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被剥了脸皮，做成点心端上宴席。酥皮脆响时，食客还舔了舔我的眼珠，
说“余韵回甘”。现在，轮到他们用自己骨头炖汤了——可他们不知道，第九道菜，
是我亲手喂给自己的。第一章：无口厨娘我死了七天。魂飘在乱葬岗，像一缕馊掉的烟。
第三天，野狗啃光了我的左腿。第五天，两个野孩子把我脸皮拴上麻绳，放风筝。
那张脸还在笑——酥皮裂了，眼珠转不动，嘴角是赵镇海亲手捏的弧度。「余韵点心，
要笑才香。」他说。第七夜，地裂了。青烟从骨头缝里钻出来，托着一本册子。《骨经》。
扉页八个字：「味即因果，骨香饲神。」我扑过去。魂快散了。再不附体，永世成灰。
岗上三十具尸，没一具能用。刚碰上，就塌成骨渣——饲骨教下了咒。只剩破庙那具。
新死的哑女，尸身没烂，但喉骨被人剜空了，只剩一个黑窟窿。《骨经》翻页，
一行小字浮出：「无口者，不得掌灶。」我咬住自己残魂最后一片唇肉，撕下来。
塞进她喉咙。怨气裹着，凝成一条伪舌。滚烫。腥甜。像小时候偷尝父亲的「惊梦鳝」。
她——现在是我——吞了口骨灰。咽下去了。成了。但我也再开不了口。从此，我说话靠香。
右颊覆上薄纱。纱下无脸，只一团雾。怒时赤红。杀时靛青。烹时纯白。
我在城南废楼挂匾：「挽香楼」。三天后，麻六来了。赵镇海的屠夫，吃活婴炖汤，
说能延寿。他咧嘴笑，牙缝里还卡着半片婴儿指甲。我知道他是饵。他腰上缠着锁魂铁链，
链眼嵌着骨符——我一动他骨头，整栋楼就炸。但我没动他。我端出「骨髓乳鸽」。
乳鸽眼珠是麻六腌了三年的**的。鸽腹里，是我刚割下的左手残指。「尝尝。」
我香雾一蒸，纯白如雪。麻六大笑：「无面妖女，也配掌灶？」但他闻到香了。眼珠一转，
贪相毕露。他咬下去。指骨入腹，厨印怨气炸开。骨符反噬，锁魂链猛地绞紧——不是绞楼，
是绞他。他惨叫，撕开自己肚子。掏出个陶罐，罐里泡着**的头。「我该炖！我该炖！」
他撞向柱子，脑浆混着鸽肉溅上梁。我站在血雾里，香雾转靛青。我要的从来不是他的命。
是他亲口认罪。全城明天就会传：挽香楼有邪膳。但他们会来。一个接一个。骨为料，
肉为馅，血为汤。赵镇海，你放饵，我就收线。九道骨香宴，一道都不能少。我转身回灶。
灶中无火。只有青绿色磷光，无声燃着。那是我的肋骨。
第二章正文：验骨开光麻六的血还没干透，三道黑影就爬上了挽香楼的屋顶。不是人。
是“清道夫”——饲骨教的噬骨人。黑麻衣裹着枯骨，嘴里叼着人牙串成的链子，一吸气，
整条街的骨渣都往他们鼻孔里钻。他们来收我了。说“私炼骨膳，罪同饲神”。我站在灶前，
右颊薄纱下香雾纯白。他们看见我，牙链齐响：「无面的，交出骨灶，留你全魂。」我没动。
麻六撞死时，脑浆溅在横梁上，像一摊发馊的豆腐。我踮脚，用骨勺刮下来，混进灶灰，
搓成三颗“假骨心”。夜半，我把骨心分别埋进城东义庄、城西乱坟、城南枯井。天没亮，
清道夫就疯了。他们在义庄抢骨心，互相咬断喉咙；在乱坟挖出枯骨当真品，
用牙链勒死同伴；在枯井里泡了一夜，浮上来时，眼眶里全是骨蛆。我趁机去了破庙。
哑女的尸母埋在神像底。清道夫掘了坟，尸骨摊在泥里，指骨朝天，像在讨公道。
我割开左肋，抽出一根半透明的肋骨。**坟土，点火。无烟。只有青绿色磷光，无声燃着。
火苗舔上尸母骨，骨缝里冒出一缕白气，钻进我纱下香雾。从今往后，
我不再靠那具哑女尸活着。我系于骨灶。灶在，我在。回楼时，天刚蒙蒙亮。
三个胖子堵在门口，金丝马褂，油光满面。城中豪绅：钱万贯、孙剥皮、李吞田。
钱万贯拱手，笑得像一坨猪油：「苏姑娘，我们来订骨髓乳鸽。」我香雾转靛青。
孙剥皮赶紧补话：「不是白吃！我们带了诚意——」他身后小厮捧出三盒金条。
李吞田眯眼：「但有个规矩。你得验骨。」「验骨？」我香雾一滞。「对。」
钱万贯舔了舔厚嘴唇，「用你的舌尖，舔我们的手骨。罪不够，不配吃你的宴。」我懂了。
赵镇海在钓鱼。他放话出去：「骨香宴能洗罪延寿。」这些狗，以为吃一口就能活命。
可我不验。一是我无舌——只有伪舌，一碰人骨就化灰；二是，我不做罪孽判官。但我得演。
我转身进灶房，从麻六头颅眼眶里抠出那截发黑的舌尖。塞进嘴里，含住。再出来，
我缓步上前。钱万贯伸出手，腕上金镯压着肥肉。我低头，唇尖轻触他手背。
麻六的舌尖在我口中猛地一颤——「吱——！！！」尖啸从我嘴里炸出，像铁钉刮骨。
钱万贯脸色惨白，扑通跪下，手指抠进青砖缝：「我活埋了我儿子！他不肯献粮给赵将军！
我……我把他砌进墙里了！」孙剥皮吓疯了，抄起金条砸自己头：「我卖假药！死了三百人！
全是我毒死的！」李吞田直接尿了裤子，手抖着撕开衣襟：「我家地窖……全是佃户的尸骨！
我拿骨头熬胶……做官靴！」我香雾转纯白。「罪不够，骨来凑。」我比划。钱万贯哆嗦着，
自己掰断小指，递给我。孙剥皮咬下犬牙。李吞田剜了块腿肉，血淋淋捧着。我收下。
当着他们的面，把手指、牙、肉扔进骨灶。火一燃，三人瘫软在地，却笑得像捡了宝。
他们以为自己赎了罪。其实，他们刚付了定金。下一道骨膳，就用他们的骨。夜深了。
我站在楼顶，看全城灯火。富人点灯熬油，抢着送罪上门。穷人蜷在巷角，闻着风里的香，
流口水。骨香不是诅咒。是请柬。我转身回灶。灶中磷火忽然跳了一下。
《骨经》自动翻开一页，浮出一行新字：「第九厨娘，须验三千骨，方启神馔门。」
我盯着那行字。右颊薄纱下，香雾缓缓转赤红。门外，又有人敲门。「苏姑娘！我愿献骨！
求你……让我吃一口！」我走过去，拉开门。是个书生，瘦得只剩骨头。他举起右手，
五指齐根斩断，掌心写着一个“罪”字。「我……代人写过卖身契。」他哭着说，「那孩子，
被炖了汤。」我香雾一颤。不是赤红，也不是靛青。是从未有过的——墨黑。
第三章：骨泪引童第三夜，井水变腥。不是血味。是饿味。我正碾麻六腿骨成粉，
忽听后院地砖「咔」一声——一块青砖被顶开，一只小手伸出来，指甲全秃，指节发白。
接着第二只、第三只……二十多个小孩，从各处地缝里爬出。没眼，没舌，肋骨戳穿肚皮，
走一步，骨节「咯咯」响。饿骨童。他们不冲人，直扑骨灶。手一摸灶沿，
灶体就浮出灰斑——那是「噬灶痕」，三处以上，灶毁人散。我香雾转靛青。左手残指一划，
割下麻六**头颅左耳。挂上楼顶横梁。那头还在滴卤水，眼眶里塞着骨灶余烬。
每滴一滴泪，就蒸出一缕奶白香。饿骨童全停了。扭头，朝楼顶爬。像一群蛆，叠成人梯，
争舔那颗头。一个童咬住耳朵，另一个撕下它整张脸皮。第三个钻进它喉咙，掏腌心。
他们打起来了。骨头乱飞，有的被咬断腿，拖着骨茬爬；有的眼眶被抠空，
还用牙死咬对手脖子。天快亮时，楼下只剩一堆碎骨。我拎骨耙，把碎骨全扫进麻袋。碾粉，
混石灰，拌进挽香楼地基缝。从此，这楼不吃人。吃鬼。天亮，青禾来了。她跪在门口，
右手五指用骨针缝着，每根指头都短一截。见我，她比划：「愿当帮厨，只求借灶三日。」
我香雾纯白。她说：「我弟在骨牢，只剩三天命。我想熬骨粥续他。」我点头。她进灶房，
我转身回楼顶。从肋下抽出一根半透明肋骨，劈出一缕残魂，塞进灶沿裂缝——像一粒灰，
混在骨渣里。第三夜，子时。青禾摸黑进灶房，手伸进灶心，掏那颗跳动的「怨骨芯」。
她刚攥住，灶缝那缕灰「轰」地燃起青火。青禾惨叫，右手骨针全熔。五根指头像活蛇，
钻回她掌心。她疼疯了，本能扑向案板。抓肉、剁骨、擀皮、包馅——动作快得像被谁附体。
我站在门口看。她包的不是普通饺。是「断指蒸饺」。馅里混着她藏在舌下的《骨经》残页，
还有自己指骨碎。蒸笼一掀，香雾墨黑。她自己抓起一个，塞进嘴里。嚼三下，
右手掌心「噗」地裂开——五根指骨穿出，拼出一个「赵」字。她盯着那字，
突然哭出声：「我弟……早被炖成油了……赵将军骗我……」接着撕开自己肚子，
掏出那页《骨经》残页，吞下去。身体软化，化成一锅乳白骨粥，咕嘟冒泡。我走过去，
舀了一勺。没喝。倒在灶前，算祭。她不是坏人。只是骨头太软，扛不住赵镇海的压。
灶中磷火跳了跳。我低头，看见水面倒影——右颊薄纱还在，但纱下香雾，淡得快看不见了。
肉身，又淡了一分。门外，天刚蒙蒙亮。老刀刘站在街角，盯着挽香楼招牌，眼里闪着贪光。
他手腕上檀木药镯，微微发烫。他知道青禾死了。但他更知道：骨灶还在烧。香，
比前两日更浓。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转身朝药铺走。
边走边摸出一包毒粉——那是他压箱底的「假参粉」，混人骨灰三年，专治「贪嘴病」。
他打算今晚，下在自己的补药里。假装误食，混进骨香宴。他不知道。我早盯上他了。
他的骨头，适合熬「软骨油羹」。第四章：梦回膳坊青禾化成的骨粥还在灶上冒泡。乳白，
稠腻，带着一丝甜腥。我舀了一勺，没喝。倒在灶前，算祭。天刚亮，第一个帮工疯了。
他跪在灶门口，双手死抠自己胳膊，皮肉翻卷，血糊了一地。「香……太香了……」
他哭着嚼自己肉，「是苏记的惊梦鳝……我闻到了……」接着第二个、第三个。
吃过的食客全回来了，眼神发直，嘴里念叨同一句话：「灶火旺，爹切鳝，娘熬汤……」
糟了。骨香没勾罪，勾了忆。我站在楼顶，看他们像蛆一样在地上打滚，互相撕扯，
只为咬一口“家的味道”。香雾在我右颊下翻涌——不是靛青，不是赤红。是墨黑。
《骨经》从没写过这种事。骨香饲神，唯罪可显。可他们……没有罪？我转身下楼，
抄起铁锅。青禾的骨粥还在咕嘟。我抡起锅，砸向青石地。「砰！」乳白浆液溅满墙，
像泼了一地脑髓。没人停下。他们舔地，舔墙，舔彼此的伤口。我冲进后院，掀开井盖。
把剩下的骨粥全倒进去。井水立刻变乳白，泛着油光。不到半日，全城水井都染上了这味。
喝水的人不再做梦。但他们开始缝指、包饺、在掌心写「赵」字。我站在挽香楼门口，
香雾转赤红。「骨香不乱。」我比划，「人心自乱。」话音未落，城中央敲起锣。
典狱长、税官、军需官，三人穿白麻衣，披孝带，抬着一块黑石碑，慢步走来。
碑上刻八个大字：「苏家血债，已偿天理。」典狱长站在碑前，声泪俱下：「我等日夜忏悔，
今以童男童女脊髓熬汤，洗尽罪孽！」三人举碗，共饮「清白汤」。汤色如奶，
浮着细碎骨渣。税官高喊：「从今往后，我只收公税，不取一分民脂！」
军需官捶胸：「我愿散尽家财，赎买苏家冤魂！」百姓跪了一地，高呼「青天」。
我盯着那碑。碑底压着两截指骨——我爹的无名指，我娘的小指。他们把我父母的骨，
铸成了“赎罪”的招牌。香雾炸成赤红。当晚，我潜入城中央。泼油，点火。
赎罪碑烧了三个时辰，烧成灰。我把灰收进陶罐，混进三道膳：-给典狱长的「铁笼鱼冻」
，加了三钱碑灰；-塞进税官铜哨的「税骨哨」，哨芯裹着灰；-军需官的「千层蹄」
膏，掺了半两灰末。三天后，立碑大典。典狱长刚上台，突然四肢抽搐，整个人蜷成一团，
像被塞进铁笼。「汪！汪汪！」他趴地狂吠，口水混着黑血滴落。税官掏哨验契，哨声一响，
喉管「噗」地裂开——吐出的不是音，是三百张田契灰，混着佃户的牙。军需官更惨。
他左脚「咔」一声裂开，肉一层层剥落，露出白骨。他拖着骨腿，一步步走到苏家废灶前，
跪下，撞头。「我熬……我熬……」全城哗然。我站在楼顶，香雾恢复纯白。
没人再喊「青天」。赎罪碑碎了，罪却长出来了。夜深，灶中磷火跳了跳。
《骨经》自动翻页，浮出一行小字：「骨香映心，厨娘慎念。」我低头。水面倒影里，
右颊薄纱还在。但纱下香雾，淡得快看不见了。肉身，又散了一分。门外，又有人敲门。
「苏姑娘……」声音颤抖，「我……我代人写过卖身契……」是个书生。瘦得只剩骨头。
右手掌心，刻着一个「罪」字。五指齐根斩断，血已干。我香雾一颤。不是赤红。不是靛青。
也不是墨黑。是从未有过的——惨白。第五章：骨律镜第四天，衙门烧了。不是人放的火。
是地契自己烧的。税官死后，他签过字的田契全冒白烟。手一碰，掌心“嗤”地焦黑，
浮出骨纹——像蜈蚣在皮下爬。接着是军令、婚书、借据。凡盖过私印的纸，全成了催命符。
百姓疯抢清水泼文书。没用。骨纹从纸跳上人，烧穿皮肉，直透骨头。一个老账房跪在街心，
十指**眼窝：「我记的账！我记的账！」话没说完，头骨“咔”裂成两半，
灰渣里滚出一颗算珠。我站在楼顶看。香雾墨黑。问题出在赎罪碑灰。我混得太多，
骨香没分敌我。连给钱万贯代写卖身契的落第秀才，都长了骨纹。他找上门时，天刚黑。
瘦得只剩肋骨，右手五指齐断，掌心“罪”字被骨纹盖了一半。「苏姑娘……」他声音抖，
「我不是主谋……我只是……写了个名字……」我摇头。骨律已成，我不再掌秤。他转身走，
没三步，后背“轰”地燃起青火。不是烧肉。是烧骨。他扑地，脊椎节节爆响，
像一串被踩断的骨哨。临死前，他把断手按在挽香楼门板上，留下五个焦黑指印。
「我写的字……烫手。」我关上门。灶中磷火乱跳。不能这样下去。骨香若烧光全城，
我炼的就不是宴，是灰。我走到铜盆前，低头看水。右眼还能看见——但快透明了，
像泡了三天的鱼眼珠。《骨经》翻页：「律不可滥，镜可正骨。」我伸手，抠右眼。没血。
只有青绿色髓液，顺着指缝往下滴。眼珠落在灶台上，“嗒”一声，像颗煮烂的莲子。
我把它扔进骨灶。火猛地蹿高，烧出一面镜——圆，薄，边缘带裂。镜面不是玻璃，
是凝固的怨气，黑得能吸光。我把骨律镜挂上城门。第五日清晨，骨纹停了。镜前排起长队。
每个过路人，都把手贴上去。无罪者，骨纹自消。有罪者，骨纹更深，烧得皮焦肉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