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地方”是条背街小巷深处的一家通宵营业的潮汕砂锅粥店，油腻腻的塑料门帘挡不住里面飘出的浓郁米香和喧闹人声。沈峥掀开帘子进去，一股混杂着食物香气、汗味和廉价香烟的浑浊热浪扑面而来。正是夜宵高峰，店里坐满了形形**的人，划拳声、吹牛声、锅勺碰撞声混成一片。

角落最靠里的卡座，一个穿着花哨紧身T恤、脖子上挂着条粗金链子的光头男人正翘着二郎腿，对着手机唾沫横飞地骂着什么。看到沈峥进来，他立刻挂了电话，咧嘴一笑，露出一口被烟熏得发黄的牙。

“峥子！稀客啊！快坐快坐！”徐海热情地招呼，声音洪亮，顺手抄起桌上的廉价白酒给沈峥面前的一次性塑料杯倒满，“瞅瞅你这脸色，跟抹了灰似的！咋了？让弟妹给蹬下床了？”

沈峥没理会他的粗俗玩笑，拉开塑料椅子坐下。劣质白酒的刺鼻气味让他胃里一阵翻腾。他把杯子往旁边推了推，开门见山，声音压得很低：“海子，有事找你帮忙。”

徐海挑了挑眉，脸上的嬉笑收敛了几分，小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哦？能让峥哥开口的事儿，看来不小。说说，兄弟能办的绝不推辞！”

沈峥没说话，直接掏出手机，解锁，点开那张彩信照片，推到徐海面前。

徐海凑近一看，先是一愣，随即“啧”了一声，脸上露出一种混合着惊讶、了然和幸灾乐祸的表情：“**！这……弟妹？玩得挺开啊！旁边这小白脸谁啊？”

“她初恋，陈默，城商行信贷部副经理。”沈峥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像是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

“信贷部副经理？”徐海的眼睛瞬间亮了，像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握草，肥羊啊！峥子，你这……想怎么弄？”他搓着手，身体前倾，脸上写满了“搞钱”的兴奋。

“我要他身败名裂，牢底坐穿。”沈峥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像冰锥砸在桌面上，“他管信贷，手上肯定不干净。我要证据，要能把他钉死的证据。”他的目光转向徐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狠绝，“钱，不是问题。”

徐海被沈峥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冰冷杀意震了一下。他认识沈峥好几年，知道他是个闷头干活、脾气有点倔但还算厚道的人，从没见过他露出这种眼神。这他妈是被彻底逼疯了啊！

“嘶……”徐海吸了口凉气，重新靠回椅背，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油腻的桌面，“峥子，你这……恨意挺深啊。搞银行的人，尤其还是信贷口的，风险不小，动静也大。光靠我这边道上打听点风言风语，怕是够不着核心。”他顿了顿，小眼睛滴溜溜转着，“不过嘛……路子也不是没有。我认识个‘包打听’，专吃银行这碗饭的，消息灵得很，就是嘴紧，收费也黑。”

“联系他。”沈峥毫不犹豫，“钱我来出。我要陈默所有能查到的资料，尤其是他经手的贷款项目，有没有违规操作，有没有私下收好处，有没有……挪用。”

“挪用公款？”徐海眼皮一跳，“这要是做实了，十年起步啊！行，我帮你牵线。但峥子，丑话说前头，这种事儿，急不得，得慢慢下钩子，而且……万一查不出硬货呢？”

“查不出，就给他制造点‘硬货’。”沈峥端起面前那杯他刚才推开的劣质白酒，仰头，猛地一口灌了下去。辛辣的液体像一条火线，从喉咙一直烧到胃里，却奇异地让他的头脑更加清醒和冷酷，“他喜欢玩火，我就送他一场烧干净自己的大火。”

徐海看着沈峥眼底那片深不见底的寒潭，心里也打了个突。他知道，眼前这个平时闷不吭声的修车工，这次是真豁出去了，带着一股要拉着所有人同归于尽的狠劲。

“成！”徐海一拍桌子，也端起酒杯，“兄弟我陪你玩这把大的！不过，峥子，光搞那小白脸？弟妹那边……”他试探着问。

沈峥放下空杯，塑料杯底磕在桌上，发出沉闷的一声。他看向徐海，嘴角勾起一个毫无笑意的弧度，眼神却比刚才提到陈默时更冷，更沉，带着一种被最亲密之人背叛后淬炼出的、深入骨髓的恨。

“她？”沈峥的声音轻得像耳语，却带着刮骨的寒意，“她不是喜欢钱吗？不是觉得我沈峥给不了她想要的生活吗？那我就送她一笔大的，一笔她一辈子都花不完，也还不清的债。”

他拿起手机，屏幕还停留在那张照片上。指尖划过林薇灿烂的笑脸，然后，狠狠地按下了锁屏键。

黑暗的屏幕，映出他自己冰冷如雕塑的脸。

日子像掺了玻璃渣的粥，表面平静，内里却每一下吞咽都带着血淋淋的痛。沈峥依旧每天按时上下班，在轰鸣的车间里摆弄冰冷的机器。他变得异常沉默，以前还会和工友开几句玩笑，现在除了必要的工作交流，几乎一整天都不说一句话。眼神总是低垂着，专注在手中的扳手或零件上，但那专注深处，却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渊。

林薇似乎并未察觉到丈夫翻天覆地的变化。同学会后的她，像是被注入了一股新的活力，或者说，一种心不在焉的亢奋。她开始更频繁地对着手机笑，有时是刷短视频，有时是聊天。沈峥沉默地观察着，看到她对着屏幕时嘴角不自觉弯起的弧度，那弧度，像一把钝刀，在他心上反复拉锯。

“老公，你看这件裙子怎么样？下个月我闺蜜生日趴，我想穿这个。”一天晚饭后，林薇拿着手机凑过来，屏幕上是某购物APP里一件价格不菲的小黑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