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说,我是他白月光的替身。她回国那天,他让我搬出主卧。后来我躺在病床上,
看他发疯似的砸医院走廊。“不过是又一个替身死了,你激动什么?
”他红着眼吻我指尖:“不,你们都是她的替身……只有你,我分不清是谁在替谁。
”手腕上的表针,一格一格,蹭着心口跳,钝刀子割肉似的,慢,且准。
我坐在客厅那片最软的地毯上,背脊却绷得像冻僵的河。沈牧常说我坐没坐相,软骨头,
这会儿倒是挺直了,可惜他看不见,或者,压根没打算看。楼上主卧隐约传来响动,闷闷的,
是他亲自在收拾。为了谁,不言而喻。林薇要回来了。
这个认知像寒冬腊月里兜头浇下的一桶冰水,激得我四肢百骸都失了温度,
唯有心口那点自欺欺人的火星子,还苟延残喘着,被这动静一点点碾灭。
玄关处堆着我的箱子,不大,就两个,来的时候差不多这些,走的时候,也多不了什么。
沈牧给过不少,卡,珠宝,衣物,堆在衣帽间角落里,标签都没拆,像博物馆的陈列品,
仅供某个特定时刻的瞻仰——比如现在,他大概觉得,正主归位,赝品该退回库房了。
楼梯上传来脚步声,不疾不徐,是他一贯的节奏。我抬起头。沈牧穿着家居服,浅灰色的,
衬得他眉眼愈发清俊,也愈发冷淡。他手里拎着个小小的丝绒盒子,
是我昨晚落在浴室洗漱台上的,一对珍珠耳钉,他某次出差随手带的,不值什么钱,
我戴的次数却最多。“你的。”他递过来,声音没什么起伏,像在交代一件公事。我接过,
指尖碰到他温热的皮肤,一触即分。“谢谢。”喉咙有些发紧,吐出的字干涩。
他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一瞬,很短,短到我几乎以为是错觉。“客房收拾好了,
缺什么跟张姨说。”顿了顿,又补充,“薇薇怕吵,你平时……动静小点。”薇薇。
叫得真亲。我扯了扯嘴角,想笑,没成功。“知道了。”他转身要走,又停住,侧过半张脸,
廊灯在他挺直的鼻梁上投下一小片阴影。“明天晚上,聚轩阁,给薇薇接风,你……一起去。
”不是商量,是通知。甚至没问一句我是否愿意,是否难受。或许在他眼里,替身的情绪,
本身就不值一提。我该感恩戴德,他还没直接让我滚蛋,还肯让我出现在有林薇的场合,
像个摆件,提醒所有人,也提醒我自己,这三年的光阴,是何等荒唐又低廉的替代。“好。
”我听见自己平静的声音。他似乎这才满意,或者说,这才彻底放下心,不再多看我一眼,
转身上了楼。主卧的门轻轻合拢,“咔哒”一声轻响,却像重锤,砸在我耳膜上。那一晚,
我躺在客房陌生柔软的床上,睁眼看着天花板。这里离主卧不远,隔音却不算顶好。
夜深人静时,隐约能听见隔壁浴室隐约的水声,还有……极低的、模糊的交谈声,
是沈牧在打电话,嗓音是罕见的柔和。说什么听不清,但那股子浸润在语气里的耐心与温存,
是我从未拥有过的奢侈品。心口那点火星,噗一声,彻底熄了,只剩冰冷的灰烬。
接风宴设在聚轩阁最贵的包厢。我到的时候,人差不多齐了。沈牧身边坐着林薇,一袭白裙,
长发温婉地披在肩头,正侧脸和他说着什么,嘴角噙着浅浅的笑意。画面和谐得刺眼。
我的出现,让热闹的气氛微妙地凝滞了一瞬。几道目光落在我身上,探究的,同情的,
看好戏的。沈牧抬眸看了我一眼,很快移开,抬手替林薇拢了拢耳边的碎发,动作自然亲昵。
“苏晚来了?坐吧。”林薇主动开口,声音柔柔的,目光落在我脸上,带着一种坦然的打量,
随即露出恍然又歉意的笑,“呀,我们是不是长得……真的有点像?怪不得阿牧之前总恍惚。
”包厢里响起几声压抑的、心照不宣的轻笑。沈牧蹙了蹙眉,没说什么,
只将一杯温水放到林薇手边:“少说两句,你嗓子刚好。”我指甲掐进掌心,
疼痛让我维持着表面的镇定,走到留给我的、离他们最远的位置坐下。菜一道道上来,
话题绕着林薇这些年在国外的见闻展开。她说话时,沈牧就静静听着,偶尔给她布菜,
将她爱吃的虾剥好放进碟子里。那细致周到的模样,陌生得让我心寒。曾几何时,我也过敏,
起了一身红疹,难受得半夜睡不着,他只在电话里不耐地说:“吃点药,别娇气。
”然后挂了电话,继续他的跨国会议。酒过三巡,气氛更热络。有人起哄,
要林薇讲讲和沈牧当年的趣事。林薇脸颊微红,嗔怪地看了那人一眼,眼波流转间,
不经意般掠过沈牧,才轻声开口:“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有次我生日,他傻乎乎的,
跑遍了半个城,就为了给我找一种老式糕点,
最后把自己弄感冒了……”沈牧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眼神落在林薇身上,
是沉浸在回忆里的柔软。我胃里突然一阵翻搅。昨天也是我的生日。我做了满桌菜,
等到深夜,只等到他一条短信:“忙,不回。”没有礼物,没有祝福。
而那碟他曾经随口夸过一句“还行”的绿豆糕,在冰箱里放到今天,已经变了味。
“阿牧就是这样的,”林薇总结般笑道,语气甜蜜,“看着冷,其实比谁都执着念旧。
”念旧。是啊,他念旧。念着旧人,旧事,旧情。而我,不过是这“念旧”途中,
一个临时停靠的、粗劣的仿制品站点。“抱歉,”我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划过地面,
发出刺耳的声响,“我去下洗手间。”没看任何人的表情,我几乎是逃也似地冲了出去。
冰凉的水扑在脸上,才勉强压下喉咙口的腥甜和眼眶的酸胀。镜子里的女人,脸色苍白,
眉眼间确实有几分像林薇,尤其是刻意模仿她打扮的时候。此刻,却只显得滑稽又可怜。
我不知道在洗手间呆了多久,直到觉得手脚冰凉,才深吸一口气,推门出去。走廊转角,
却听见熟悉的声音。“牧哥,你真让苏晚住家里啊?这……薇姐能舒服吗?
”是沈牧的一个发小。短暂的沉默。然后,我听见沈牧的声音,比这走廊穿堂风还冷,
还淡漠:“一个替身而已,有什么舒服不舒服。薇薇大度,不在意。
”“那你……”“等她找到合适的房子,自然会搬走。”他顿了顿,似乎轻嗤了一声,
“本来也没打算留多久。”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针,密密麻麻扎进血肉里。原来,
连让我暂住客房,都是一种需要尽快结束的“麻烦”。原来,
我这三年自以为是的陪伴、小心翼翼的讨好、甚至偶尔放肆流露的爱意,在他眼里,
不过是一场明确标好了离场时间的“替身演出”。连恨,都显得我自作多情。
我背靠着冰凉的墙壁,缓缓滑坐下去,捂住嘴,将几乎要冲出口的呜咽死死咽回。
胸腔里空了一大块,呼呼地漏着风,刮得五脏六腑都生疼。可眼睛里,却是干涩的,
流不出一滴泪。也好。疼到麻木,就不会再疼了。只是从那之后,一切都变本加厉。
林薇喜欢清晨玫瑰的露水泡茶,我便要在天未亮时,去花园里挑选最饱满带露的花朵,
稍有枯萎,便会被沈牧淡淡提醒“不用心”;林薇随口提了一句怀念老城区的某家点心铺,
沈牧便让我穿越半个城市去买,不管那天是否刮风下雨,
也不管那家店是否早已搬迁;林薇深夜说饿了,哪怕我刚刚结束加班疲惫不堪,
也要立刻起身为她准备宵夜,若是味道不合她意,沈牧的眼神便如寒冬般凛冽。
我的画具被挪到了地下室,
因为林薇觉得油彩味道不好闻;我收藏的音乐碟片被随意堆放积灰,
因为林薇要腾出地方放她的钢琴;甚至我养了多年的绿植,
也因为林薇对某种花粉“可能”过敏,而被张姨悄悄搬走,不知丢弃在了哪个角落。家,
这个曾经我以为是避风港的地方,彻底成了我的刑场。而沈牧,就是那个冷漠的执刑官。
冲突爆发在一个雨夜。林薇的一条**版项链不见了,她红着眼眶,没说一句重话,
只是无助地看着沈牧。沈牧的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客厅,最后钉在我身上。“你拿了?
”他甚至没用“偷”这个字,但那眼神比刀子更锋利。我浑身血液都冻住了。“我没有。
”“昨天只有你进过薇薇房间打扫。”“是张姨让我去擦窗户……”“苏晚,”他打断我,
声音里是彻底的不耐与厌弃,“项链不会自己长腿跑了。拿出来,别让我说第二遍。
”百口莫辩。我看着他那张俊美却无比冷漠的脸,看着林薇靠在他身边微微发抖的柔弱肩膀,
看着周围佣人躲闪的目光,忽然觉得这一切荒谬至极,也……厌倦至极。心脏的位置,
传来一阵熟悉的、细密的绞痛,近来发作得越来越频繁。我下意识地按住胸口,
脸色大概白得吓人。沈牧眉头拧紧,上前一步,却不是关心:“少装模作样。项链!
”我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只尝到满口铁锈般的腥气。那绞痛骤然加剧,
像有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我的心脏,狠狠拧转。视野开始模糊,天旋地转。最后看到的,
是沈牧骤然放大的瞳孔里,一丝来不及掩饰的……惊愕?还是别的什么?不重要了。
黑暗吞没意识前,我竟感到一丝解脱。也好。终于,可以结束了吧。
消毒水的味道顽固地钻进鼻腔。我睁开眼,是一片单调苍白的天花板。医院。床边有人。
是林薇。她正低头削着苹果,动作优雅,长长的苹果皮连成一串,垂落下来。见我醒来,
她笑了笑,将削好的苹果放在床头柜上。“醒了?感觉怎么样?医生说你是急性心肌炎,
加上长期情绪郁结,疲劳过度,差点就救不回来了。”她语气温和,仿佛真在关心。
我没说话,只是看着她。她也不介意,拿起纸巾擦了擦手,状似不经意地开口:“那条项链,
后来在沙发缝里找到了。真是不好意思,误会你了。”她顿了顿,抬眼直视我,
那双和我有几分相似的眼眸里,此刻清澈见底,映出我憔悴的影子,
“阿牧他……就是太紧张我了。你知道的,他一直这样。”一直这样。所以,
对我的所有伤害,都可以用这四个字轻描淡写地带过。“医生说你需要静养,
情绪不能再受**。”林薇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声音依旧柔婉,
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苏晚,有些话,我本来不想说。但你继续留在这里,对你,
对阿牧,对我,都不好。”她俯身,凑近我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音量,
轻轻说:“你这张脸,确实给我带来不少便利。但赝品终究是赝品,摆久了,也碍眼。
开个价吧,离开阿牧,离开这座城市。你斗不过我的,就像这次,你以为装病就能让他心软?
你看,他到现在,不也没来看你一眼吗?”她直起身,理了理裙摆,
又恢复了那副温婉模样:“好好考虑。毕竟,继续待下去,下次进医院,还能不能出来,
就不好说了。”她转身离开,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清脆,缓慢,像是倒计时的鼓点。
我躺在病床上,浑身冰凉,连指尖都动弹不得。不是恐惧,而是一种深切的疲惫,
从灵魂深处蔓延开来。我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第一次无比清晰地认识到:这里,
没有我的生路了。无论是沈牧的冷酷,还是林薇的狠毒,都在一点点碾碎我,
挤压我所剩无几的生存空间。那颗早已千疮百孔的心,在持续不断的绞痛和窒息感中,
发出了最后的、不堪重负的哀鸣。就在昨天,我拿到了另一张诊断书。比心肌炎更糟糕,
更绝望,也更……干脆。它藏在枕头下,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着我的意识。也好。真的,
也好。沈牧是三天后才出现的。风尘仆仆,眼下带着青黑,像是熬了夜。他站在病房门口,
没有立刻进来,只是看着我,眼神复杂难辨,有探究,有烦躁,
或许还有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惶惑。“怎么回事?”他开口,声音沙哑。
**在床头,平静地回视他。“如你所见,快死了。”他眉头狠狠一拧,大步走进来,
带来一阵冷风。“胡说什么!医生只说你需要休养!”“是啊,休养。”我轻轻笑了,
目光落在窗外,“养好了,继续给你们当替身,当佣人,当出气筒,直到……下一次,
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再被送进来,或者,直接送去火葬场?”“苏晚!”他低吼,
一把攥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你非要这样阴阳怪气?”手腕很疼,
但比不上心口的万分之一。我任由他握着,甚至抬眸,仔细地、一点点地打量他。这张脸,
我曾用指尖偷偷描摹过无数次,在梦里亲吻过无数次,此刻看来,却只觉得陌生,
还有……一点可笑。“沈牧,”我轻声叫他的名字,可能是最后一次,“林薇的项链,
真的不是我拿的。”他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我会突然提这个,
脸色更加难看:“已经找到了!还提这个干什么!”“是啊,找到了。”我点点头,
“可我差点没找到我的命。”我看着他眼中翻涌的怒意,忽然觉得很累,
累到连呼吸都嫌费力,“你记得吗?去年冬天,我也丢过一个胸针,
是我妈妈留下的唯一一件东西。我找了好久,急得哭了。你说,‘一个旧东西,丢了就丢了,
哭什么。’”沈牧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攥着我的手,几不可察地松了松。“你看,
”我慢慢抽回自己的手,上面已然留下清晰的红色指痕,“同样的事情,放在我和她身上,
就是天壤之别。我在你心里,从来就轻如尘埃,不,或许连尘埃都不如。尘埃至少是自由的。
”我拿起床头柜上那张被他忽略的、对折着的诊断书,轻轻推到他面前。“所以,沈牧,
别在我身上浪费你的时间和演技了。我死了,不是正好吗?替身没了,你可以找下一个,
或者,干脆把正主牢牢锁在身边。反正……”我顿了顿,用尽最后一丝力气,
扯出一个大概是极其难看的笑容,“我们长得像,死一个,也没什么差别,不是吗?
”他死死盯着那张纸,没有立刻去拿,胸膛剧烈起伏,像是压抑着滔天的情绪。
那双总是淡漠的、带着审视的眼睛里,此刻竟布满了血丝,还有某种近乎狰狞的恐慌。
“苏晚,你……”他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伸手想去拿那张纸,指尖却在颤抖。而我,
已经缓缓闭上了眼睛。太累了。就这样吧。让我,安静地、彻底地,退场。
门外似乎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护士的惊呼,
还有……什么东西被狠狠砸在墙上的、沉闷而巨大的碎裂声响。但,都与我无关了。
黑暗温柔地覆顶而来。这一次,我终于,可以不再醒来。那张对折的纸,
像一片沉重的、不祥的灰烬,静静躺在洁白的床单上。沈牧的手悬在半空,
指尖离纸页不过寸许,却像隔着一道冰冷的深渊。他脸上的怒意还未完全散去,
混杂着一种近乎空白的僵滞,眼球上的血丝蛛网般蔓延,死死胶着在那张薄纸上。诊断书。
他当然认得医院的标识。心脏猛地一沉,像被无形的手攥住,狠狠下坠。
不是简单的“需要休养”。他猛地抓起来,纸张发出脆弱的窸窣声。
目光急速扫过那些冰冷专业的术语:“……终末期心力衰竭……预后极差……建议心脏移植,
但供体稀缺且患者身体状况已不适宜常规手术……”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针,
扎进他的视网膜,刺进他的脑海。终末期。不适宜手术。他的呼吸骤然停止,
胸腔里那股翻腾的暴怒和烦躁,瞬间被一种更尖锐、更陌生的东西穿透——那是恐慌,
冰冷的,带着铁锈味的恐慌,从他脊椎尾端窜起,瞬间冻僵了四肢百骸。
“不可能……”他喉咙里挤出嘶哑的气音,像破损的风箱,“这不可能!
你……你什么时候……”我依旧闭着眼,没有回答。寂静在病房里弥漫,
只有仪器规律的、轻微的滴答声,证明着床上这具躯壳还在勉强运转。沈牧猛地抬头看我,
目光第一次如此专注,如此……惊惶地掠过我毫无血色的脸,我瘦得脱形的手腕,
我微弱到几乎看不见起伏的胸口。那些被他刻意忽略的细节,
此刻争先恐后地涌入脑海:她越来越苍白的脸色,偶尔按住胸口的细微动作,
日益消瘦的身形,还有那天晕倒前,她眼中一闪而过的……解脱?原来那不是装模作样。
原来那细密的、他以为是无病**的疼痛,早已蚕食她的生命。而他做了什么?
他逼她在雨夜横穿城市买无关紧要的点心,他因一条莫须有的项链用最伤人的话语质疑她,
他默许林薇一次次将她边缘化,他亲手将她从主卧赶出,
他任由她在“替身”的标签下煎熬了三年,直到油尽灯枯。“苏晚……”他试图叫我的名字,
声音却抖得不成样子。他想碰我,手指蜷缩又伸开,最终只敢虚虚地悬在我手背上方,
仿佛我是易碎的琉璃,一触即溃。“医生……一定是弄错了,我找最好的医生,
国外……”“不用了。”我睁开眼,视线平静地越过他,落在窗外那方灰白的天际,“沈牧,
就这样吧。”就这样吧。轻飘飘四个字,却像最重的判决,砸得他踉跄后退一步,
撞在床尾的栏杆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他脸上血色尽褪,比我这将死之人更苍白。
“什么就这样?!”他突然低吼起来,声音破碎,眼底漫上骇人的红,“苏晚,你休想!
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准……不准有事!听见没有!”多可笑。连我的生死,他都想掌控。
护士被刚才的动静惊动,推门进来:“先生,请您保持安静,病人需要……”“滚出去!
”沈牧猛地转头,眼神狠戾如困兽,吓得小护士噤声后退。他却没再理会,只是转回来,
死死盯着我,胸口剧烈起伏,像濒临窒息的溺水者。“你故意的……是不是?你早就知道,
你不说……你用这种方式报复我?苏晚,你好狠……”我轻轻笑了,牵动干裂的嘴唇,
有点疼。“报复?沈牧,你配吗?”我的目光终于落回他脸上,那里有慌乱,有愤怒,
有不敢置信,独独没有……我曾在无数个深夜里渴求过的一丝怜惜或悔意。或许现在有了?
可惜,太晚了,我也……不想要了。“我的时间,我的感情,我的健康,都被你,
和你心尖上的人,耗光了。”我一字一句,说得很慢,确保每个字都清晰无比地钉入他耳中,
“现在,我只想安静地走。麻烦你,带着你的心疼,你的后悔,你所有廉价又迟来的情绪,
离开我的病房。毕竟……”我停顿了一下,积聚最后一点力气,让声音维持平稳:“毕竟,
一个无关紧要的替身要死了,别脏了你的眼。”“苏晚——!!!”沈牧的理智那根弦,
彻底崩断了。他像一头被激怒又绝望的野兽,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的墙壁上!
沉闷的巨响震得床头柜上的水杯都跳了起来。他感觉不到疼痛一般,
反手又扫落了柜子上所有东西——水杯、药瓶、果篮,稀里哗啦碎了一地,
汁水、药片、狼藉一片。“不是替身……你不是!”他红着眼,嘶声咆哮,
不知道是在对我说,还是在对自己宣告,“我不准你这么说!不准!”他扑到床前,
双手撑在我身体两侧,将我困在他的阴影里,浓重的血腥气和绝望的气息扑面而来。
“看着我!苏晚,你看着我!说你不是!说啊!”我平静地看着他癫狂的模样,
心中一片死寂的荒芜。甚至觉得有些吵。这副样子,给谁看呢?林薇吗?可惜,我不是她。
“沈先生,请您立刻离开!否则我们叫保安了!”医生和更多护士闻声赶来,
见状急忙上前试图拉住他。沈牧猛地挥开医生的手,力道之大让医生跌坐在地。
他依旧死死盯着我,眼神混乱而疯狂,仿佛要通过目光将我锁住,钉在人间。“好……好!
你恨我是吧?你想死是吧?”他忽然神经质地笑起来,笑声喑哑可怖,“我告诉你,没门!
你的命是我的!我还没允许它结束!医生!给我救她!用最好的药,最好的设备,必须救活!
她要是死了,我要你们医院……”“沈牧。”我轻声打断他歇斯底里的嘶吼。他顿住,
赤红的眼睛里燃着一丝诡异的希望,好像我的开口,就是某种转机。我用尽力气,
抬起那只没有输液的手,指了指门口,声音轻得像叹息:“滚。”那丝光,瞬间熄灭了。
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吞噬一切的黑暗和狂乱。他像是被那个字狠狠掴了一巴掌,
整个人僵在那里,难以置信地看着我。然后,他猛地转身,撞开试图阻拦的医护人员,
冲出了病房。走廊里传来更加可怕的动静。那不是砸墙,是更疯狂、更不顾一切的破坏声。
伴随着护士的尖叫,重物倒地的轰鸣,玻璃碎裂的锐响,
还有男人压抑到极致后爆发出的、野兽般痛苦的嚎叫与呜咽,混乱地交织在一起,远远传来。
我的病房门开着一条缝,那片混乱的声浪毫无阻隔地涌入。医生脸色发白,
示意护士赶紧关门。小护士战战兢兢地跑去关门,在门合拢前最后一瞬,
我瞥见外面走廊一片狼藉,候诊椅翻倒,消防栓的玻璃罩碎了一地,
那个总是高高在上、冷静自持的沈牧,正蜷缩在那一地碎片旁,肩膀剧烈耸动,
双手深深**头发里,发出困兽般低沉绝望的哀鸣。护士迅速关紧了门,
将那片崩塌的世界隔绝在外。世界终于清静了。只有仪器的滴答,和我自己缓慢艰难的心跳。
医生替我检查了一下,叹了口气,低声嘱咐护士加强看护,又担忧地看了我一眼,
摇摇头离开。病房里重新只剩下我一个人。窗外的天,似乎更灰了些。可能要下雨了。
我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脖颈,看向床头柜。那张被他揉皱又掉落在地的诊断书,
已经被护士捡起,抚平,重新放在了桌上。白纸黑字,判词清晰。我看了很久,然后,
极其轻微地,弯了一下唇角。真好。终于,不用再疼了。接下来几天,
病房外像个无声的战场。沈牧没有再来我面前。但我知道他一直在。有时是深夜,
门缝下能看到外面走廊灯映出的、长时间停留不动的阴影。有时是清晨,
能听到压得极低的、他与主治医生近乎偏执的询问和争执,
内容无非是“还有没有别的办法”“无论多少钱”“转院去国外”云云。医生疲于应付,
语气从耐心到无奈,最后几乎带了怒意。更多的时候,是令人窒息的安静。但那安静本身,
就带着重量,沉甸甸地压在病房周围。林薇来过一次。在我“醒来”后的第二天下午。
她打扮得依旧精致,只是脸色有些微妙的不自然,
手里捧着一束与这死气沉沉的病房格格不入的鲜艳百合。“苏晚,听说你病了,我来看看。
”她将花放在远处的小桌上,没有靠近病床,
目光快速扫过我身上连接的仪器和苍白透明的皮肤,眼底掠过一丝极快的、类似轻松的情绪,
随即被更深的戒备和算计取代。我没说话,只是看着她。她被我看得有些不自在,
勉强笑了笑:“阿牧他……很担心你。这几天都没怎么合眼,公司也不去了。”她顿了顿,
观察着我的反应,“你们……毕竟在一起三年,他心软,念旧情。但苏晚,你应该明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