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城市的灯火依旧璀璨，如同无数双冷漠的眼睛，注视着这场刚刚拉开序幕的、注定血腥的复仇。书房里，只剩下我粗重的呼吸声，和威士忌在玻璃瓶中晃荡的轻响。

第二天上午十点零三分。

我坐在市中心那家最贵的旋转餐厅靠窗位置，面前摆着一杯早已冷透的黑咖啡。巨大的落地窗外，城市在脚下缓缓旋转，车流如织，行人如蚁。阳光很好，金灿灿地铺满鳞次栉比的高楼，却丝毫照不进我眼底那片冰封的荒原。

手机屏幕亮着，上面是一个实时监控窗口。画面来自裴烬公司前台那个不起眼的网络摄像头，角度正好能捕捉到陈菲的工位和她脸上大部分表情。我入侵它，就像呼吸一样简单。

十点整。

陈菲的电脑屏幕右下角，准时弹出一个新邮件提示的小窗口。她正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看到提示，随手点开。几秒钟后，她脸上的慵懒瞬间凝固，眼睛猛地瞪大，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她下意识地用手捂住了嘴，身体微微后仰，仿佛要离那屏幕远一点。她飞快地左右张望了一下，确认没人注意她，然后才颤抖着手指，小心翼翼地点开了那个名为“团建花絮-温泉惊喜.zip”的附件。

压缩包解压，那张被我精心处理过的照片，清晰地呈现在她眼前。

陈菲的脸“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她死死盯着屏幕，呼吸都屏住了，眼神里充满了震惊、难以置信，还有一丝被欺骗的愤怒。她当然认得照片里的女人是谁——漆屿，裴总监那个漂亮得不像话、经常来公司找他、被他亲昵地称为“妹妹”的女朋友！不，是裴总监好朋友的女朋友！可现在…照片里那**的暧昧，那紧贴的身体，那迷离的眼神和得意的笑容…这哪里是什么兄妹？！

她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关掉了图片窗口，胸口剧烈起伏。她慌乱地拿起桌上的水杯灌了一大口，眼神却控制不住地再次瞟向屏幕，又像做贼似的飞快移开。她咬着下唇，手指无意识地在鼠标上敲打着，显然陷入了巨大的震惊和不知所措中。

时机到了。

我端起冰冷的咖啡抿了一口，苦涩的液体滑过喉咙，却带来一丝奇异的甘甜。指尖在手机屏幕上轻点几下，发送了一条预设好的指令。

几秒钟后，陈菲桌上的内线电话突兀地响了起来，尖锐的**在相对安静的前台区域显得格外刺耳。她吓得一哆嗦，手忙脚乱地抓起听筒。

“喂？前…前台陈菲。”她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

电话那头，是裴烬低沉、带着一丝惯常慵懒的嗓音，透过听筒的电流声传来：“小陈，我办公室打印机好像卡纸了，你过来帮我看看？顺便把昨天那份市场分析报告的原件拿给我，我记得放你那儿了。”

“啊？哦…好，好的裴总监！我…我马上来！”陈菲的声音更慌了，带着一种被抓包的窘迫。

“嗯，快点。”裴烬似乎没察觉她的异常，随口应了一声就挂了电话。

陈菲放下电话，看着屏幕上那个邮件窗口，又看看裴烬办公室的方向，脸上写满了挣扎。最终，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手指颤抖着，飞快地操作鼠标——不是关闭邮件，而是点击了“打印”！

前台角落那台联网的激光打印机，发出低沉的嗡鸣声，开始工作。

陈菲站起身，脚步有些虚浮地走向打印机。当那张还带着机器余温的A4纸被吐出来时，她几乎是抢一样抓在手里，看都不敢再看一眼，胡乱地把它夹进一叠厚厚的文件中，然后抱着文件，低着头，快步朝裴烬的办公室走去。

监控画面里，她的背影消失在走廊转角。

我关掉手机屏幕，端起咖啡杯，将最后一点冰冷的液体倒入口中。苦涩在舌尖蔓延，却压不住心底那疯狂滋长的、冰冷的兴奋。饵，已经精准地投下。现在，只需要等待那条自以为是的鱼，自己咬钩。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像被拉长的橡皮筋。

我坐在那里，看着窗外缓慢旋转的城市风景，内心却像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表面是死寂的冰层，底下是沸腾的岩浆。每一秒的等待，都像是在给那岩浆加压。

大约过了十五分钟。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即使隔着厚重的隔音玻璃和旋转餐厅悠扬的背景音乐，也隐约传了过来！声音的方向，正是裴烬公司所在的写字楼！

来了！

我猛地站起身，动作快得带倒了椅子，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邻桌的客人投来不满的目光，但我完全无视。几步冲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目光锐利如鹰隼，死死锁定对面那栋高级写字楼中段，属于裴烬办公室的那扇巨大的落地窗！

只见那扇原本光洁明亮的落地窗内侧，此刻正剧烈地晃动！一个模糊的人影被狠狠地、粗暴地推搡着，重重撞在玻璃上！虽然看不清细节，但那挣扎的姿态，那被揪扯的头发，那绝望拍打玻璃的手掌轮廓…除了漆屿，还能有谁？！

紧接着，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拉开！裴烬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背对着外面，但我能看到他剧烈起伏的肩膀，看到他指着里面，手臂挥舞着，像是在咆哮！虽然听不见声音，但那姿态，充满了暴怒和失控！

下一秒，漆屿的身影踉跄着从办公室里冲了出来！她头发散乱，衣衫不整，脸上似乎还有清晰的指痕！她捂着脸，跌跌撞撞地往外跑，高跟鞋都跑掉了一只，狼狈不堪。裴烬追到门口，指着她的背影，还在愤怒地吼叫着什么，引得外面办公区的人纷纷侧目，惊愕地看着这突如其来的一幕。

“呵…”一声冰冷的、带着极致快意的笑声，从我喉咙深处不受控制地溢出来。胸腔里那股压抑了太久的岩浆，终于找到了第一个喷发的出口！看着漆屿那从未有过的狼狈，看着裴烬那气急败坏的失控，一股巨大的、扭曲的、近乎毁灭性的爽感，瞬间席卷了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都在狂欢！

砸碎一个客厅算什么？那只是开胃小菜！这才是真正的开始！看着他们精心维护的“纯洁”关系，被一张照片轻易撕碎，看着他们像两条疯狗一样互相撕咬…这滋味，比最烈的酒还要烧喉，比最锋利的刀还要解恨！

我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漆屿失魂落魄、跌跌撞撞地冲出写字楼大门，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仓皇拦了辆出租车逃走。看着裴烬站在办公室门口，被闻声赶来的下属和保安围着，脸色铁青，胸膛剧烈起伏，还在强压着怒火解释着什么，但那份狼狈和失控，早已暴露无遗。

阳光透过玻璃，暖洋洋地照在我身上，却驱不散我骨子里的寒意。我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尝到了复仇那令人战栗的、血腥的甜味。

第一步，成了。

裴烬，被激怒的野兽，往往更容易掉进更深的陷阱。而漆屿，她以为裴烬是她坚不可摧的堡垒？很快她就会知道，那不过是海市蜃楼，一触即溃。

我整理了一下刚才因激动而有些凌乱的衣领，脸上恢复了一片冰冷的平静。转身，扶起倒地的椅子，从容地坐下，抬手示意服务生。

“再来一杯黑咖啡，谢谢。”我的声音平稳，听不出丝毫波澜。

服务生很快端来新的咖啡，热气袅袅升起。

我端起杯子，看着深褐色的液体，如同看着一池即将被搅得更浑的深水。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滑动，调出了另一个加密的界面。屏幕上，是裴烬公司内部网络的拓扑图，以及几个被标记为“核心”的服务器节点。

“家人？”我对着咖啡杯里自己的倒影，无声地扯动嘴角，露出一个冰冷到极致的笑容，“那就看看，当你的‘家人’亲手把你推进深渊时，你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指尖轻点，一个早已准备好的、伪装成普通系统升级包的恶意程序，悄无声息地植入了裴烬公司市场部的一台边缘服务器。这个程序会像潜伏的毒蛇，在接下来的几天里，缓慢而隐蔽地复制、转移裴烬电脑里那份关于“星海城”项目的核心商业机密——那份足以决定他公司未来三年命运、价值数亿的投标方案。

而最终接收这些机密文件的“邮箱”，赫然显示着——漆屿的工作邮箱地址。

饵，已经下了。网，正在收紧。

我抿了一口滚烫的咖啡，灼热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种近乎自虐的清醒。窗外的城市依旧繁华喧嚣，阳光明媚。但我知道，一场由我亲手导演的、席卷他们二人世界的毁灭风暴，才刚刚刮起第一阵狂风。

“漆屿，裴烬，”我望着窗外，眼神冰冷如刀，“好好享受…这顿开胃菜。主菜，还在后面。”