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晴见我沉默不语，以为我已经被她说服，只是拉不下面子，口气更加强硬起来。

她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们，像一个正在训话的领导。

“爸，妈，你们年纪大了，思想也该与时俱进了。现在都讲究‘资源整合’，你们的养老金就是我们这个大家庭最重要的资源。”

“我们是你们唯一的依靠，将来你们老了病了，不还得指望我们和张伟？孙子也是你们唯一的血脉，他的教育关乎我们整个家族的未来。”

她顿了顿，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道德审判的意味。

“难道你们希望孙子将来在学校里，跟别的同学说，我爷爷奶奶一个月拿着一万多的退休金，却连我上学的钱都舍不得多出一点吗？你们想让孩子从小就觉得自己的爷爷奶奶自私自利吗？”

“你……你这是什么话！”

我老伴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李晴，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我们什么时候不疼孙子了？为了给他攒钱，我连新衣服都舍不得买一件，你爸更是烟都戒了！我们每个月辛辛苦苦省下4000块，还不够吗？你的良心呢？”

李晴对老伴的眼泪和指控视若无睹，脸上甚至露出一丝不耐烦。

她不依不饶，从她那个名牌包里，慢条斯理地掏出一叠A4纸，然后“砰”的一声，重重地拍在红木餐桌上。

“这是我找律师朋友拟的‘家庭养老金支持协议’。”

她的声音冷酷而清晰，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冰锥，扎进我的耳朵里。

“上面写得很清楚，从下个月开始，你们每月将11000元固定打到我们的联名账户上，剩余的3000元，是给你们的零花钱。白纸黑字签了字，以后大家都省心，免得每个月为了这点钱伤感情。”

协议？

她竟然连协议都准备好了！

我的手不受控制地伸过去，拿起了那份薄薄几页纸。

上面的条款，比她刚才说的话更加触目惊心。

那根本不是什么“支持协议”，那是一份彻头彻尾的卖身契！

条款中不仅规定了金额和支付日期，还详细列明，如果出现延迟或者不足额支付的情况，我们就算违约。

而违约的惩罚，竟然是他们有权“暂时”中止我们对孙子的探视权！

更可气的是，协议最后一条补充条款写着：若我们生病产生重大医疗开销，需动用我们那“3000元零花钱”以外的存款，必须经过他们夫妻二人的书面同意！

这哪里是协议，这是要把我们老两口的命根子都攥到她手心里！

“李晴，你疯了！”

张伟脸色煞白，一个箭步冲过去，伸手就想抢走那份协议。

“这是爸妈的钱！我们不能这么做！”

“我疯了？”

李晴一把推开张-伟，力气大得惊人，她像一头被激怒的母狮，声嘶力竭地尖叫起来。

“是你张伟看不清现实！你以为这大平层是买来住着玩的吗？每年光物业费、取暖费就好几万！你那点死工资，连还房贷都紧巴巴，怎么撑起这个家？你告诉我！”

她转过头，用一种恶毒又带着威胁的眼神看着张伟。

“我这么做，是为了我们这个小家好，也是为了你爸妈好！不然，等他们真到了老得动不了、病得下不了床那天，谁管他们？你吗？靠你那点工资吗？”

她的视线又落回我们身上，充满了***裸的威胁。

“今天，你们要是不签这个字，那我们这个家，我看也差不多该散了！”

“我是绝对不会让你爸妈住进新房子来的，一个晚上都不行！也别想再见到你们的宝贝孙子！”

张伟的脸色瞬间变了。

他太了解李晴的性格，她向来说到做到，甚至能做得更绝。

他犹豫了，他退缩了。

他的眼神在我、在他母亲和李晴之间来回游移，最后，那双曾经充满正气的眼睛里，竟然露出了一丝软弱和恳求。

他看向我，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我老伴看到儿子这副模样，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张伟……我的儿啊……”

她痛心疾首，声音里充满了绝望，“你怎么能听她的？她这是把你爸妈往绝路上逼啊！”

老伴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止不住地往下流。

我的心，在那一刻，仿佛坠入了万丈冰窟。

儿子的动摇，比儿媳的贪婪和恶毒，更让我感到刺骨的疼痛。

我感到全身的血液都在逆流，一股无法言说的无力感和悲凉，将我整个人彻底淹没。

这个我倾尽所有去爱的儿子，在关键时刻，竟然选择了用我们的晚年，去换取他所谓的家庭和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