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好后,我变得沉默。
我娘却很满意,说我终于有了点侯门千金沉静的气度。
侯府请了先生教**读书。
她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偶尔能蹭来几张先生写废的字帖。
她把这些破烂当宝贝,不知从哪里弄来了宣纸和毛笔。
自己舍不得用,便用削尖的树枝,在地上一笔一画地教我。
「**三岁开蒙,临的是班夫人的帖。你虽晚了,但须得更刻苦。」
写错一笔,树枝便狠狠抽在手背上。
「字如其人!这般歪扭,是想告诉旁人你天生***吗?」
她盯着我,眼睛瞪得骇人。
「侯府的门楣,连守门的石狮子都讲究个气派。」
「你爹用命把你从泥里捞出来,不是让你继续写这种蛆爬的字!」
手背**辣地疼。
我不敢动,只得攥紧毛笔,继续在纸上勾勒这些陌生的笔画。
除了认字,还要学艺。
琴棋书画,我们自然碰不起真的。
她便想了替代的法子。
没有琴,她砍了后院一截老竹。
绷上几根粗细不一的麻绳,让***夜在上头练习指法。
麻绳粗糙,手指很快被磨破。
渗出血,结痂,再磨破。
她在一旁看着,面无表情。
「疼就对了。十指连心,疼了才记得住音律。」
「**指下流出的那是仙乐,你这双手,若连这点苦都吃不得,将来如何拨动琴弦,悦人耳目?」
棋更简单。
她捡来黑白两色石子,在泥地上画出纵横十九道。
「落子无悔。走一步,须得想十步。」
「你是要嫁入高门做主母的人,不是那等只会争风吃醋的贱妇。」
我若走错一步,她便让我拿起那刻下错的石子,紧紧攥在手心。
尖利的棱角陷进我掌心。
直到我疼得白了脸,记住这一步错在何处。
画和绣活是一起学的。
她用两个月的月钱贿赂了大**的丫鬟。
得了一副**废弃的绣样。
是朵半残的牡丹。
让***日夜夜地看,然后穿针引线,在粗布上模仿。
昏暗的油灯下,我的眼睛很快酸涩流泪,针尖一次次扎进指尖。
她瞧见血珠沁出来,冷声道。
「擦干净,别污了料子。」
「**用的丝线一根够我们吃一月,你若有幸能用上一回,这般毛躁,便是死罪。」
做得好了,她便会带从我后巷的窄屋出去。
或是去夫人院里回话,或是领些份例东西。
她在前头走着,背脊挺得笔直,努力走出体面嬷嬷的派头。
我在后头跟着。
不能快一分,不能慢一毫。
学着大**的做派。
裙摆不能晃,环佩不能响。
虽然我并没有环佩,腰间只有两个磨光了的铜铃。
侯府的下人们经过,会客气地唤她一声柳嬷嬷。
眼神却轻飘飘地落在我身上。
我知道他们在背后说什么。
「瞧柳嬷嬷家那个丫头,真当自己是**了。」
「东施效颦。」
「心比天高,以为脱了奴籍就了不起了啊。」
「就是,瞧她那上不得台面的样儿,都快同手同脚了。」
我娘似乎听不见,只是脊背更加挺直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