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我要死了。但没人在乎。苏瑶放下手中的修复工具，看着桌上那幅破损的古画。
画上的美人眉眼如花，笑意盈盈。和林若汐长得一模一样。"瑶瑶，这幅画修好了吗？
"慕言川推门而入，眼中只有那幅画。他从不看我。即使看，眼神也是空洞的。
仿佛我只是一个透明的工具人。"还差一点。"我低头继续描摹那张脸。一笔一划，
都是对她的临摹。画中人的每一根睫毛，每一抹唇色，我都要画得分毫不差。
因为这是林若汐生前最后的自画像。也是慕言川心中永远的白月光。"明天的拍卖会，
这幅画能赶上吗？"他的声音有些急切。我知道他缺钱。他的书法展需要场地费，
需要装裱费，需要各种费用。而这幅画，是他唯一的经济来源。"可以。"我点头，
手中的画笔依然稳steady。十年的修复生涯，让我练就了一双巧手。
再破损的古董，在我手中都能重获新生。可唯独我自己，却越来越残破。
慕言川满意地点头，转身要走。"言川。"我叫住他。他回头，眼中带着不耐烦。
"什么事？"我张了张嘴，想说的话却堵在喉咙里。想说我今天去医院了。
想说医生让我立刻住院治疗。想说我可能没有多少时间了。但看着他冷漠的脸，
我最终什么都没说。"没事，你去忙吧。"他头也不回地走了。房间里重归寂静。
只有我一个人，在昏黄的台灯下，继续修复着别人的爱情。手机震了一下。
是养父苏振华发来的消息："明天的拍卖会别搞砸了，这幅画关系到店里的声誉。
"我苦笑。在他眼里，我也只是一个工具。从十岁被他从孤儿院接回来开始，
我就明白这个道理。他收养我，不是因为善心，而是因为我有修复古董的天赋。二十年来，
我为他修复了无数珍贵的古董。每一件都价值连城。而我，只是那个躲在幕后的工匠。
没有名字，没有掌声，只有无尽的劳作。台灯忽然闪了几下，然后熄灭了。
房间陷入黑暗。我没有起身去开大灯。就这样坐在黑暗中，感受着身体里的疼痛。
肝区的隐痛，胃部的灼烧感，还有心脏偶尔的抽搐。医生说我的身体已经严重透支。
长期接触化学试剂，长期熬夜工作，长期精神压抑。多重因素叠加，
让我这个才三十岁的女人，身体状况堪比六十岁的老人。"再不治疗，最多还有半年。
"医生的话还在耳边回响。半年吗？也够了。至少能把手头的工作都完成。
能让慕言川的展览顺利举办。能让苏振华的古董店继续兴旺。我重新点亮台灯，
继续修复那幅画。画中的林若汐对我笑着，仿佛在嘲笑我的执着。她死了五年了。
可她在慕言川心中，依然活着。鲜活得让我这个活人都相形见绌。有时候我在想，
如果我也死了，会不会有人记得我？慕言川会难过吗？苏振华会后悔吗？答案是不会。
他们很快就会找到下一个替代品。下一个修复师，下一个工具人。而我，
会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就像从未存在过一样。第二章拍卖会的现场人头攒动。
我站在后台，看着台上的拍卖师举起那幅修复好的古画。"这是明代著名画家的传世之作，
经过专业修复，品相完美..."台下的竞拍声此起彼伏。价格一路攀升。
从十万到二十万，再到五十万。慕言川紧张地握着拳头。这幅画的成交价，
决定了他接下来半年的生活质量。"八十万！""九十万！""一百万！"最终，
这幅画以一百二十万的价格成交。慕言川兴奋得脸都红了。他转头看向我，
第一次露出了真诚的笑容。"瑶瑶，谢谢你。"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像对待一个老朋友。
我心中涌起一阵暖流。这是他第一次真正地看见我。不是把我当作工具，
而是当作一个人。"你的书法展什么时候开始？"我问。"下个月十五号。
到时候你一定要来。"他眼中闪着光芒，"我要把我最好的作品都展出来。"我点头。
下个月十五号。如果我还活着的话。从拍卖行出来，慕言川难得地提议请我吃饭。
我们去了一家小餐厅，点了几个家常菜。"瑶瑶，这些年辛苦你了。"他举起酒杯，
"我知道我不是个好人，总是麻烦你。"我摇头，"不辛苦。能帮到你，我很开心。
"这是真话。这么多年来，能让我感到快乐的事情不多。而为他修复古董，
看到他因为赚到钱而开心的样子，就是其中之一。"其实我一直想问你。"他喝了一口酒，
"你为什么要帮我？我们又不是亲戚朋友。"我怔了一下。这个问题，
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答案。也许是因为第一次见到他时，他正在画林若汐的肖像。
那种专注的神情，那种纯粹的爱意，深深震撼了我。让我这个从小缺爱的孤儿，
第一次见识到什么叫做深情。也许是因为他身上有种忧郁的气质。和我一样，
都是被生活伤害过的人。同病相怜，惺惺相惜。但这些话，我都说不出口。
只能笑着回答："可能是因为你长得帅吧。"他愣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
"你还挺幽默的。"我们聊了很久。从古董修复聊到书法艺术，从艺术聊到人生理想。
这是我们认识五年来，第一次如此深入的交流。我发现，原来慕言川也是个有趣的人。
他懂得很多，见识很广，谈吐也很风趣。只是平时的他，总是沉浸在对林若汐的思念中。
没有精力去关注其他人和事。"你有什么梦想吗？"他忽然问我。我想了想，
"我想开一家自己的古董修复工作室。不用为了赚钱而修复，只修复那些真正有价值的文物。
""为什么不现在就去做？""没钱。"我苦笑，"开工作室需要很多启动资金，
而我所有的收入都..."我没有说完。都给他了。这些年来，
我把大部分收入都用来资助他的生活和创作。自己的积蓄少得可怜。
慕言川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脸色有些不自然。"瑶瑶，我...""没关系。"我打断他，
"我只是随便说说。其实现在这样也挺好的。"回到家已经是晚上十点。我洗了个澡，
坐在桌前开始整理这些年的作品照片。每一件修复好的古董，我都会拍照留念。五年下来，
已经积累了厚厚一本相册。翻着翻着，忽然看到一张特殊的照片。
那是慕言川第一次委托我修复的古董。一个明代的青瓷花瓶。
当时它已经碎成了十几块，几乎没有修复的可能。但我花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
一点一点地拼接复原。最终让它重获新生。照片里的花瓶完美无瑕，仿佛从未破碎过。
而照片的背景中，隐约可以看到慕言川的身影。他正趴在桌上写字，神情专注。
那时候我们还不熟。他只是偶尔来看看修复进度。但每次他来，我都会莫名地紧张。
手会抖，心会跳。现在想想，那应该就是心动的感觉吧。可惜，一个人的心动，
成不了两个人的爱情。第三章苏振华把我叫到了办公室。他坐在红木椅子上，
手里把玩着一个核桃。这是他的习惯动作，一般表示他心情不错。"瑶瑶，
昨天的拍卖会办得不错。"他放下核桃，看向我，"那幅画卖了好价钱。"我点头，
等着他的下文。"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他起身走到我面前，"省博物馆那边有个大项目，
需要修复一批文物。工期三个月，报酬丰厚。"我眼睛一亮。省博物馆的项目，
对任何修复师来说都是梦寐以求的机会。不仅报酬高，
更重要的是能接触到真正有价值的文物。"什么条件？""需要住在博物馆里，
全封闭式工作。"苏振华顿了顿，"而且要签保密协议，三个月内不能对外联系。
"我皱了皱眉。三个月不能对外联系，意味着我无法继续帮助慕言川。
他的书法展还需要我的支持。"能不能等一等？慕言川那边还有些工作没完成。
"苏振华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苏瑶，你搞清楚状况。省博物馆的项目千载难逢，
你居然要为了一个外人放弃？""他不是外人，他是...""他是什么？"苏振华冷笑，
"你的男朋友？人家把你当什么？工具人而已！"他的话像刀子一样刺进我的心里。
但我无法反驳。因为他说的是事实。"这个项目你接不接？"苏振华逼问。
我沉默了很久。理智告诉我应该接受。这是我职业生涯的重大机遇。
而且三个月的高额报酬，足够我支撑很久。但感情上，我舍不得离开慕言川。
尤其是现在，我们的关系刚刚有所改善。"我需要考虑一下。""考虑？
"苏振华勃然大怒，"还有什么好考虑的？苏瑶，别忘了是谁把你从孤儿院接出来的！
是谁教会你修复技艺的！你现在翅膀硬了，要为了外人忘恩负义？"他的话让我心中一痛。
是的，他收养了我，教育了我。我确实应该听他的话。"我接。"我低头说道。
苏振华满意地点头。"这就对了。明天就去博物馆报到。"从办公室出来，
我直接去了慕言川的工作室。他正在练字，桌上铺着一张宣纸，上面写着"若汐"两个字。
看到我进来，他放下毛笔。"瑶瑶，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我深吸一口气，
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我要去省博物馆工作了。三个月。"他愣了一下，
"什么时候？""明天。""这么急？"他皱眉，
"可是我的书法展还需要你帮忙布置...""我已经联系了其他人。"我撒了个谎，
"他们会接手后续工作。"慕言川沉默了。他看着桌上的字，良久才开口。"瑶瑶，
这些年真的辛苦你了。"我摇头，"不辛苦。""我知道我很自私。"他忽然抬头看着我，
"总是麻烦你，却从没想过你的感受。你去省博物馆工作，是个好机会。
"我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心中涌起一阵暖流，同时又有些酸涩。
"那你的展览...""我会想办法的。"他站起身，走到我面前，"瑶瑶，
你为我做了太多。现在该为自己活一次了。"他伸手轻拍我的头，这个动作很轻很温柔。
就像哥哥对妹妹的宠溺。我闭上眼睛，努力记住这一刻的温暖。因为我知道，
这可能是最后一次了。"我会想你的。"我轻声说道。他愣了一下，然后笑了。"傻瓜，
又不是生离死别。三个月很快就过去了。"是的，三个月很快。
可我不确定自己还有没有三个月。医生说的半年，已经过去一个月了。剩下的时间，
真的不多了。第四章省博物馆的修复室位于地下二层。这里常年恒温恒湿，灯光柔和，
环境安静。是文物修复的理想场所。负责这个项目的是老教授王明德。
他是国内顶尖的文物修复专家，也是我的偶像。"小苏，这批文物很特殊。
"王教授指着桌上的几个文物箱，"都是从一座汉代古墓中挖掘出来的。保存状况不太好，
修复难度很大。"我打开第一个文物箱。里面是一面铜镜，已经严重锈蚀。
镜面模糊不清，镜背的纹饰也难以辨认。"这面镜子有什么特殊之处吗？"我问。
"据考证，这是汉代一位公主的陪葬品。"王教授说，"如果能修复成功，
将填补汉代铜镜研究的一个空白。"我点头，开始仔细观察铜镜的损坏情况。
这是我的习惯，修复之前必须充分了解文物的状况。就在这时，我忽然感到一阵头晕。
眼前一黑，差点跌倒。"小苏，你没事吧？"王教授连忙扶住我。"没事，
可能是刚才起得太急了。"我强笑着说。但我知道这不是简单的头晕。这几天，
我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经常头痛，胃痛，有时候连握笔都觉得吃力。
"要不要先休息一下？"王教授关心地问。"不用，我继续工作。"我不能浪费时间。
不知道还有多少时间留给我。必须抓紧每一分每一秒，完成手头的工作。接下来的几天，
我全身心投入到文物修复中。那面汉代铜镜的修复进展很顺利。
我用特殊的化学试剂清除锈蚀，用细微的工具修复纹饰。每天工作十几个小时，
除了吃饭睡觉，我几乎不离开工作台。王教授看在眼里，有些担心。"小苏，
你不要这么拼命。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我没事，王教授。"我头也不抬地说，
"这些文物太珍贵了，我想尽快修复好它们。""你这样的敬业精神很难得。
"王教授叹了口气，"但也要注意劳逸结合。"到了第十天，铜镜的修复终于完成。
当我最后一次用软布擦拭镜面时，奇迹出现了。镜子重新绢现出清晰的反射。
镜背的纹饰也清晰可见，是精美的龙凤图案。"太棒了！"王教授激动得手都在颤抖，
"小苏，你真是天才！这面镜子恢复得简直完美！"我也很兴奋。
能够让一件两千年前的文物重获新生，这种成就感是无法言喻的。但兴奋很快被疲惫取代。
我感到前所未有的疲倦，仿佛身体被掏空了。"王教授，我想请半天假。""当然可以。
你这几天太辛苦了，好好休息一下。"我回到宿舍，倒在床上就睡着了。
这一觉睡了整整十二个小时。醒来时，外面已经是黄昏。夕阳透过窗户洒进房间，
把一切都染成金黄色。我拿起手机，发现有几个未接电话。都是慕言川打来的。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回拨了过去。"瑶瑶！你终于接电话了！"他的声音很兴奋，
"我有个好消息告诉你！""什么好消息？""我的书法展提前举办了！下周六就开始！
而且有好几家媒体要来采访！"我为他感到高兴，但心中又有些失落。"那太好了。
""你能请假来参加吗？这是我第一次正式的个人展览，我希望你能在场。"我想了想，
"我试试看吧。""一定要来！"他的声音充满期待，"没有你，我不会有今天的成就。
"挂了电话，我躺在床上发呆。慕言川的话让我很温暖，但同时也很沉重。
我想去参加他的展览。想看到他实现梦想的样子。想和他分享这个重要的时刻。
但我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昨天修复铜镜时，我几乎是强撑着完成的。再这样下去，
我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第五章书法展开幕的那天，我还是请假去了。
虽然王教授有些不高兴，但他最终还是同意了。展览地点在市里最有名的艺术馆。
我到达时，门口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慕言川穿着一身黑色西装，正在接受记者采访。
他神采奕奕，举手投足间都透着自信和优雅。看到他这样光彩照人的样子，
我心中涌起一种莫名的满足感。仿佛看到自己栽培的花朵终于绽放。我没有上前打扰，
而是静静地走进展厅。展厅里陈列着他这几年的代表作品。每一幅字都写得很用心，
笔法娴熟，意境深远。我在一幅字前停下了脚步。那是一首诗："青山依旧在，
几度夕阳红。"这是他为林若汐写的。我记得那天他拿着这幅字来找我，问我觉得怎么样。
当时我就知道，这字里承载着他对故人的思念。"这是我最喜欢的一幅。
"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我回头，看到慕言川走了过来。"你来了。
"他的眼中闪着光芒，"怎么不提前告诉我？我好去接你。""不想打扰你。
"我指了指那幅字，"这字写得很好。"他看着那幅字，眼神变得温柔而忧伤。
"她最喜欢这首诗。以前经常念给我听。"我点头，心中有些酸涩。
即使在这样重要的日子里，他想到的还是林若汐。"瑶瑶。"他忽然看向我，
"这次展览能成功举办，有你很大的功劳。如果没有你这些年的支持...""别说这些了。
"我打断他，"今天是你的大日子，应该开心才对。"他笑了笑，然后带我参观其他的作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