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莱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
居然会在那个活阎王的眼睛里，看到温柔。
第二天，她顶着两个黑眼圈，准时出现在了厉则行说的地方——浅湾半山腰的那栋顶级豪宅。
这里依山傍海，风景绝佳，安保系统也严密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姜莱的车，被拦在了第一道门岗。她报上自己的名字和厉则行的名字，保安用一种“你这女人又来碰瓷”的眼神打量了她半天，才打电话进去核实。
等了足足二十分钟，她才被放行。
厉则行的车，早就停在了主建筑的门口。他今天没穿西装，换了一身休闲的亚麻衬衫和长裤，少了几分商场的凌厉，多了几分居家的慵懒。
他靠在车门上，手里夹着一根烟，正看着远处的海平面发呆。晨光给他镀上了一层金边，那张和陆寻一模一样的侧脸，好看得让人心惊。
姜莱有片刻的失神。
仿佛时光倒流，回到了七年前的那个午后。陆寻也是这样，靠在学校图书馆的窗边，身上洒满了阳光。
“看够了？”
冰冷的声音，将姜莱从回忆里拽了出来。
厉则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转过身，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姜莱老脸一红，连忙从车上下来，装作若无其事地整理着自己的衣服。
“厉总早。”
“不早了。”他掐灭了烟，看了一眼手腕上的百达翡丽，“你迟到了五分二十一秒。”
姜莱：“……”
妈的，资本家的时间，都是按秒算的吗？
“路上有点堵车。”她干巴巴地解释。
“堵车，不是理由。”他淡淡地说，“下次，提前一个小时出门。”
说完，他转身，向后院走去。
姜莱跟在他身后，一边走，一边在心里把他骂了八百遍。
这男人，绝对有强迫症加控制狂。
后院的面积，比她想象的还要大。几乎是一片未经开垦的荒地。
“这里，就是你要工作的地方。”厉则行站在一片空地上，张开双臂，像个指点江山的君王，“我的要求，你应该很清楚了。”
“清楚。”姜莱拿出随身携带的平板电脑，调出设计图，“按照图纸，这里，会有一个玻璃花房。那边，会有一个秋千。剩下的地方，全部种上白茉莉。”
“嗯。”厉则行点点头，在院子里踱着步。
他走到一棵巨大的香樟树下，停住了脚步。
“这里，加一个树屋。”他突然说。
姜莱愣了一下。
她的设计图里，并没有树屋。
“为什么？”她下意识地问。
厉则行转过身，看着她，眼神，变得有些悠远。
“因为，有个笨蛋，小时候爬树，从树上掉下来，摔断了腿。”他说，“从那以后，她就再也不敢爬树了。”
姜莱的大脑，“嗡”的一声。
她小时候，确实从树上掉下来，摔断过腿。
这件事，除了她家里人，就只有……陆寻知道。
“你……”她看着厉则行，嘴唇抖得说不出话来，“你怎么会知道？”
厉则行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但他很快就恢复了镇定。
“我猜的。”他面不改色地说，“像姜**这么冒失的人，童年一定很多彩。”
这个解释，太他妈敷衍了！
姜莱的心，狂跳不止。
一个巧合，可以说是巧合。两个，三个……那就不叫巧合了！
“厉则行。”她鼓起勇气，向前一步，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你到底是谁？”
厉则行的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
他看着她，沉默了片刻。
然后，他笑了。
“我是你的甲方。”他说，“一个有权决定你这个项目，是能拿到钱，还是赔钱的，甲方爸爸。”
他的话，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姜莱心里刚刚燃起的那点火苗。
是啊。
她在胡思乱想什么呢？
陆寻已经死了。
眼前这个男人，不过是一个和陆寻长得像，又恰好调查过她，想用她的过去来羞辱她的，恶劣的资本家而已。
“好。”姜莱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翻涌的情绪，脸上，重新挂上了职业的假笑，“知道了，甲方爸爸。树屋是吧？没问题。不过，加项，得加钱。”
“钱，不是问题。”厉则行看着她瞬间切换的嘴脸，眼底，闪过一丝无奈和……宠溺？
一定是她眼花了。
接下来的几个月，姜莱几乎是以工地为家。
厉则行这个甲方爸爸，也刷新了她对“难搞”的认知。
他几乎每天都会来工地。有时候是早上，有时候是深夜。
他什么也不说，就是搬个椅子，坐在那棵香樟树下，静静地看着她指挥工人施工。
那眼神，专注得，像是在看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
姜莱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工作效率都下降了不少。
更过分的是，他对细节的挑剔，简直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花房玻璃的透光率，要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秋千绳子的材质，要用什么北欧进口的小牛皮。就连铺草坪的工人，都必须是处女座。
姜莱不止一次，在深夜回家的路上，捶着方向盘，想跟他同归于尽。
但不得不承认，在他的变态要求下，这个园林，一天比一天，接近完美。
这天，姜莱正在跟工人交代树屋的细节，手机响了。
是她大学同学的电话。
“莱莱！江湖救急！我这边有个客户，临时要改方案，我实在是分身乏术。你能不能帮我顶一下？就是陪他吃个饭，喝个酒，把合同签了。事成之后，酬劳分你一半！”
姜莱本来想拒绝。
但一听到“钱”这个字，她可耻地心动了。
“地址。”
她跟工头交代了几句，换了身衣服，就匆匆赶往了同学说的餐厅。
包厢里，已经坐了一个脑满肠肥，地中海发型的中年男人。
一看到姜莱，他那双小眼睛，瞬间就亮了。
“哎呦，张经理，你这朋友，可比你漂亮多了！”
姜..莱在心里，默默地问候了一下她那位同学的祖宗十八代。
她脸上挂着笑，心里MMP，硬着头皮，在男人身边坐下。
一顿饭，吃得姜莱胆战心惊。
那个被称为“王总”的男人，一双咸猪手，总想往她身上招呼。都被她巧妙地躲开了。
酒，倒是喝了不少。
眼看着合同就要签了，王总喝上了头，胆子也大了起来。
他一把抓住姜莱的手，往自己怀里拖。
“小姜啊，你这么能干，光做个设计师，太屈才了。不如，跟了王哥我，保证你吃香的喝辣的！”
“王总，您喝多了。”姜莱想把手抽回来，可那男人的力气，大得惊人。
就在她准备抄起桌上的酒瓶，给他来个“爆头”的时候，包厢的门，被人从外面，“砰”的一声，踹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