,
眼睛会弯成好看的月牙,
里面盛满了温柔……一股强烈的、源自本能的反感和抗拒感汹涌而上。这不只是诡异,
这像是在亵渎,在摧毁她内心深处仅存的一点美好念想。她颤抖着手指,
在回复框里输入:【能不能换一个指令?我可以做别的,任何事!求你了!
】对方的回复快得惊人,带着一种非人的、不容置疑的冰冷:【执行,或支付违约代价。
】违约代价……那猩红的警告再次在她脑中炸开。而母亲的药,不能停。
下一个疗程近在眼前。她咬着牙,浑浑噩噩地回到那个令人窒息的家。翻出那张照片。
照片上的陈默穿着笔挺的西装,笑容温和,眼神清澈明亮,正深情地注视着她,
仿佛能透过时光,给予她力量。她找出美工刀,抽出冰凉的刀片,
锋利的刃口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寒光。手抖得厉害,几乎握不住刀片。她闭上眼,
回想起母亲痛苦的表情,回想起医生催促缴费时公事公办的眼神。狠心,用力一划!再一划!
当她颤抖着睁开眼时,照片上陈默的脸部,只剩下两个不规则的黑洞。那空洞边缘粗糙,
像是伤口,狰狞地张开着,仿佛具有某种吸力,要将她的灵魂也一并吞噬进去。
一种莫名的、强烈的悲伤和沉重的罪恶感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她瘫坐在地板上,
背靠着冰冷的床沿,无声的眼泪汹涌而出,滴落在冰冷的地板上,晕开一小片深色。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她到底在做什么?她毁掉了丈夫留给她最珍贵的纪念品,
在一个来历不明、诡异莫名的暗网应用上,为了钱。强烈的愧疚和一种不祥的预感,
像两条冰冷的毒蛇,缠绕上她的心脏,越收越紧。她拿起手机,疯狂地想给陈默打电话,
哪怕只是听听他那令人安心的声音,寻求一丝慰藉。然而,电话那头传来的,
依旧是冰冷而标准的关机提示音。“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他这次出差,
似乎格外的忙,格外的神秘,联系也格外的少。这种失联,在此刻,化作了更深的不安,
如同沼泽底部的气泡,咕嘟咕嘟地冒上来。她不敢再独自待在那个充满了诡异回忆的家里,
几乎是逃难似的回到了医院,守在母亲床边。似乎只有这里,
充斥着消毒水气味和生命仪器的声响,才能让她找到一丝摇摇欲坠的真实感和安全感。然而,
该来的,终究躲不掉。恐惧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终会落下。第三天,
几乎是踩着前一天指令抵达的同一时刻,第三条指令,如同最终审判的钟声,
在她口袋里的手机上传来了冰冷的震动。来自第三个完全陌生的乱码ID。【指令:现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