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大厅,死寂。
所有人都像被按下了暂停键,表情凝固在脸上。
只有我胸膛里那颗因为酒精和冲动而狂跳的心脏,发出擂鼓般的巨响。
苏轻语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终于泛起了一丝涟漪。她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一丝惊异,仿佛在看一个凭空出现的疯子。
“你?”
马超最先反应过来,他像是听到了本世纪最好笑的笑话,夸张地弯下腰,指着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哈哈哈……你?**谁啊?一个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的穷酸,也敢在这里大放厥词?”
他上下打量着我,眼神里的鄙夷和不屑,浓得像化不开的墨。
“看看你这身地摊货,全身上下加起来有五百块吗?你拿什么娶?用你那张喝了假酒的嘴吗?”
台下顿时爆发出一阵哄笑。
“这人谁啊?李家的亲戚?怎么穿成这样就来了?”
“看着眼生,估计是李俊的朋友吧,喝多了在这儿耍酒疯呢。”
“笑死我了,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我没理会那些刺耳的嘲笑。
我死死盯着苏轻语,一字一顿地重复道:“苏**,我叫陈渊,是李俊的兄弟。今天这事,是他**。但婚礼不能变成笑话,苏家的脸面,也不能就这么被人踩在地上。”
“我虽然没钱,但有个人。”
“你,敢不敢赌一把?”
我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石子,投入了死寂的湖面。
苏振国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荒唐!保安呢?把这个疯子给我轰出去!”
然而,苏轻语却抬起了手,制止了蠢蠢欲动的保安。
她看着我,看了足足有十秒。
那目光,像最精密的手术刀,似乎要将我的灵魂从里到外剖析个干净。
就在我以为她会叫人把我打出去的时候,她却缓缓地,清晰地,吐出了两个字。
“我赌。”
全场,再次死寂。
连马超的笑声都卡在了喉咙里,他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苏轻语:“轻语,你疯了?你宁愿嫁给这么一个废物,也不愿意嫁给我?”
苏轻语没有看他,她的目光始终落在我身上,眼神里的寒冰似乎融化了一丝,但又多了一些别的东西,像是一种决绝,一种自嘲。
“至少,他比一个临阵脱逃的懦夫,和一个趁火打劫的小人,有种。”
她的声音清冷,却字字诛心。
马超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我愣住了。
我他妈……说什么了?我就是借着酒劲儿想给兄弟家挽回点面子,顺便恶心一下马超。
我以为她会拒绝,然后我就可以顺理成章地被赶下台,深藏功与名。
可她……她竟然答应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像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我,陈渊,一个靠送外卖为生的社会底层青年,就这么稀里糊涂地,穿着一身廉价西装,站在了天海市最豪华的婚礼殿堂上,和一个身价千亿的绝色女总裁,交换了戒指。
我甚至不记得戒指是什么样子的,只记得她冰凉的指尖触碰到我皮肤时,我激灵灵打了个冷战,酒醒了一半。
台下的宾客们,表情从震惊,到麻木,最后变成了看戏。
马超的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恨不得在我身上剜下一块肉来。
李叔和刚醒过来的王姨,则是一脸的茫然和愧疚。
而我,全程都是懵的。
直到司仪高声宣布“新郎可以亲吻新娘了”,我才如梦初醒。
我看着眼前这张近在咫尺的绝美脸庞,闻着她身上传来的淡淡馨香,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亲?
还是不亲?
就在我犹豫的刹那,苏轻语忽然向前一步,冰凉的唇瓣,在我脸颊上轻轻碰了一下。
如蜻蜓点水,一触即分。
我整个人,彻底石化了。
……
夜。
天海市顶级富人区,一号公馆。
我被推进一间大到不像话的卧室时,人还是晕的。
身后传来“砰”的一声关门声,将外界的一切喧嚣隔绝。
苏轻语已经脱掉了繁复的婚纱,换上了一身丝质的睡袍,正端着一杯红酒,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眺望着窗外的城市夜景。
她的背影,婀娜,却也孤冷。
“醒了?”她没有回头,声音比窗外的夜色还要凉。
“……醒了。”我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喉咙干得冒火。
“这是协议。”
一份文件,“啪”地一声,被扔在我面前的茶几上。
我低头看去,最上面是几个加粗的大字:《婚后财产及行为约定协议》。
“我们之间,只是名义上的夫妻,用来应对今天这种局面。”苏轻-语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我,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
“第一,不许对外泄露我们的关系真相。”
“第二,在公共场合,你需要扮演好你的‘丈夫’角色,具体要求我会让助理通知你。”
“第三,不许碰我。这间房子很大,除了这间主卧,其他房间你随便挑。”
“第四,作为补偿,这张卡里有一千万,算是你今天配合演出的酬劳。密码六个八。”
一张黑色的银行卡,被她随手丢在协议上。
“协议签了,钱你拿走,从此以后,我们互不干涉。”
她的语气,就像在谈一笔最寻常不过的生意。
我看着那份冰冷的协议,又看了看那张代表着一千万的银行卡,忽然笑了。
我慢慢地站起身,走到她面前。
她比我想象中要高,穿着平底鞋也只比我矮半个头。
我能清晰地看到她长长的睫毛,和眼底那抹尚未完全褪去的疲惫。
“苏总,”我拿起那份协议,当着她的面,一点,一点,撕成了碎片。
“你把我当什么了?”
“临时演员?还是可以用钱打发的乞丐?”
苏轻语的眉头,第一次紧紧地皱了起来。
“你什么意思?一千万不够?”她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耐和鄙夷,“陈渊,我调查过你。二十五岁,父母双亡,高中辍学,在工地上搬过砖,现在是个外卖员,租住在月租八百块的城中村。一千万,是你几辈子都赚不到的钱。”
“别在我面前,玩欲擒故纵的把戏。没用。”
我笑了。
笑得很大声。
我一把将她拽了过来,在她惊愕的目光中,将她死死地按在身后的墙上。
“苏总,你好像搞错了一件事。”
我低下头,嘴唇几乎要贴上她的耳朵,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顿地说道:
“现在,我才是你的合法丈夫。”
“游戏规则,由我来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