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门后的寒气比深渊更甚，像是无数冰针藏在暗处，顺着毛孔往骨头缝里钻。苍梧明扶着苏婉儿站在门前，两人的阳火在这股寒气中明明灭灭，只能勉强照亮门楣上那行猩红的刻字——“心不诚则死”。
“这字……是用血写的？”苏婉儿的声音有些发颤，巨斧在她手中微微发抖。刻字的笔画边缘泛着暗红，像是刚凝固的血痂，随着两人的呼吸轻轻蠕动，细看之下，竟能发现每一笔都由无数细小的人脸组成，表情痛苦而扭曲。
苍梧明没有说话，只是盯着石门上的纹路。那些纹路比血色祭坛的更复杂，螺旋状的线条缠绕着人脸，最终汇聚在门环处，形成一个与他掌心神印完全吻合的凹槽。锁骨处的青斑突然发烫，一股强烈的预感涌上心头——这扇门，只有神印的持有者才能打开，但“心不诚则死”的警告，绝不是危言耸听。
“表哥，怎么办？要不……我们回去吧？”苏婉儿看着那些蠕动的人脸，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这地方太邪门了，我总觉得不对劲。”
苍梧明刚想回答，却听见身后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伴随着银铃的叮当声。两人同时回头，只见柳依依提着盏琉璃灯，从石阶尽头跌跌撞撞地跑过来，粉色纱裙上沾着不少泥浆，发间的绢花也掉了一朵，显得狼狈又可怜。
“苍梧哥哥！苏姐姐！我可找到你们了！”柳依依看到他们，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提着裙摆跑到跟前，喘着气说，“我……我一路跟着你们的气息过来的，这深渊底下好黑啊，吓死我了……”她说着，眼圈一红，眼泪就掉了下来，顺势就想往苍梧明怀里靠。
苏婉儿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拦住，没好气地说：“谁让你跟来的？这里危险得很，赶紧回去！”
柳依依被她一推，委屈地瘪瘪嘴，眼泪掉得更凶了：“我不回去！我要跟苍梧哥哥在一起！你们能来，我也能来！”她指着石门上的刻字，好奇地问，“‘心不诚则死’是什么意思呀？这门好吓人哦。”
苍梧明的目光在柳依依和石门之间转了一圈，左眉的暗红痣在琉璃灯的映照下泛着异样的光。他突然笑了笑，语气带着刻意的温和：“柳仙子既然来了，不如帮我们个忙？你看这门这么古怪，我们不敢随便碰，你能不能……试试推开它？”
苏婉儿猛地瞪大眼睛：“表哥你疯了？这门一看就有古怪，你让她去试？”
“只是试试而已，又不一定会有事。”苍梧明按住苏婉儿的肩，眼神示意她别说话，同时继续对柳依依笑道，“柳仙子不是一直想帮我吗？这就是个机会。要是你能打开门，我……我就答应你之前的请求。”
柳依依一听，眼睛瞬间亮了，哪还管什么“心不诚则死”，连连点头：“真的？只要我能打开门，你就……”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脸颊绯红，“那我试试！”
苏婉儿还想阻止，却被苍梧明死死按住。她看着表哥脸上那抹陌生的笑容，心里突然一阵发寒——这不是她认识的那个会跟她抢糖葫芦的表哥，而是一个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陌生人。
柳依依走到石门前，深吸一口气，双手放在冰冷的门环上。她回头对苍梧明甜甜一笑：“苍梧哥哥你看着，我肯定能打开！”说着，用力往前一推。
就在她的手掌触碰到门环的瞬间，石门上的刻字突然爆发出刺眼的红光！那些由人脸组成的壁画猛地张开嘴，发出无声的咆哮，一股无形的力量从门内涌出，像一只巨手，狠狠拍在柳依依的胸口！
“啊！”柳依依发出一声惨叫，整个人像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撞在身后的石壁上，喷出一口鲜血，琉璃灯“哐当”一声掉在地上，火苗瞬间熄灭。她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发现浑身的灵力都被那股力量震散了，连动一根手指都费劲。
“柳仙子！”苍梧明假意惊呼，却没有上前扶她，只是紧紧盯着石门——红光在柳依依被弹飞后渐渐平息，刻字上的人脸重新恢复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苏婉儿再也忍不住，甩开苍梧明的手冲过去扶起柳依依，怒视着他：“苍梧明！你太过分了！你明知道这门有危险，还让她去试！”
“我只是想知道这规则是不是真的。”苍梧明的语气异常平静，仿佛刚才只是碾死了一只蚂蚁，“现在我们知道了，‘心不诚则死’不是吓唬人的。柳仙子只是被弹飞，说明她的‘不诚’还不算重，或者说……这门对她这种心思单纯的人，留了一线生机。”
“你胡说！”苏婉儿气得浑身发抖，“你就是把她当诱饵！你太自私了！”
苍梧明没有反驳，只是走到石门前，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地上的柳依依——她确实是个合适的诱饵，心思单纯，又对他痴心一片，就算被利用了，也不会真的记恨他。更重要的是，他需要有人来验证规则的真实性，而柳依依，是送上门来的最佳人选。
他深吸一口气，将掌心按在门环上。锁骨处的青斑在接触石门的瞬间爆发出刺目的青光，与神印同源的气息从他体内涌出，顺着手臂流入石门。那些由人脸组成的刻字在青光中剧烈颤抖，却不再发出咆哮，反而像是在欢呼，纹路开始一点点变得透明，与他掌心神印的轮廓完美重合。
“嗡——”石门发出一声沉闷的轰鸣，缓缓向内打开，露出里面漆黑的通道。通道深处传来隐约的水流声，还有浓郁得化不开的灵气，比之前在祭坛感受到的还要精纯百倍——那是凝灵玉的气息！
苍梧明收回手，青斑的温度渐渐平息，脸上却没有丝毫喜悦。他回头看了一眼苏婉儿，她正用一种陌生的、失望的眼神看着他，怀里的柳依依还在低声啜泣，肩膀一抽一抽的，像只受了伤的小兔子。
“我们走。”苍梧明转过身，没有再看她们，径直走进石门。他知道自己刚才的做法很卑劣，很自私，但他没有选择。神印的反噬越来越重，叔公还在凌仙阁受苦，青鸾仙子和玄阴老祖随时可能追来，他没有时间讲仁慈，更没有资格讲仁慈。
苏婉儿看着他走进石门的背影，又看了看怀里虚弱的柳依依，咬了咬牙，背起柳依依跟了上去。她虽然不认同表哥的做法，但她知道，现在不是置气的时候，她们必须在一起，才有活下去的希望。
石门在她们身后缓缓关闭，将深渊的瘴气隔绝在外。通道里一片漆黑，只有苍梧明掌心神印的青光在前方引路。苏婉儿背着柳依依，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三人之间没有任何交谈，只有沉重的脚步声在通道里回荡，像敲在每个人心上的鼓点。
柳依依趴在苏婉儿的背上，眼泪无声地滑落。她终于明白，苍梧明从来没有真心对过她，之前的温柔和承诺，都只是利用她的诱饵。她想起青阳城的灯会，想起那个救她的少年，心里像被掏空了一样疼。
苍梧明走在最前面，指尖的青光忽明忽暗。他能感觉到身后两人的目光，一个是失望，一个是绝望，但他没有回头。有些路一旦踏上，就不能回头；有些选择一旦做出，就必须承担后果。
通道尽头传来越来越清晰的水流声，灵气也越来越浓郁。苍梧明知道，他们离凝灵玉越来越近了，离太虚秘境的核心秘密也越来越近了。但他心里清楚，刚才在石门前的那一刻，他失去的，可能比得到的更多。
左眉的暗红痣在青光中闪烁，像是在嘲笑他的自私，又像是在催促他继续前行。苍梧明握紧拳头，加快了脚步，将那些复杂的情绪强行压在心底——在找到凝灵玉、救出叔公之前，他不能有任何软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