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cu那扇厚重的门,隔绝了生死,也隔绝了苏念世界里最后一点光。
惨白的灯光从头顶打下来,映着她毫无血色的脸。她跪在冰凉刺骨的地砖上,
瓷砖缝隙里模糊的污垢,像极了她此刻溃烂的人生。膝盖早已失去知觉,只有胸腔里那颗心,
还在一下、一下,机械地抽搐着,
伴随着仪器隔着门板隐约传来的、象征着她女儿婷婷生命倒计时的滴答声。
几个黑衣保镖像铁塔一样围着她,黑色的西装面料冰冷地反着光,他们的手像铁钳,
死死按着她的肩膀和头顶,力道大得几乎要碾碎她的骨头。她动不了,
连想抬头看看那扇门的资格都没有。视线被强制固定在地面那一小片污浊的范围内。脚步声,
沉稳,矜贵,由远及近。锃亮的意大利手工皮鞋尖停在她被迫低垂的视线里,鞋面光可鉴人,
映出她此刻狼狈如尘土的倒影。是顾宸。他来了,又要走了。
苏念喉咙里发出破碎不堪的气音,
……给婷婷留一半……她快不行了……她等不了再去匹配血源了……”她甚至不敢求他停止,
只求他能施舍一半,给她奄奄一息的女儿,留半条命。顾宸停下了脚步,微微侧头,垂眸。
那目光,如同在看脚边一块令人不悦的垃圾,冰冷,厌烦,不带一丝人类的感情。“抽干。
”(情节需要...我也知道抽干不太好)薄唇轻启,吐出两个淬冰的字眼,斩钉截铁,
没有半分转圜的余地。他身边,依偎着那个穿着病号服也显得柔弱美丽的女人——林薇。
她靠在顾宸怀里,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那弧度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随即化为更深的楚楚可怜。“阿宸,小杰会不会有事……”她声音软糯,
带着恰到好处的哭腔。“不会。”顾宸的声音瞬间柔和下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有我在。”他搂紧林薇,不再看地上那个形容枯槁的女人一眼,迈步离开。那背影挺拔,
决绝,像一座移动的冰山,撞碎了苏念所有的希望。保镖的手松开了。苏念像一滩烂泥,
彻底瘫倒在冰冷的地面上。额头抵着地砖,冰冷的触感直透骨髓。耳朵里嗡嗡作响,
世界是一片荒芜的白。她听见远处,似乎是从走廊尽头传来的,顾宸温柔哄劝林薇的声音,
以及林薇那娇弱依赖的回应。那么远,又那么清晰。与她身前这扇紧闭的、代表着死亡的门,
形成了最残忍的对比。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是漫长的一个世纪。
“滴————————”一声尖锐拉长的蜂鸣,穿透了厚重的门板,像一把烧红的铁钎,
狠狠捅进了苏念的耳膜,直插大脑。门猛地被从里面推开,穿着蓝色手术服的医生走了出来,
口罩上方的眼神带着疲惫和一丝沉痛,他张了张嘴。苏念听不见。她什么都听不见了。
世界在她眼前迅速褪色、崩塌、瓦解。只剩下那漫长刺耳的蜂鸣,永无止境。她的婷婷,
她那才五岁、像个小天使一样、会软软糯糯叫她“妈妈”的婷婷,
在她用尊严和生命跪求来的鲜血,被源源不断抽走,去救另一个孩子的过程中,停止了呼吸。
身体里有什么东西,跟着那声蜂鸣,一起碎掉了。碎得干干净净,粉末都没剩下。
……医院的走廊空荡了。看热闹的人散了,保镖走了,医生护士也回到了各自的岗位,
死亡在这里是常态。苏念抱着膝盖,坐在走廊尽头冰冷的塑料椅子上。怀里,
是一个小小的、柔软的包袱,用她脱下来的外套裹着,里面是婷婷平时睡觉一定要抱着的,
那只已经洗得发白的粉色小兔子。兔子身上,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奶香。她的人好像被抽空了,
只剩下一个脆弱的、一碰即碎的壳。一个穿着快递员制服的男人匆匆跑来,左右张望了一下,
看到她,迟疑地走过来:“请问是苏念女士吗?有您的加急文件,签收一下。
”苏念眼珠动了动,没有反应。快递员把文件和笔塞到她手里。指尖触碰到纸张粗糙的表面,
冰凉的触感让她痉挛了一下。她茫然地,在那指定的位置,划下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名字。
快递员走了。文件袋躺在她的膝盖上,很薄,却重逾千斤。封皮上,
印着一家二十年前就已倒闭的私人体检机构的logo。泛黄的纸张颜色,
透着一股陈年的腐朽气息。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打开它。或许,只是因为现在无论做什么,
或者不做什么,对她来说,都已经没有区别了。指尖颤抖着,撕开封口。
里面只有薄薄一页纸。是一份尘封了二十年的体检报告。姓名:苏念。
日期:恰好是二十年前,顾宸遭遇那场差点夺走他生命的重大车祸,急需骨髓移植的时候。
她的目光,茫然地扫过那些复杂的医学指标,落到最下面的一行加粗结论上。
【骨髓配型结果显示:与患者顾宸高度吻合,符合捐赠条件。】时间,在这一刻,彻底凝固。
空气被抽干。声音全部消失。世界变成一个巨大而荒谬的默剧舞台。原来……是他找错人了。
原来,当年那个他不惜动用家族力量,翻遍全城医院也要找出来的“救命恩人”,
那个他曾在病床上拉着她的手,许诺要倾其所有报答的“女孩”,是她苏念。不是林薇。
那个他只凭一条遗落的手链、一个模糊的背影就认定的林薇,那个在他康复后,
被他如珠如宝捧在手心,最终成为他心中唯一白月光的林薇……只是个冒名顶替的骗子。
“呵……”一声极轻极轻的笑,从苏念干裂的唇缝里溢出来。开始是低低的,压抑的,
随即越来越响,越来越无法控制。她笑得肩膀剧烈抖动,笑得眼泪奔涌而出,
顺着苍白消瘦的脸颊疯狂流淌。笑声在空寂的走廊里撞击、回荡,凄厉得像夜枭的啼哭。
她笑得弯下了腰,额头抵着膝盖上那份轻飘飘却又重如山的报告。为了救那个冒牌货的儿子,
他抽干了她亲生女儿的血!她跪在地上,像狗一样乞求,额头磕在冰冷的地上,求他留一半,
就一半……而他,用那双曾经在少年时期,
被她偷偷在图书馆看了无数次的、盛满星光的眼睛,冷漠地俯视着她,
说出了“抽干”两个字。为了一个骗子,杀死了他真正救命恩人的孩子。多么可笑!
多么荒诞!多么……该死的,恰到好处!笑声戛然而止。苏念猛地抬起头。
脸上纵横的泪痕尚未干涸,但那双原本枯寂如死水的眼睛里,
却燃起了两簇幽冷的、骇人的火焰。那火焰名为仇恨,名为毁灭。她缓缓站起身,
动作因为长时间的僵坐而有些迟缓,但脊背,却一寸、一寸地挺得笔直。
像一株被烈火焚烧殆尽,从灰烬中重新生长出来的荆棘,带着淬毒的尖刺。她低头,
最后看了一眼怀里那只粉色的小兔子,用脸颊极其轻柔地蹭了蹭,然后,
小心翼翼地将它和那份泛黄的体检报告,一起收进了随身带着的、那个洗得发白的帆布包里。
拉链拉上的声音,在寂静中,清晰得像一声宣战的号角。顾宸。林薇。你们准备好了吗?
地狱的序章,由我来亲手书写。……市中心最高档的私立儿童医院,vip楼层。
这里不像医院,更像五星级酒店的套房。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香氛混合的怪异味道,
柔软的地毯吸走了所有脚步声,只有偶尔从护士站传来的轻微响动,
打破这片刻意营造的宁静。一间病房门外,顾宸倚靠着墙壁站着。他换下了西装,
穿着简单的灰色羊绒衫和黑色长裤,却依旧身姿挺拔,气场迫人。
只是眉宇间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疲惫与阴郁。小杰输了血,情况稳定了,
但后续的治疗依旧棘手。林薇哭累了,刚被他哄睡在隔壁的休息室。脚步声,很轻,
却异常沉稳,由远及近。顾宸下意识抬头。逆着走廊尽头窗户透进来的光,
一个瘦削的身影缓缓走来。是苏念。她换了一身衣服,简单的黑色连衣裙,
衬得她脸色苍白如纸,但那双眼睛……顾宸的心猛地一悸。
那不是他记忆中总是带着怯懦、哀求和无限包容的眼睛,那里面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平静无波,却透着一种让他极其不舒服的、冰冷的死寂。她怎么还敢来?还嫌不够难堪吗?
顾宸心头无名火起,下意识站直身体,想用惯常的冷漠和斥责将她驱离。
这里不是她该来的地方,薇儿看到她会受**。然而,苏念看也没看他一眼。她的目光,
径直越过他,落在那扇紧闭的vip病房门上。然后,她就像没看到他这个人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